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做王爷不如娶庄主》季孟夏 文案: 在世人眼中,小王爷赵炎昱是最窝囊的皇族之人,无妄山庄的林晏君是最阴险的商人。 某天,赵炎昱向林晏君借银子,信誓旦旦地说要造反。 又一天,赵炎昱向林晏君借房子,大言不惭地说要金屋藏娇。 直到最后赵炎昱发现,做个王爷还不如娶个庄主做王妃。 于是,他欢天喜地的过起了种田追庄主的红火日子!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炎昱,林晏君 ┃ 配角:赵炎祁,祁郢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一语成谶   赵炎昱觉着,他真当是个倒霉的皇子。   哦,不对,现如今他好歹也是个王爷了,虽说他当上这个王爷不过十日的光景。   自打他家那位皇帝老爹像是突然记起了自己还有一个不怎么争气的小儿子后,便大手一挥稀里糊涂的封了他一个昱王当当。   总算,他也是个有名分的人了,不再只是皇子简单二字。   只可惜他这个昱王爷在京城还没横行上几天,就因着太皇太后,也就是他太奶奶驾鹤西去而失去了胡作非为的机会。   此后便是一连串的丧礼,紧接着,安盛帝为表对太皇太后的孝心,心里一琢磨便起了派儿子去替母亲守灵的念头,许是他站得位置不大好,正好被安盛帝瞧见了。   故而,眼下他正在前往皇陵的路上。   “王爷,要不要休整片刻?”张安调转马头来到赵炎昱身边问道。   早前王爷还会在马车里,不过一刻钟前,他又嫌车里太闷,抢了侍卫的马,反倒将人赶到马车里头,自个儿一颠一颠地骑着马。   “唉呀,本王只想着在府里种田养花,为何老天爷就不能瞧见本王过安生日子呢。”赵炎昱摇头晃脑的说着。   张安闻言,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眼,忍不住抽了抽唇角,无奈道:   “王爷,您五谷不分,种什么田呐。”   还安生的日子,他家王爷要是安生的起来,怕是要换个人了。   “那本王可以看着你们种田呐。”赵炎昱说着,想像着让张安同自己的府兵们种田的模样,想想还是挺滑稽的,忍不住笑了笑,看得张安直打寒颤。   而此时赵炎昱已仰头瞧了眼官道两旁的山崖,状似随意说道:“张安,你说要是有人在这里埋伏,咱们可逃脱得了?”   山壁算不得高,只是站于下方官道上却看不清上头崖顶的情形,就算是上头埋伏了千军万马,一时间他们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的话似随意,然入了张安的耳后,却不由令他蹙起了眉头。   诚然,倘若当真有人在此处埋伏,还真不好对付,不过,他们只是扶灵去皇陵,总不至于还会有来抢尸体吧。   不由的,张安笑了笑:“王爷,埋伏咱们做什么?”   “自然是来杀本王喽,总不至于抢我那皇奶奶都快发臭的尸身吧。”赵炎昱嗤笑着白了张安一眼,极是不耻他的这个问题。   对于那位太皇太后,生前她便不喜自己这个曾孙子,一年到头也就见上那么几回,然可笑的是,最后被派来守灵的,却是他这个最不待见的皇孙。   也不晓得是不是他父皇年迈老糊涂了,派他来守灵岂不是要让老太婆死不瞑目么,就不怕太皇太后夜里找他一叙母子深情?   “王爷啊,您可别怪属下埋汰您,依着您的名声,我想派人来杀你还嫌花银子呢。”张安窃笑道。   他家王爷还真是高看自己了,也不想想在京都他可是声名狼藉,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   赵炎昱虽被属下如此看轻,却也不见恼意,只是轻呵着胯/下之马快些前行,嘴里不忘同张安说道。   “本王便如此不值钱么?”赵炎昱自嘲一笑,忽然眼尖地看到右手边的崖边上,一株松树忽地摇了摇,不由勒停了马儿。   “王爷,似乎有所不妥。”彼时的张安也发现了异常之处,抬手停下马队,皱着剑眉望着前方。   嗳呀,他家王爷不会长着乌鸦嘴吧,难不成真有那钱多人傻的派人来刺杀王爷?   “记着,咱自家的府兵不能有损,那都是本王花银子养的。”赵炎昱扫过前方官道两侧,心中约摸已有些数了。   张安扫了身旁之人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家王爷还真是……小架子气的让人无语呐。   他一挥手,便有五人成队的禁军往前去探路,而赵炎昱与张安两人坐于马背上,冷眼看着两侧的崖上方。   果不其然,张安看到两侧的草尖树叶都稍有异动,却很快平复,若不是细心查看,根本瞧不出异样。   许是因为只有五人小队探路,上头的人为防暴露行踪并未出手。然这些只是他们的猜测罢了。   “王爷。”眼见着五人安全无恙的归来,张安转头看向赵炎昱,两人只是互一对视,心中便有了计较。   张安抬手,后方有人送来一把长弓,他拉弦上箭,身后随即上来一小队弓箭手,一蹲一站横例两排挡在前方。   赵炎昱轻夹马腹,策马前行,将一侧的缰绳紧拽在手中。   张安的目光紧盯着两侧的悬崖顶,不敢错漏了丝毫,要晓得王爷可是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他了。   所幸王爷还未娶王妃,未有子嗣,要不然王爷但凡出一点点差池,他可是要帮人家养女人和儿子的。   蓦地,右侧崖上的一丛乱草轻晃了晃,满弓之手一松,利箭离弦而去,嗖的一声入了草丛,只能得啊的一声,一道人影从上方跌落。   与此同时,赵炎昱调转马头,挥着马鞭快速的往回奔来,而在他身后,利箭如雨落下,密密地钉入了泥地山石之中。   之后便是一场混战,箭阵不歇,同时从两侧山壁处借绳之力下来了不少黑衣之人,冲破了赵炎昱一方的箭阵杀来。   敌方人数众多,然赵炎昱却只是躲在队伍的最后,一手拉着马绳,一手搭在张安的肩头,凉凉地说道:   “你瞧瞧,你方才还埋汰本王,这么快便被打脸了,疼不?”   赵炎昱挑眉望着他,笑得很是得意,张安快速地扫了一眼,转头无奈地看着前方有些焦灼的战事。   他家王爷还真是心大啊,眼下局势未明,竟还有心思管旁事,想来这世间也确定只有如他主子这样的人物了。   他跟着王爷整整八年了,早该习惯不是么,可每回还是拜服在王爷的袍摆底下。   “王爷,真得不让咱们的府兵出几分力?”   张安看着前方安盛帝派遣的奉阳军正奋力厮杀,而他们王府所谓的府兵却站于他们二人前头,就差搬凳子磕瓜子看戏了。   两厢一比较,张安着实替奉阳军掬了一把同情之泪,王爷被安盛帝派来守灵算是倒霉,奉阳军被派来保护昱王爷,更是倒霉。   “你要相信奉阳军的实力,不过区区几个小贼,那还不如切瓜切菜,你就将心放到肚子里,很快,很快就会结束的。”   赵炎昱到是安心的很,还顺道避到张安的身后,躲过了几支不长眼射过来的长箭。   张安一边做着人肉挡箭牌,一边留神着前方的战事,不消片刻,果真见敌方节节败退,已呈败势。   赵炎昱从张安身后走了出来,微眯着眼看着前方,略一沉思下令道:“生擒活捉也好,当场诛毙也罢,不许放跑一个。”   “是。”   张安应了一声,率着府兵加入了战局。   虽说十来个人只是昱王府的府兵,但个个都是张安精挑细挑,功艺高强之人,再加之对方早被奉阳军打得已无还手之力,当下连逃跑都成了桩难事。   不消片刻,战事停歇,张安命人押着几个还留着口气的人走了过来,跪到赵炎昱跟前,一一被扯了覆上面上的黑布,   “呦,还真是花了银子的,瞧瞧,这都是生面孔啊。”   赵炎昱叽笑道,目光灼灼打量了几人一眼,转而看向张安,一脸认真地说道:   “还真是叫人不省心,你说咱们出门在外,什么刑具都没带,便是想严刑拷打都做不到,你说他们是不是故意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开了,也不晓得有多少朋友会继续跳坑,希望看到此文的朋友能喜欢吧! 第2章 第二章、借住山庄   赵炎昱很是苦恼的样子,絮絮叨叨地说着心中的烦恼,看得跪在地上的几人脸色诡异,阴睛不定。   末了,他的话将将说完,几人也吞了藏在口中的□□,身子一软,死了。   张安蹲下身一一查看,而后起身冲着赵炎昱摇了摇头。   都没气儿了,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得,拼死拼活的花了这么大的力气,也问不出来到底是何人派来了这些杀人,又到底是冲着何人来的。   张安的脸上满是可惜的神情,徐徐起身,吩咐着人将满地的尸首处理一番,免得摊在这里将来往经过的人吓到。   “可惜了,什么都来不及问。”张安站在赵炎昱的身侧,说道。   而赵炎昱却是勾了勾唇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不可惜,便是什么都没问出来,我也晓得是谁。也真是难为他们了,还惦记着我这么一个他们眼中的窝囊废。”   张安的眸色一深,看着挂在自家王爷嘴边的那个阴侧侧的笑容,总觉得窝囊废三个字当真是极讽刺啊。   “行了,赶路吧,我可不想餐风饮露,早些到,好早些送太皇太后入土为安,也免得老熏着咱们。”   赵炎昱拍了拍手,意兴阑珊的转身爬上了马车,催着队伍快些赶路。   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一路能安然长大成人,一则亏得他有个同父同母的兄长相护,二则也算是他自个儿命大。   而皇族间所谓的亲情,那说出来都是骗人的,笑话罢了,习惯就好。   张安晓得他不想多说,于是原地休整了队伍后,便快速出发。   穿过这段崖间的官道,大约再行上半日,便能到达皇陵,而之后的路,一马平川,想来不会再有什么埋伏了。   其实算起来,京都到皇陵不过三日的路程,若是快马加鞭,两日也可赶到。   从出京到现在,他们也就遇上了这么一次埋汰,看来对方对自己派来的人很有自信。   只可惜,安盛帝虽然不大看重自己这个儿子,但是这回派出来的奉阳军可不简单。   此后队伍行进的很快,比张安预计的时间还早的抵达了皇陵。   赵炎昱一下了马车,不顾礼官的阻拦,就安排人直接将太皇太后的棺木送入了皇陵之中。   皇陵建于山脚处,不远处,建有行宫,赵炎昱交待了人料理后事,便先行去了行宫。   只是转悠了一圈,他便皱着剑眉连连摇头,看得跟在他后头的张安亦叹息不已。   “王爷,行宫自然不比咱们王府,只能将就将就了。”   “你让本王将就?”赵炎昱回头挑眉望了他一眼,又不屑地转回来看着四周略显寒碜的行宫布局,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   而一旁已在此处安分守己的住了自己都记不得多少年的总管大臣,此时悻悻地抬手摸了摸额际,欲言又止地看着走在前头之人的背影。   他思虑来思虑去了片刻,还是讪讪地开了口:   “那个,王爷,这行宫平日里显少有人来,这些年户部也未拔下款项,故而年久失修,眼下也只能委屈王爷了。”总管大臣憨憨地说着。   赵炎昱没好气睨了他一眼:“如此说来,还是父皇亏待了你了。”   这户部的银子自然不是说拔就能拔的,最终还是要安盛帝首肯才成,户部没放银子下来,自然是安盛帝未曾点头的缘故。   也是,这行宫不就是建在坟包旁边的屋子罢了,平日里也没见皇亲贵戚来住,这行宫再如何的破败也无人留意。   “不敢不敢,是微臣说错话了。”   总管大臣急得满头大汗,急切的想转移话题,也亏得他脑子转得快,还真让他想到一个,忙不迭的开口道:   “对了,王爷,此去骑马约一柱香的功夫,便是无妄山庄,林老庄主是个好客之人,倘若王爷觉得行宫不舒适,不如去无妄山庄借住些时日?”   “无妄山庄?”赵炎昱来了兴致,“以往怎没听说过,新近建得山庄?”   张安无力地叹气,倒是总管大臣长松了口气:“无妄山庄建在此处有些年头了,估摸着也有几十年了,只是王爷平日居于京城不知罢了。”   赵炎昱摸了摸下巴,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张安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去无妄山庄逛逛。”   总管大臣毕恭毕敬地送几人出行宫,一边嘴里还念念叨叨地将自己晓得的有关无妄山庄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了赵炎昱。   什么无妄山庄的庄主虽说是个年近六十的人了,不过有着江湖人豪爽热情的性子,王爷前去借住,他们定会热情招待。   赵炎昱到不担心他们到底热不热情,反正往日里他遇到的对自己热情的人多了去了,不在那一两人,只要住着舒心就好。   离了行宫,沿着山道策马缓行,确如那人所言,未行片刻果真远远看到了一座大宅子,隐于山林之中。   看着正对着山道的大门,以及隐于林间的院墙,一时间赵炎昱也瞧不出来这山庄到底有多大,直觉地认为,这无妄山庄的地盘许是比他的王府还要大。   而无妄山庄果然如那大臣所言的爽快,守门的只是探问了一下他们的身份,他们的来意后,便径直做主将人带了进去。   在前院花厅稍候了片刻,便又有人领着赵炎昱与张安前去面见无妄山庄的庄主。   然待赵炎昱看到端坐于中院正厅中的年轻男子时,不由转头扫了张安一眼,眼中满是不解。   不是说无妄山庄的庄主是个年近六十的老头儿么?而眼前这位唇红齿白,皮肤白皙,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又是何人?   怕是老庄主的儿子,无妄山庄的少庄主吧。   “不知这位,可是少庄主?”赵炎昱对着正起身冲着自己笑的男子问道。   “在下无妄山庄现任庄主,林晏君。”   现任庄主!   赵炎昱一挑眉,看来总管大臣的消息收集的不甚及时呐,这庄主的位置已然易主,他还同他说了老庄主那么多事儿,除些让他闹出笑话来。   “失礼了。”赵炎昱的脸色有些讪讪,顺着林晏君的示意,在一旁坐了下来,随即便有丫头送上茶点。   林晏君瞧着赵炎昱一脸坦然地坐下,而后很是享受地吃着自己命人备上的香茗糕点,那模样,到像是比他这个主人还像个主人。   “听闻昱王爷此来是守灵的?”林晏君端着茶盏,一边慢条斯理轻晃着,一边斜眼打量着他。   赵炎昱正于心中点评着糕点的口味,听到林晏君的话,笑了笑。   “是啊,本王此次奉命前来守灵,不过皇陵行宫年久失修,本王实在住不习惯,故而便想来庄主这里叨扰,不晓得庄主可否收留咱们主仆几日?”   赵炎昱也未拐弯抹角,径直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如此一来,便是林晏君心里再是如何不乐意,碍于面子眼下也不好拒了他。   说实话,林晏君不愿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特别是赵炎昱还是皇族中人,更是麻烦。   只可惜他爹,也就是老庄主在世时太重面子,爱学江湖人广交好友的毛病,什么人都敢往庄里领,以至于热情好客之名在外。   现如今他受这盛名之累,倒叫他不好意思将人往外推了。   “孟叔,你让人收拾个院子给王爷居住。”   林晏君叫来山庄的管事孟显,好生吩咐了一番,说什么院子要风景好,日头照得足,说起来那是一套一套,听得赵炎昱还以为他是在说风水呢。   “如此便叨扰庄主了。”赵炎昱笑着,目光扫过厅内摆设简洁的物什,继而想到身旁这个身上衣料虽价格不菲,但颜色纹路却十分低调的林晏君。   赵炎昱想,他大概了解了些这位年轻庄主的脾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新文发红包啦,给在此章留言的前五位童鞋发红包了。 第3章 第三章、饮茶闲谈   赵炎昱在无妄山庄住得很是惬意。   先不论庄内吃穿用度一应俱全,且皆如他所料,粗眼看虽不张扬,但都是上好的,便是平日里他居于王府,有些时新的玩意儿也未曾见过。   看来这无妄山庄比他眼下所知的要厉害的多了。   此回来山庄借住,赵炎昱只带了张安同自己的府兵,一应被林晏君妥帖的安排下去了,此时他所居的院子,确实是个朝向不错,大小适宜的居处。   因着与林晏君的居院隔得不远,赵炎昱时常能看到他,以至于后来他每日都要去寻这位林庄主聊天打发时间。   “这是新近从江南带过来的新茶,王爷试试看。”林晏君亲自煮水泡茶,一手撩了袖子将茶杯递到了他的跟前。   赵炎昱道了声谢,接过杯子抿了口,确是唇齿留香的好茶,不由抬头看向对面之人。   林晏君是个儒雅之人,却又不似那些人般浑身泛着一股子咬文啮字的酸臭味,行风雅之事,又随性的似个江湖中人,不拘小节。   长相嘛,他细瞧了几天,发现此人越瞧越是让人觉得顺眼,俊美好看,让人忍不住想多瞧几眼。   论起来,让他去看那个京城名妓的脸,他宁可对着这位林庄主的脸,来得叫人舒心。   想起初见之时,他局限于他的美貌,还道是个简单的小白脸,甚至还猜想过他似都城里的那些贵权所喜的兔儿爷呢。   现在再想起,不由心生愧疚之意。   “王爷这几日在庄内住得可还舒心?”   赵炎昱正出神思过时,忽听得林晏君的问话,目光一动,回神看去,随之勾起了唇角:“有劳庄主费心了,本王住得很好。”   说起来,这庄里的厨子便请得极好,也不晓得以前在哪个大酒楼里做过大厨,那菜色花样多得紧。   他都连吃了四五顿了,每顿约有六七个大菜,三四个小菜,未见重样的,若不是与林晏君同桌而食怕失了自己王爷的架子,他还真想揪着送菜的小丫头仔细盘问盘问。   “在庄主这里吃得好,住得好,本王都快乐不思蜀了。”   赵炎昱笑着,目光落于林晏君的脸上,见他一副淡然的模样,到不似有多忧心自己在此处有何处不适的样子。   所以说,他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然赵炎昱说得却是大实话,虽不至于真得到乐不思蜀的地步,但想来待他回京之时,这脸应是能圆上一大圈吧。   “山庄饶是再好,自然也是比不得宫中的锦衣玉食,王爷当真是抬举我了。”林晏君浅淡一笑,端着茶杯轻吹了吹浮于上头的茶芽,抿了一口。   赵炎昱回味着他的话,只是笑了笑。   不过都是恭维之言罢了,两人都晓得,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眼下他们只是相处了一两日的光景,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脾性,还需花些时日好好去了解。   两人一时无话,相对而坐,静静地品着香茶,倒是他们此时身处的亭外,花团锦簇,开得好不热闹,时不时随着吹来的清风带来清幽的花香。   “不知王爷此回前来守灵需要呆上多久?”   其实林晏君更想问的是,他打算在他的庄里住多久。   若是寻常人来借住,便是住上一年半载的他也不会多言,只是赵炎昱不同,他是王爷,安盛帝之子,但凡与皇族中人扯上关系的,大抵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若大的一个无妄山庄,可不能出些许的差错,这尊大神能尽早送走,还是早些送走的为好。   “说是一年,不过想来应该不会真得让本王在这里呆上一年吧。”赵炎昱微仰着头说着,末了那句话近似喃喃自语。   当初父皇确实是这般说的,一年,让他替太皇太后守陵一年,但可没说逢年过节的不许他回京,不是么。   而林晏君听他说到一年,当即沉下了脸来,想着这尊活菩萨要是当真在庄里赖上一年,变数太多,风险也太大了。   不成,他还需想个法子,尽早将人撵出去的好。   赵炎昱似未瞧见此时林晏君的神色,怡然自得的饮着茶说道:   “行宫那里我大抵是住不了了,日后怕是要在庄里叨扰上很长一段时日,自然,庄里因此所支的花费,本王会双手送上,不会占了庄主便宜的。”   虽说赵炎昱自觉脸皮有些厚,若赖上一天两天也就罢了,但时候儿久了,他也是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再者,林晏君不仅是无妄山庄的庄主,亦是个商人,商者皆是无利不起早的,自己也不好叫他太吃了亏去。   林晏君的心思却不在银子上头,但他这般说了,自然还是要先应付一番,至于如何赶人再想法子便是。   “王爷太过客气了。”见赵炎昱放到桌上的空杯,他拎壶探身替他斟满。   将将倒好茶水,林晏君就被孟显叫走了,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方才离开,张安便从暗处走了出来。   “王爷,京城传来消息,祁王奉命前去换防,想来今日应已离京了。”张安凑近赵炎昱,压着声音说道。   赵炎昱一手轻抚着杯身,一手曲指在桌面上头轻轻敲着,一下又一下,引得张安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指上。   片刻之后,赵炎昱才出了声:   “无妨,皇兄素来行事比本王稳妥的多,此去定有应对,咱们还是将这颗心放在肚子里,好好享受眼下的安宁便好。”   末了,他笑了笑,看得张安连连点头。   的确如此,眼下在庄里住着闲得发慌,以至于王爷时常苦恼该做什么事。   若换作在京城,虽说王爷大多时候想得亦是玩些什么,但大抵玩得不如现下舒畅。   “王爷是打算一直在这庄里住下去?”张安问道。   虽说山庄确实比行宫要好上许多,但王爷总不至于一直住在人家的地盘上吧,倘若旁人有心行事,只怕他们不好应对。   “住在这里不好么?人家厨子做的菜可比咱们府里的好太多,而且,你不觉得这林晏君还挺有意思的么?”   赵炎昱说着,侧头看了看站于自己身旁的张安,问道。   张安偏头想了想,他当真没看出来那林庄主何处有意思了,平日里说话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脸上虽是浅笑温意,但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他是个粗人,最受不得的便是如林君安这般话里有话,肚里又弯弯绕绕之徒。   不过,既然王爷觉着有趣,那定然有其有趣的地方吧。   “嗳,你等等。”   张安正出神间,忽听得身旁的赵炎昱微提的声音,转头时已见他起身往一旁的小径走去,而不远处,一个山庄的婢女正端着掌盘垂首站于原地。   换作旁人,许是赵炎昱并不会留意,只是眼前这个端着东西的女子是林晏君近身服侍的侍女笙儿。   若说她此时不在林晏君身旁伺候到不是什么奇事,但怪的是她眼下的神情,步履匆匆,神情紧张,俨然是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赵炎昱不免被她勾起了好奇之心,亦起了逗弄之心。   “嗳呀,笙儿,你这又是替你家庄主备了什么好吃的啊。”赵炎昱说罢,抬手便要去揭汤盅的盖子。   笙儿略有些惊慌的侧过了身子,避开了他伸来的手,说道:   “王爷,不过是一盅汤罢了,王爷若欢喜,奴婢再去厨间替王爷准备一盅吧。”笙儿说罢话,便弯着腰身从他身侧避过,迈着莲步飞奔着往后院而去。   赵炎昱歪着脑袋看着女子远去的背景,心头疑虑重重,但转而一想,这若大的山庄要是没有一点儿的秘辛之事,那才真是有问题了。   “王爷,林庄主眼下不是应该在前院,笙儿做什么往……”张安的话未说完,只因他转头间看到了正拂柳而来的林晏君,于是咽了话转身离去。 第4章 第四章、胡搅蛮缠   赵炎昱自然晓得张安未说完的话是什么,那也正是他心中的疑虑,然林晏君已至跟前,他只得敛了心神转身看向他。   “张安莫不是见着了我才走的吧?”林晏君站于他跟前,转而看着正大步流星而去的张安,挑眉问赵炎昱道。   赵炎昱侧头扫了眼已快消失的张安,看向跟前一脸温笑的男子,提步往回走:   “张安一个粗人,哪里有见着庄主就走的这份细心思,无非是同本王说完芝麻绿豆大的事后,顾自个儿寻开心去了。”   说着说着,他又撇头看了身旁之人一眼,意有所指道:“张安是如何都比不得庄主身边人的细致,庄主人还在前头忙着,这汤水已送至房里去了。”   林晏君唇角的笑意微微一滞,与他并肩行至原位坐下,一摸茶杯已失了温意,便又抬手继续煮起茶来,心思亦随着一连串的动作转了许多圈。   “笙儿那丫头是打小在我身边伺候的,幼年时我体弱,这汤药之物日夜不曾间断,现如今虽好些了,但笙儿送汤药却送出了习惯来了,倒叫王爷见笑了。”   赵炎昱看着他微挑了挑眉,林晏君肤色较一般男子要白皙,难道便是因为他体弱的缘故?   “如此,本王到也想有个如笙儿这般贴心的丫头,可惜王府中侍女不少,如她这般贴心细致的竟寻不出一个来。”赵炎昱唇角一勾自嘲而笑,举杯一口饮尽了茶汤。   林晏君本想抬手阻止,却赶不及他的迅速,眼睁睁地看着他饮下了微凉的茶水,将举到半当儿的手讪讪地往下落了几寸,取过了他将将放下的空杯。   “王爷怕是府里人多,未曾留意罢了,百来个人里又怎可能寻不出一个来。”林晏君轻声说着,抬首见他神色未变,倒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赵炎昱的本意只是觉得笙儿行事有些奇怪,在林晏君跟前提起此事亦只是随口试探罢了,此时坐于花间亭内,徐徐清风之下,心思又活络起来。   “说起来,庄主平日里除却处理庄中要务外,还有何消遣之事?”   一旁的茶水噗噗地滚了起来,林晏君一边替他添茶,一边笑道:“无妄山庄建得偏僻,我平日里也就看看书,打理打理这些花树以作消遣。”   说着,他抬头扫了对面之人一眼:“倘若王爷觉得闷,明日不妨去山里逛逛,自山庄后头的山道而行,两处的景致还不错,山石怪异,与他处略有不同。”   “哦,那到是要去看看。”赵炎昱笑着,心里却另有盘算。   林晏君彼时还不晓得他的心思,只是觉得待明日将这位王爷诓到庄外,这一日也能搪塞过去了,免得他总寻他陪聊,以至于他想做些自个儿的事都不大方便。   倘若这位王爷当真只是借住如此简单到也罢了,然这位不止吃他的,喝他的,还时刻需他做陪,当真是让他不甚烦扰。   然翌日,林晏君将将起身吃了早饭,一脚踏出房门,便看到赵炎昱正站于他院里的那株香樟树下出神,瞧他的模样像是候了许久了。   他本想视作不见,然这闲散王爷站于院中,他哪里能当个睁眼瞎呢。   “王爷大清早的在我院子里做甚?”走到近处,却见他专心致致地仰头打量着头顶的枝叶繁茂,不由好奇:“王爷这是在瞧什么?”   学着他的模样,林晏君亦抬头看着树枝绿叶,不晓得他到底是在看什么。   “据闻江南有一风俗,若家中诞下女娃,不止埋酒于后院,亦会于院中载下一株香樟。”   赵炎昱看着看着,忽然开口说道,且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树随着孩子一日日长,待女子及笄,到了可出嫁的年纪,香樟树亦成了大树,媒婆自院外看到香樟树便晓得此户人家家中有待嫁女子,前来说媒。”   “待婚事谈妥,就将香樟树制成两只樟木箱子,里头放上丝绸,作为嫁妆之一,取谐音两箱丝绸,寓意小夫妻两厢厮守之意。”   林晏君静静听他说完,而后笑了起来:“不曾想王爷还喜听这些民间风俗之事。”   赵炎昱的唇角微微一勾,转头看向他:   “本王府里有江南人士,曾提及过。”说罢转头看着他,疑虑道,“好似林老庄主亦是自江南而来吧,本王看这株樟树亦有十来年的光景了,不晓得老庄主是否是替女儿栽下的。”   他边说边笑,一副随口说说的模样。   林晏君轻叹了口气:“父亲祖籍确是江南,只可惜膝下无女,唯有一个儿子罢了,至于这树嘛,不过是后来随手种的。”   “本王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赵炎昱笑道,那语气到显得林晏君太过在意了,搅得他略起了恼意。   “王爷还未说大清早来我院中可是有要事?”   昨儿个他不是同他说山间奇石怪景值得一看,他还一副兴致颇浓的模样,今日却为何莫名出现在他的院中,难不成又改了主意。   若当真如此,这位王爷果真如传言一般,善变得很呐。   “哦,确实有桩要紧事。”赵炎昱说着,手一抬自腰封处抽出了别在那里的折扇,在左掌心处一敲道,“难不成庄主忘了?”   “要紧事?便不知我忘了哪桩要紧事?”   他的要紧事,他又如何晓得,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搅得他头疼。   “庄主昨日不是让本王进山逛逛?”赵炎昱挑眉望着他,一副鄙视他记性的模样。   林晏君点点头,他昨日确实是这般说的,但这与他口中的要紧事有何关联。   “既然是庄主推荐的,你不觉得该陪上一陪嘛,若是本王一不小心在林中迷了路岂不是回不来了。”赵炎昱不由分说抬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拽着人往院外走。   “等等,王爷,可我今日还有庄中事务需处理。”林晏君被他拽着手,满心满眼的抗拒与不耐烦。   然,在气力一事上,林晏君显然敌不过赵炎昱,可见平日里吃好喝好是多么重要。   笙儿原本跟在自家庄主后头出了屋子,眼见着主子被那位整日游手好闲的王爷给拖了走,忙追了上去。   “嗳,王爷,您带庄主去哪儿啊?”   可怜笙儿迈着莲步一路紧追,还是有些跟不上大步流星的两人。   而赵炎昱闻言,倒是转头看了被自己紧拽着不方的男子一眼,邪魅一笑道:   “庄主这贴身丫头真是衷心耿耿啊,本王好生羡慕,不如将她送给本王吧?”   林晏君心里正有些恼火,忽闻得他此言,下意识地冷笑了一声:“王爷要怎样衷心之人寻不着,何苦来同我抢人。”   赵炎昱亦听出来他的恼意,不着痕迹的窃笑了一声,看着他微蹙着眉头不悦之相,心头一阵轻松,笑道:   “本王只是同你说笑罢了,君子又怎好夺人之所好,只是庄主看在本王难得如此明晓事理的份上,是否更该陪本王一赏这山间美景呢。”   林晏君当真想骂人,难得这位纨绔王爷也晓得自己平日里不明事理,爱胡搅蛮缠,但他既晓得却又行事乖张,不知收敛,也不明白他这明知故犯为了那般。   看他的模样,今日他不愿相陪也得作陪,当真是流年不利,怎就没算到会摊上这么一个不要脸面的王爷。   “王爷且等等,既然要出门,只怕一时半刻回转不得,咱们还需置办些吃食带去才好。”   看着兴致高昂,拽着自己匆匆而行的赵炎昱,林晏君忍住心中阵阵地叹息,提醒道。   “张安早便备好了,现如今便只缺个你了。”   赵炎昱今儿个早早便起了身,不止使唤着张安准备外出的物什,还对着一众厨娘指手画脚了一个清早,险些将人给折磨疯了,才终于放她们一条生路。   林晏君翻了个白眼,得,这人是早有准备,他还是省些力气,不与他争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请留言,多留言哦! 第5章 第五章、林间闲谈   眼下正是春夏交替之季,也正是适宜出游的好时节。   赵炎昱同林晏君各自带了一名侍卫,扛着赵炎昱准备好的一应用具,自山庄后门而去,沿着山间小道出发。   山道修得很是平整,完全可供两人并肩而行,他们二人并肩走在前头,自繁茂的树下缓步而行。   两人时不时停下步伐,林晏君亦会替他介绍一些沿途的景致,几人一路走一路歇,倒也其乐融融。   待赵炎昱无意中转过头,看到了林晏君额头覆着的一层薄汗,眼见着山道一路蜿蜒而上,不见尽头,便开口说道:   “咱们也走了些时候了,不如寻个地方稍坐片刻,歇歇脚,如何?”   在林晏君讲罢一处的景致后,正打算再次前行时,却突然被赵炎昱拽住了手,身子不由一僵,回头正要挣脱时,听到他的话。   抬头,正好对上他的温柔浅笑,林晏君下意识地回以一笑,不着痕迹土抽回了手。   “如此也好,我记得那边有一处空地,咱们去那里歇息片刻。”   赵炎昱坦然地收回手,转身跟着他钻进了林子里。   于林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行了片刻,头顶的阴影退去,眼前霍然开朗,果然如林晏君所言,出现了一大块的空地。   说是空地,也不过是未长高树罢了,乱石铺地,高低起伏间寻不出一处平坦,但在大块的山石上还能寻到可落脚之处。   张安与林晏君带来的侍卫陈权将背来的东西,寻了块大石放了下来,把吃喝用具都取了出来。   要说林晏君挑得这处地方确实不错,自石上而过,不远处便是一条小山溪,溪水清澈自山上流下。   赵炎昱蹲下身洗了洗手,转头便见林晏君撩袍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他起身,侧头看向张安,只是微挑了挑眉,张安便转身离开。   林晏君的眼角余光扫到张安离去的背影,转而看向赵炎昱:“王爷这是派张安去做甚?”   赵炎昱掸了掸衣袍,在他对面的石头上趺坐下来:“既然出来了,自是要打些林中的野物,才不枉走这一遭。”   林晏君怔了怔神,转而看向陈权还在不停摆出来的吃食,一脸无奈地看向他:“即是如此,又何必辛苦的带这些吃的出来。”   林晏君真心觉着这位王爷当真是老太爷派来折磨他的,不,应该是折磨山庄上上下下所有人的。   “这不是怕张安打不到猎物么。”赵炎昱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又恬不知耻的指使陈权去小溪边打水,生火。   “将将出春,这林子里的动物确实多得紧,只不过……”说着说着,林晏君停下了话,只因觉得他说得再多,想来赵炎昱也听不进去吧。   “本王晓得你想说什么,放心吧,张安心里有素,最多打一两只小的。”赵炎昱在一旁已命陈权烧起了泡茶水。   林晏君不免有些意外,这话从他口中冒出来,当真让人觉得怪异,好比一个整日里只晓得胡搅蛮缠的孩子突然明了事理一般,令人吃惊。   “昨日庄主请本王品了新近从江南购得的茶叶,今日本王特意带了自己平日惯喝的茶,想请庄主品品,看合不合口味。”   赵炎昱取了一旁的茶具,连带着一个小巧精致的茶罐,就着刚刚煮沸的溪水烫着茶具,而陈权已转步到了一旁,谨慎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虽说这茶是御赐的,不至于太差,但左右比不得庄主喝得及时,想来都是新茶吧。”   赵炎昱难得一见的谦虚着实让林晏君惊讶,他倒宁可他继续厚颜无耻的好,毕竟那样他瞧着还觉得像符合他的身份,要不然免不得需思虑一番他的用意了。   “王爷又说笑了,御赐之物,又岂是咱们这些乡野俗物可比的。”林晏君看着他熟练地泡着茶,想来也是个好茶之人,平时这茶未曾少喝吧。   “乡野俗物自然也有它的好。”赵炎昱取了茶杯,置入壶中,提壶冲入了沸水,一边随口说着话。   “说起来,本王初到皇陵行宫,管事大臣提及无妄山庄时,提到的还是老庄主,想来庄主掌管山庄还未多久吧?”   赵炎昱打听过,想到倘若这老庄主是死了,问及下人时,大不了面带苦涩,点头了事,可无论是张安去打听,亦或是他亲自去问,竟个个是顾左右而言他的避之不及相。   如此,他便不得不多心,林晏君这庄主之位不会是从他爹手里夺过来的吧,指不定还做了亲手弑父之事呢。   虽说他看上去一副文弱和善的模样,但年纪轻轻便掌管着这若大的一个山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又岂容轻视。   林晏君又怎会不知赵炎昱曾私下打听过老庄主之事,只是未曾开口点破罢了,笑了笑道:   “我父亲去年此时只身从东海归来后,便染上了恶疾,缠绵病榻了半年有余便仙逝了,故而,我接任庄主之位,左右也不过半年的光景。”   赵炎昱抬头,见他眸色平静,未见丝毫伤痛之意,也不晓得他是与父亲感情浅淡,还或是当真如自己所猜测的,另有隐情。   “庄主年纪轻轻,便能管理这若大一个山庄,着实不易啊。”赵炎昱未抬头,只是一边说,一边将清香的茶汤注入茶海中。   林晏君浅笑:“父亲病重那时,我便在庄中一众老人的相助之下,接手了庄中的事物,由他们相帮,我才至于让山庄毁在自己手中。”   他自嘲一笑,心道此话确实不假,他接手山庄那时,若无孟叔他们相助,他确是力不从心,然至于赵炎昱会不会信,他便不晓得了。   “不管如何,林庄主可是比本王能干的多了。”赵炎昱说着,倾身将茶杯一手递了过来。   两人各坐在两块大石上,林晏君往前探了探身接过,也不急着品,只是边看着他替自己倒茶,一边说道:“王爷行的是关乎天下的大事,我们如何可比得。”   赵炎昱举杯,轻笑着摇了摇头,抿了口茶才道:   “瞧庄主说得,本王何曾行来关乎天下的大事,本王平日最喜之事,便是种种花,赏赏景,寻思着王府能否开垦出一亩三分地来种种菜。”   林晏君亦抬手轻闻了闻茶香,而后才饮了口,连连称道:“好茶,果然是御赐之物。”   他未揪着赵炎昱的话题说下去,只是专心致志地品着杯中之茶。   此时,张安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拎着两只山鸡走了回来,闷声不吭地往山溪边走去。   陈权见状凑了过去,两人很是熟络地一边轻声嘀咕,一边就着溪水收拾着。   林晏君撇头看了两人一眼,不置一词。   这厢,赵炎昱端着茶海伸手替他斟茶,林晏君心不在焉的探身递过茶杯去,却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自山石上滑落了下去,往赵炎昱的方向倒去。   赵炎昱一惊,竟是甩了茶海伸出双手去接。   茶海跌落于山石之上,发出一声脆响,而林晏君的手因着他的拉扯搭上了他的肩头,茶汤沫也倒在了他的肩背上。   张安与陈权听到动静闻声回头,随即有些尴尬的互视了一眼,默默地又转回了头去。   此时两人的姿势,令林晏君深感窘迫,此时他俨然是扑在了赵炎昱的怀中,这让他堂堂一个男子顿觉丢人,忙不迭的自他怀中抽身。   “咳,多谢王爷了。”他讪讪地收回手握紧成拳,清着嗓子坐回了原位。   赵炎昱自然瞧出了他的不自在,也未多话,只是满脸可惜的打量着被摔成了不知多少块的茶海,惋惜道:   “看来,庄主这回如何也得赔本王一套茶具了。”   林晏君飞快的扫了他一眼,总算压下了心头的异样,装出一副坦然的模样,勉力扯着唇角道:“那是自然,王爷尽管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英雄救美了,撒花了! 第6章 第六章、饭间插曲   日落西山之时,一行人总算回了山庄。   赵炎昱只觉得腹中饥肠辘辘,一回了庄就嚷嚷着要吃晚饭,比起林晏君来更像这个山庄主人的主子。   虽说带了吃食,亦有张安打了野味,但可惜两个侍卫做野味的手艺着实不怎么样,以至于赵炎昱后悔出门时忘带了厨娘。   坐在桌旁,一边饮着酒,一边吃着小菜,他忍不住于心中感叹,这日子实在是逍遥,倘若一辈子都能留在此处到也不错。   不过,林晏君定然是不愿他留下来的,这份认知,他还是有的。   “今日得庄主亲自相陪,本王实在是游玩的很是尽兴啊。”他举杯,冲着林晏君一扬。   对面的人只得放下筷子,举起酒杯,与之隔桌相敬,而后小抿了一口,反观对面的赵炎昱,倒是豪爽的一饮而尽。   “对了,今日本王爬了这山,才晓得这江陵山竟如此之大,不晓得你可曾都走遍了?”   赵炎昱又替自己倒了一杯,扫了他一眼,而后夹了菜嚼着。   林晏君不觉着饿,本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听到对面的人不过是饮了杯酒的功夫又转起了心思,不由有些不耐烦。   即便他没什么胃口,他也不能让他安安静静地吃顿饭么。   深吸了口气,他再次搁下将将提起的筷子,轻声道:   “虽说我打小在此处长大,却也显少到四周走走看看,不过,翻过今日未至的那个山头,有座香火旺盛的小庙,我年幼之时倒随母亲去过。”   “小庙?”赵炎昱抬头扫了他一眼,“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在山上修座庙做甚,竟还能香火鼎盛,不知其中有何奇妙之处?”   皇陵位于江陵山东南侧,而无妄山庄位于正南的一个半山凹处,他昨儿个随意的逛了逛,发现江陵山有好几个山头,一时间竟看不出它到底有多大。   “江陵山西北方有一府小城名亦曲,而那座小庙也正好在西北方的山头,从亦曲到那小庙,也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距离。”   赵炎昱一边吃,一边频频点头,林晏君看着他的模样,突然勾唇一笑,道:   “听说那庙求姻缘还是挺准的,反正王爷有空,不如何时去求上一求,让上天赐王爷一个貌美如花的王妃不是正好。”   赵炎昱像是被呛着了,突然咳了起来,将林晏君吓了一个措手不及,忙吩咐在旁伺候的丫头婢子倒茶的倒茶,捶背的捶背,好一阵忙碌。   然赵炎昱似十分嫌弃众人围着他团团转,一边咳,一边挥着手将正替他捶背的手给打了回去,而后起身边咳边往花厅外走去。   林晏君不晓得他为何突然离去,只得起身跟了出去,见着他跌跌撞撞地行至院中的树下,撑着树杆咳得直不起腰身来。   他快步走到赵炎昱身后,抬手想替他顺顺后背,却又想起他方才的举动,猜测他许是不愿旁人的触碰,抬起的手又只能讪讪地收回,干站在他身后发呆。   好不容易才止了喉头的咳意,赵炎昱直起腰身,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湿意,这才长松了口气。   冷静下来后,脑子里不由飘入方才丫头替他捶背的行径,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想了不想了,再想下去,他当真要出问题了。   转身,正打算回去同林晏君致声歉,哪晓得一转身正好就对上了他关切的目光,瞬时倒是叫他僵住了。   赵炎昱的身形略比他高了小半个头,此时垂眸便对上了他仰头望来的目光。   他已许久未见有人用这种关怀的眸子望着自己了,上一回是何人何时,他当真是记不起来了,只觉着心头一暖,忍不住笑了起来。   “到是吓着你了,本王方才吃菜时一不小心岔了气,眼下总算好了,咱们回去吧。”   赵炎昱说着,抬手扫去了落于他肩头的一片花瓣,也未细瞧,只是冲着他笑了笑,提步带头走了回去。   这一饭间的小小插曲,林晏君虽觉得何处有些怪异,然最终未方在心上,两人吃罢晚饭便各自回了房。   夜里,赵炎昱做了一宿的恶梦,梦里他被十来个女子团团围着,吓得他连手脚都无处安放,天还未有亮意,他就被吓醒了,继而就再也睡不着了。   披衣起身,他出了寝房,抬头看着灰朦朦的天际,他依着廊柱坐在栏杆上,仰头看着忽明忽暗的星辰。   张安同他睡在一个院子里,听到响动,悄然起身来查看,发现自家主子的房门开着,借着从屋里头透出来的烛光,见到了赵炎昱的身影 。   此时的他就跟庙里的泥菩萨似的,坐着一动未动,张安犹豫了半晌,看着越来越大的风,开了房门过去。   “王爷,怎不在房里歇息?”   张安站于他身侧,赵炎昱也未抬头看他,只是悠悠叹了口气,缓声说道:   “唉,睡不着啊,起来坐坐。”他顿了顿,然后叫了张安一声,“张安啊!”   “是,王爷。”张安垂下腰身,凑近了一些,还道是他要下何吩咐,疑神去听。   “你说本王每日耗在这里,也不晓得能做什么事,还当真成了个窝囊废了。”赵炎昱怔神看着院中随风摇曳的花草树枝,木然地说着话。   张安跟随赵炎昱已有八个年头了,平日里王爷也偶尔卖卖深沉,大抵都为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亦或是装来给旁人看的。   今日看他的模样,许是因着被困在山庄中,他无所是事的腻烦了,故而这爱装深沉的毛病才又犯了。   实则,赵炎昱也不过是有感而发,也不巴望着张安能回他什么话,也未得他开口,但又叹息了一声。   “你派个人回去看看,咱王府种的那些花花草草可还好?”   张安怔了怔神,思衬着王爷不会是说错了吧,旁人在这时大多关心的不该是家里的莺莺燕燕么。   但随即他又想起来,对了,他家王爷后院连侍女都很少踏入,至今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更不必提正妃之位至今还高悬着。   也是,这般算起来,也确实只有府里种得那些名贵花草值得他惦记了。   “王爷,咱们王府只要顾好了您自己,便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了。”张安无奈的轻摇了摇头,末了还是应了一声,“天一亮,属下便派人回去看看。”   说罢话,张安实在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王爷,当真是去看花草?还用不用瞧瞧别的?”   他就担心王爷心里想得与自己不同,而他派了人回去王爷又冒出别的东西需查看,那他岂不是隔三差五的就需派人回去。   “你说呢。”赵炎昱白了他一眼,忽又略一沉思挑眉道:“你若有什么心上人,大可一并瞧了便是。”   张安的唇角止不住的抽搐起来,半晌才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道:“王爷,哪有心上人让旁人去瞧的道理,所幸属下也没什么心上人。”   要真有,怕是他摊上这么个主子,也没什么空去陪娇娇美娘子了。   赵炎昱勾着唇角浅浅一笑,未置一词,到是身旁张安突然神情一紧,突然转头看向一旁。   “王爷,外头有人。”张安转过身来挡于赵炎昱的跟前,一副生怕外头闯进来什么凶兽会惊着了他。   不过比之张安的紧张,赵炎昱显得坦然多了,只是站起身紧了紧微微有些下滑的外袍,说道:   “你去瞧瞧,本王回去接着睡了。”   张安闻言返身快步奔向院门的方向,轻轻一个跌身便自墙头而出。   赵炎昱脸上不见异色,慢条厮理的转身,扯着外袍慢慢悠悠地晃回了自个儿的屋子,房门一关安心地睡回笼觉去了。 第7章 第七章、收到消息   待赵炎昱又睡了一觉起身后,像是何事都未发生过似的。   连着张安也未再同他提及自己追出去后,是否有看到何人,或是见到了何事发生。   赵炎昱吃了早饭,在心里又盘算着该找林晏君做什么事,他总觉得这位年轻庄主身上事儿太多,惹得他总是想去一探究竟。   林晏君这人当真有趣,现下便是为了他,他都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一路笑盈盈地踱着步,手中拿着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寻思着这时候林晏君是在他自个儿的房中,还是在书房里。   然他还未找到林晏君,倒是管事孟显先找上了他。   “王爷啊,原来……您,您在这儿啊,庄主……命我来寻你。”孟显毕竟是五十多的人了,在大清早微热的日头底下跑了好一阵子,此时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好不容易从他断断续续地话里听清楚了意思,赵炎昱不免有些意外,挑眉道:   “你们家庄主找我?”赵炎昱愕然一怔神,随即轻笑道,“当真是难得了,本王在山庄也住了些时日了,这还是头一回你家庄主主动派人来寻本王呢。”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林晏君不爱同他打交道,有事没事总喜避着他,若不是他死皮赖脸地赖着他,怕是他在这里住多久都别想见着林晏君了。   而孟显对于赵炎昱戏谑的话只能讪讪地笑了笑,说道:“京里来人了,庄主正在前头陪着呢,命我来寻王爷,听说是来求见王爷的。”   京里来的人孟显见了,他没告诉赵炎昱,带头的那人还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他猜想又是哪一位王爷吧。   方才在寻这位昱王爷之时,他还想莫不是庄里又要多出一个王爷来?   感情是有人寻他,林晏君这才派人来找他,果然无甚要紧事,他不会主动来找他。   他虽不知京里到底来了个何人,但依着他在京城的人缘,会来寻他的无外乎那么一两个,他猜应该是他的亲兄弟赵炎祁。   他时常觉得,人生在世,做人还是糊涂些的好,能少些烦恼,多些乐趣,只可惜,他就是那种明知要装着糊涂,但偏偏又聪明万分的那类人。   果然,坐在正厅内,与林晏君饮茶说笑的,正是他的兄长。   “王爷来了,那我便不扰二位了。”见着赵炎昱提步踏过门槛而来,林晏君忙起身,冲着上座的赵炎祁拱了拱手,便往门口走。   待走到赵炎昱身旁时,又冲着他行了一礼,这才匆匆忙忙地撩袍出了正厅。   赵炎昱侧身,似还想叫住他,却也晓得此时确不宜他在场,但又觉得这般放任他离开,自己有所不甘。   “看来,你在这无妄山庄住得确实不错。”   他还未回神,便听到身后赵炎祁低笑的声音,抿了抿唇,转过了身去。   “皇兄怎么来了?听说父皇不是派你去督军换防么?”他记得张安是这么同他说来着,按理他收的消息不会有错,但赵炎祁眼下也确实站在了他跟前。   赵炎祁踱步到了他的跟前,点了点头:“不错,父皇确实让我去换防,你虽人在此处,消息倒是很灵通嘛。”   赵炎祁的相貌比之赵炎昱更为刚毅些,许是因着赵炎祁有着领兵打仗的经历,与其他娇生惯养的皇子不同,终归多了几份风霜之感。   而赵炎昱长得虽不似林晏君那般文弱,不至于如谪仙一般气貌炯然,却也是个玉树临风的俊美少年。   赵炎昱叹了口气,撇了撇嘴道:“自家兄弟的事儿,我自然要多留意些,母妃走得早,我还是巴望着日后靠你过日子呢。”   赵炎祁瞅着美貌的自家兄弟却一副无赖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我此去要些时日,眼下你在此处呆着也好,比之在京里让人放心些。”   赵炎昱晓得他的心思,他忧心兄长前往换防之路不安耽,而兄长又忧心自己独自在京时的安全,此时他在无妄山庄,确实让人安心不少。   “皇兄放心吧,无妄山庄看似未有一兵一卒,却也不容小窥,我在这里,皇兄尽管放心吧,倒是你此去路上定要小心,早些回来。”   赵炎祁不语,只是点了点头,神情有些肃穆,而后又同他叮嘱了几句后,便又匆匆离开了。   虽说此回是赵炎祁顺道经过来探望赵炎昱罢了,但倒是替他捎来了一个消息,说是东宫的那位前几日由他们父皇钦点,将娶太傅伍由亭之女为太子妃。   说起这太子的正妃,原本有过一位,不过在两年前因病逝去了,这太子妃之位空悬了两年后,即将再次迎来女主人。   赵炎昱嗤笑着,想来东宫那位定然十分欢喜吧,前一位太子妃是大将军之女,虽身份够了,但性子娇蛮,两人亦是争执不断。   他甚至都怀疑,那位太子妃会病逝,太子定然做了不少手脚吧。   无所是事的行于山庄的花园之中,霍然回神时,赵炎昱发现自己已走到了林晏君的院前,而笙儿正端着茶壶自院内出来。   “王爷。”   笙儿抬头,险险撞上了直挺挺立于院门口的正犹豫出神的赵炎昱,脸色微微泛了泛红,而后又泛了泛白,末了才轻唤了一声。   “你家庄主可在里头?”既然已站在人家的院门口,且又被人撞见了,不管他是否有心来见他,总该问上一问。   “在,庄主在书房,王爷请自便吧。”笙儿说罢话,端着东西曲了曲膝,便顾自匆匆离去了。   赵炎昱看着她略有些慌张离开的模样,微垂了垂头扫了眼自己的袍子,好像没什么不妥当的啊。   这丫头,每回见着他都是一副慌里慌张的样子,他也没做什么,更没说什么唬人的话,也不晓得她在怕自己什么。   提步进了院子,他熟门熟路的往书房行去。   书房门开着,从里头飘出淡淡的熏香,赵炎昱兀自在门口怔了怔神,待至里头追来啪的一声轻响,才惊醒了他。   提步而入,只见林晏君正站于书案旁,弯着腰身捡起了掉于地上的书册,轻吹了吹,又拿手拍了拍,抬头时见着站于门口的他,笑了笑。   “王爷来了?祁王爷走了?”   赵炎昱点点头,将手中的折扇随手搁在了外间的小桌上,看到茶盘中的茶壶,翻过了茶盏斟了一杯喝了起来。   林晏君放下书走了过来,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微微侧头打量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见过了那位祁王爷后,这脸上的神情便有些不同往日的随性了。   “可是祁王爷带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许是赵炎昱的沉默,让林晏君不禁有些心软,忍不住关切了一句。   突然听到他轻柔的询问声,连赵炎昱都觉得有些受宠若惊,撇头看向他,对上了他的目光,这才笑了笑道:   “消息确实有,不过算是好消息吧,毕竟是桩喜事。”   他唇角带着抹讥笑,在林晏君看来,他口中所言的喜事予他而言,定然不是桩大喜事。   他寻思了一番,想着这几日他收的消息中,何事与他有所关联。   “王爷指得是太子将迎娶正妃之事?”与皇族有关的,也就这么一件了。   “你已经晓得了?”赵炎昱有些意外,转头看着他。   他才将将收到的消息,他也知道了,这无妄山庄的消息网可见当真是神速啊。   “此事都传开了,王爷整日里呆在庄内,消息晓得的自然晚些。”林晏君更想直白的说,他要知晓消息快,那便不该借住在他的庄子里。   自然,他不能明说,要不然他怕这位王爷反而会更赖着不走了。 第8章 第八章、所谓好友   “那你说,这是不是桩大喜事?”赵炎昱冷笑了一声,见他转着手中的空茶杯,便拎起了茶壶,替他也倒了杯。   林晏君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问他:“既然如此,陛下为何至今还未替王爷指门亲事呢?据我所知,王爷府里至今连位侧妃都还未有吧。”   赵炎昱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怔神了片刻,忽然勾着唇角冲着他笑,那模样,让林晏君不由猜测他是否在心里挖什么坑让他跳。   “既然林庄主这般晓得本王之事,自然也该晓得本王在京城里的名声,又有哪家闺阁千金敢嫁予本王呢。”   说着,他的目光在林晏君身上打量了几眼,瞧得他莫名起了一阵战栗,耳中听到他继续说道:   “倒是林庄主,年轻有为,行事端正,一表人才如你,也不见娶妻生子。”赵炎昱顿了顿,“还是说,庄主身边已有了红颜知己?”   林晏君未防到自己竟被引火烧身,只得讪讪一笑:“一个小小的无妄山庄已让我分身乏术,哪来的心思娶妻生子呢,怕是还需再等上几年吧。”   赵炎昱闻言,点了点头。   也是,如他这般的身份,这妻子的人选自然也不能随便能应付的。   再者,他身旁虽无什么红颜知己,不过有笙儿这般的知心丫头,介时只需直接提了做个通房丫头,日后如何也算是个妾室。   “依着庄主这样的身家相貌,日后要何样的妻子还不是任君挑选。”赵炎昱笑着,转头望着他。   他还当真是好奇,如林晏君这样的男子,最后会选个怎样的妻子,也好让他参考参考。   这些年,安盛帝对于他的婚事虽不怎么上心,却也提起过几回,毕竟他已过弱冠之龄,正是娶妻生子的好时候。   作为他的父皇,平日里再如何的疏忽,为免旁人说他没个父亲的模样,他偶尔也需做出个慈父的模样,关心一下他的冷暖。   他自然也晓得为君者的难处,他自认为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儿子,母妃亦无娘家势力可供他们兄弟依傍,而他这个儿子也没什么派得上用场的地方。   于是,安盛帝指何人给他为妃便成了个难题,倘若是哪家重臣之女指给了他,又委实觉得浪费,身份家势差些的,又不配他皇子的身份。   这为难来为难去,安盛帝至今也没挑出个合适的。   而他觉得这样也好,反正眼下他对女子也没什么磊兴趣,特别如他们这样的人家,当真嫁了过来,也未必是桩好事,他可不想害了姑娘家。   “王爷又何尝不是如此。”林晏君笑着,提壶替他斟满了杯子,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到从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不由扭头看去。   “庄主。”笙儿去而复返,站于书房门外看到同林晏君并肩坐于一处的赵炎昱,不由有些踌躇。   “何事?”林晏君只是扫了她一眼,笑问道。   “那个,华先生回来了。”笙儿扫了赵炎昱一眼,怯生生地说道。   林晏君点点头:“嗯,我知道了,稍后便过去。”   笙儿得了他的回话,应了一声返身就走,看得赵炎昱越发觉得奇怪。   “为何笙儿每回见了本王皆是一副耗子见了猫似的模样,难不成本王还能吃了她不成?”   赵炎昱十分的苦恼,想他在京城的时候,可是很受姑娘家欢喜的,怎么到了无妄山庄,就掉价了?   也不晓得林晏君是同样不知其中原由,亦或是晓得原因,却寻着别的籍口来诓他,怔神了片刻,才轻声道:   “这丫头胆怯得很,定然是因着以往未曾见过如王爷这般身份尊贵的,才心生怯意吧。”林晏君笑说着,起身,“王爷请自便,我去去便来。”   林晏君走得急切,赵炎昱觉得他定然是随口诓他的,在他的书房里呆坐了片刻,只觉得没了林晏君的屋子无趣的紧,于是起身出了门。   方才听笙儿来传话,像是某位身份特殊之人回来了,到让他有些心里痒痒,当真想去凑个热闹,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人物,还能劳动他堂堂一庄之主去见的。   虽不知此时林晏君在何处,不过如此也好,他正好可以四处逛逛,撞见了也就撞见了。   才将将行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还当真让他撞见了林晏君,着实不得不感叹他们二人之间的缘份,虽说,只是赵炎昱自以为与他有缘。   而彼时,林晏君正与一墨衣男子并肩负手立于一处园子里的水榭之中,因背着对他,两人都未瞧见他。   他缓步接近,小心翼翼地似个半夜的梁上君子,不过那也只是诓诓自己罢了,通往水榭的水曲廊桥毫无遮掩,一眼便能看个分明。   待他走到近处,水榭中的二人自然听到了动静,转过身来。   “王爷怎到此处来了?”林晏君未料想他竟也跑来了,但碍于他的身份,又不能多说什么,只是冲着一旁的男子使了个眼色。   “本王随便逛逛,不想你也在此。”赵炎昱素来脑皮厚,说起慌从来都是脸不红气不喘的。   而他这不要脸的话,让林晏君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到是一旁的墨衣男子铁青着一张脸,十分不屑地扫了他一眼。   赵炎昱将目光放于男子身上,一旁林晏君察觉到异样,忙开口道:   “替王爷介绍,这位,是我的好友华承毅,承毅,这位便是昱王殿下。”林晏君将二人相互介绍了一番,而后静静地看着两人的神情。   赵炎昱到是一脸平淡无波地点了点头,算作是打了招呼,反观对面的华承毅,一脸的不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转开了头去。   林晏君的脸色有些尴尬,看着华承毅的神情,张了口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到是赵炎昱剑眉一挑,浅笑起来。   “本王方才听笙儿来传话之时,便想她口中的华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还需庄主你亲自来见的,眼下本王到有些明白了。”   华承毅的神情未变,依旧臭着一张脸,看得林晏君脸上出现了一抹紧张之色,正想开口,却被赵炎昱抢了先。   “华先生果然与众不同,不知本王可否有这个荣幸,与先生交个朋友。”凭赵炎昱的直觉,他想华承毅是不会乐意与他结交的。   不过,要如何婉拒自己,定然是桩令人觉得为难之事,而看到旁人为难,会让他觉得很有趣,特别是如今他在这里正觉得无聊之时。   他倒要看看,这姓华的会说出怎样让他不觉得恼怒的籍口来。   果不其然,在听到赵炎昱的话后,华承毅忽然转头白了他一眼,讥笑道:“昱王爷位高权重,是皇族子弟,我一介市井小民,何德何能与王爷这样的人物为友。”   “本王就爱结交如你这样的市井小民,如何?”赵炎昱挑衅地看着他。   他算是瞧出些端倪了,这华承毅定然是因着他的身份,才这般的不屑,难道王族中有人做了对不起他之事。   华承毅冷笑:“我福薄,怕与王爷这样的人物结交,会短寿,为了小命着想,还是罢了。”   他的一番话若放在旁的王爷耳中,怕是没那么好收场了,所幸赵炎昱原本就只是想稍稍为难他一下罢了。   然林晏君却不知晓他的心思,听得华承毅不留情面的话,不由急了,转头正想呵斥华承毅,却不想他甩着脸,转头就顾自己走了。   想说的话被堵在了喉咙口,梗得林晏君亦有些恼怒,但还有一个赵炎昱需他打发,只得陪着笑脸道:   “王爷请息怒,承毅是个江湖人士,素来随性而为惯了,在为人处事方面亦与咱们不同,总是随着……”   “好了好了,你又何必替他开脱呢。”赵炎昱笑着,“本王若看不出来他对本王的厌恶,那本王岂不是睁眼瞎了。”   他倒是不恼华承毅的无礼,然对林晏君这般护着华承毅的行径却有些微辞。瞧瞧他的模样,活像是他会欺负他的心上人似的。   “你放心,本王不会同他计较的。” 第9章 第九章、夜半探墓   赵炎祁自打奉命前去换防后,给赵炎昱写了两封信回来。   许是晓得他一时半刻都会赖在无妄山庄,故而将信件都直接送到了山庄。   而赵炎昱确实也不想换去别的地方,在山庄里住久了,他还真如自己所说的,有些乐不思蜀了。   自然,这也是事出有因的。   说起这个因,还同那个与他不甚对盘的华承毅有些关连。   听说这次华承毅去了南方一趟,离了东霖国一直往南,直到宛南国转悠了一圈才回来,还捎了不少好东西回来。   这堆好东西里头,有一样东西很是讨他的欢喜,那就是宛南国特有的清沂酒,此酒醇烈,特别合他的口味。   那日饭间,林晏君取了一小壶请他品尝,他一喝便似上了瘾,没少从林晏君那里讨酒。   只不过,他也不敢一下子要得太多,毕竟他寄人篱下,要是喝得凶了,林晏君觉得供不起他了,将他赶出去可就不划算了。   晃眼间,他在无妄山庄住了近三个月了,然他却已有半个月未接到赵炎祁的消息了,当真让他有些不放心。   “张安啊,你说皇兄不会当真是出了什么事吧?”赵炎昱望着头顶的明月,举着小酒坛子饮了一口,说出了自己心头的不安。   原本只半个月未收到只言片语,并无什么特别之处,然就在上封送来的书信中,皇兄在信末匆匆说到他发现了一些事情,待再过三五日查清了便写信告诉他。   而至今皇兄与他约定的三五日早便过去了,那怕是送信之人途中有所耽搁,也该到了,这不免让他有些忧心,是否是因着皇兄发现的事情令他险入了险境。   “王爷早前不是说过,祁王爷比您稳妥多了,想来应该不会将自己险入危难之中。”张安坐在他的身旁,目光戒备地望着四周。   今夜也不晓得他家王爷起了哪门子的兴致,非要拎着酒坛子赏月,你说这山庄水榭亭台那么多,他偏生得在屋顶上赏月。   此时他到好,四仰八叉的躺在屋瓦上,而他却只能苦命的坐在一旁替他赶蚊子。   “唉,正是因为皇兄行事素来稳妥,所以今次本王才会担心。”   赵炎昱一手枕于头下,一手拎过酒坛子,微抬了抬头,又灌了一口,浓烈的酒气直冲鼻子,酒液滑过喉头,一路滚烫而下。   “张安,你还是派个人去一趟,本王此回当真有些不放心啊。”赵炎昱缓缓道。   昔日他呆在京城之时,虽也晓得身为皇族中人,有些危险是避不了的,心中自然也会有所防备。   然此次离京,倒是让他看到了许多往日不曾留意之事,譬如那个华承毅,明明他们并无过往纠葛,但他就是毫不掩饰对皇族之人的厌恶。   所幸他虽讨厌自己,却未曾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可天下之大,未必那些厌恶他们皇族的人都会如华承毅一般,只是在言语和神情上直白的表达着他的不喜。   说起来,他也是被盛名所累,倘若他只是寻常权贵之后,想来也不会走到哪儿都被人嫌弃了。   这几日,因着他在山庄住的久了,连着林晏君都有些厌烦他了,有时亦失了耐性陪他。   “是,若王爷当真这般不放心,那属下即刻便派人去查探一番。”说罢话,张安便站起了身,一个轻跃飞身下了屋顶。   “嗳。”赵炎昱轻呼了一声,坐起身想阻止他,但只看到他大步离去的背景,快速的融入了黑暗之中。   “真是的,要走倒是先将本王送下去啊。”他压着嗓音嘀咕了一声,顺手又摸过了酒坛子喝了一口。   此时的山庄后院安静的很,林晏君也不知是对山庄的位置很有信心,亦或是十分相信自己的那些护院,夜里也不见巡夜的。   这样也好,他一个人静静地赏月品酒,倒是桩极有情调之事。   然,也不晓得今日是个什么日子,竟出了个例外。   当他喝完了一小坛子酒,正打算下去洗洗睡觉的时候,借着站于屋顶上的高度,看到院外的小道上,有一个黑影快速行着。   看那人虽走得快,但步伐稳健,并不见急促之意,显然是庄内之人。虽说时候儿还早,但看那人的去向,像是山庄的后门处。   这大晚上的,何人会从山庄后门出去,总不至于这个时候去爬山吧。   赵炎昱被勾起了好奇之心,借着屋旁的一棵大树下了屋顶,径直落在了院外,而后一路向着后门的方向摸了过去。   他不敢跟得太近,见那人果然出了后门,在月华之下,不远不近的跟了一小段路,发现上了一条羊肠小道,并非是那日他们走过的那条山道。   小道很狭窄,也没有青石铺路,像是走得人多了被踩出来的一条路儿,两旁杂草丛生,高低落差甚大。   那人走得轻松,定然是走了无数回,而他跟得便有些吃力了。   一来怕自个儿动静太大,会惊着了前头之人。二来,因着林密又加之是晚上,视线不清,山道不平,他走得万分小心,才不至于滑倒。   所幸他昔日在京城时没少折腾,勉强算是跟上了那人。   也不知行了多久,只见前方明晃晃的一片,待走近才发现,原来是月光,而他这一路跟随,竟追到了山下,且还是一处他也熟悉的地方。   皇陵。   没想到从皇陵到元妄山庄竟还有这么一条小道,比他从大路走足足省了大半的时间。   皇陵虽修建的偏远,但总归是皇族园陵,有重兵把守巡视,即便是夜里也不敢懈怠。   那人一身黑夜,只一个背影,在月色之下令赵炎昱难以辨认,此时见他熟门熟路的一路畅通无阻的接近皇陵,他心头的疑惑越发浓重。   即便是他这个皇室子弟,也不晓得皇陵周遭的布兵以及巡查士兵的间隔时间,此人却十分熟悉,看来绝不是头一回夜探皇陵。   本以为此人还有能耐闯进地宫去,然他却在距皇陵不远处的一排树下站定,遥遥地望着。   赵炎昱不敢跟得太近,见他站定了,便隐入了不远处的林子里,微蹙着眉头望着他。   “老天还当真是厚待赵氏一族呐,怎么死得就不是赵安洐那个暴君?”   那人冷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股恨意,让赵炎昱皱紧了眉头。   赵安洐是他父皇的名讳,而此人的声音倒是让他猜到了是何人?   不正是那位敌对仇视他的华承毅么!   原就觉得此人对皇族中人似有莫名的敌意,而今只听了他这一句念叨,赵炎昱敢确定,他定然与他们赵家有瓜葛。   虽说是私下里,但华承毅敢咬牙切齿的一副狠不得将人生吞活剥的模样,若不是有着什么深仇大恨,哪有人这般闲得慌,大半夜里不睡跑到这里来。   可他不明白的是,到底是何种恩怨,让一个全然陌生之人对他父皇这般的仇视,恨不得他父皇早死。   虽说他父皇也已四十有余了,平日里忙于朝事,又要宠幸后宫无数佳丽,身子有所亏损,但大抵一时半刻是死不了的,华承毅的这个愿望怕还需再等等。   “也是,倘若眼下便死了,也当真是便宜了赵安洐了,太皇太后,你可否料到,自己的好孙子,是那样的人,呵呵。”   华承毅说着,冷笑了两声。   赵炎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听他的口气,似乎与皇族十分熟识,难不成他是他父皇在外的私生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有事没事留个言吧! 第10章 第十章、自作多情   华承毅在皇陵并未逗留多久,在巡查的士兵查过来之前,先行离开了那里。   赵炎昱在原地又等了片刻,才凭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了来时的羊肠小道,一路磕磕绊绊地慢慢往回走。   夜更深,月色更明,然却照透不了浓密的树枝,他走了许久,才总算回到无妄山庄,待走到自己的院门前,觉得脚底板都火辣辣的疼着。   一踏进了院门,便看到一脸急色的张安,于是他挑了挑眉,掸了掸袍子,拔开颈边有些凌乱的发丝,负手坦然地往自己的睡房走去。   而张安抬手抹了抹额头的薄汗,长松了口气,迎着他走了四五步,又跟着他往屋子里走。   “王爷,您去哪儿了,属下回来没寻着你的人,差点将山庄翻个底朝天。”   他当真是被吓着了,原本想着将主子留在屋顶上,自己只是去不远处的下人院寻个人,交待下王爷的命令,前后还没一盏茶的功夫,回来人就不见了。   他将王爷暂住的小院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没见着人,正焦急地思虑着都这个时候,王爷还会去何处?自己是去知会林晏君一声,还是自个儿先悄悄地在庄里找找。   正在他想得头痛之时,总算他的祖宗大人回来了。   “王爷,您下回要出去闲逛的时候,能不能先知会属下一身,要不然属下没病也要被您吓出病来了。”张安见他不搭理自己,忍不住在心中哀嚎了一声,无奈说道。   就算是有人暗算,至少刀剑还能抵挡,受了伤也总有药治,但他被自家主子这么三番四次的惊吓,还真是防不胜防呐,他迟早会被吓出病来。   也不知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位任性妄为的主子。   “张安,本王发现你近来越发爱唠叨了。”赵炎昱说着,白了他一眼,提步踏进了房门,口里还念叨着,“定是同府里的三姑六婆凑一块儿打嘴仗打多了的缘故,日后要改。”   张安身形一怔,险些被气到吐血,末了却只能长叹了口气。   当真是天地良心啊,他这不不是担心王爷嘛,他不告诉自己去了何处也就罢了,还这般嫌弃他,就不怕天打雷辟吗。   哦,对了,他家王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吃不饱,穿不暖,自然,这也是有钱人的通病。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借着明晃晃的烛火,张安看到了赵炎昱发间的一片树叶,以及袍摆处沾染上的山泥。   “王爷,您这是到底去哪里啊?”   看他这模样,去的地方应该还不近,想来应该不是庄内的那处。   赵炎昱径直坐到了桌旁,拎壶顾自先倒了杯水大饮了几口,待解了渴,这才缓过劲来说道:   “方才你离开后,本王发现有个人影鬼鬼崇崇的往山庄后门去,闲来无事就跟过去瞧瞧,竟发现有条小道从山庄直通皇陵。”   他说着说着,停了下来。直到眼下,他还想不明白华承毅到底与他们有何仇,若说他真是父皇的私生子,也不像啊。   华承毅看着年纪比他虚长上几岁,假设父皇那时候在宫外留过情,他确实也不晓得,而眼下,这个猜想也只能是猜想了。   “那王爷看到的那个人到底是何人?”见他只顾着沉思,张安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赵炎昱回神,放下手里的空茶杯,侧身一手靠着桌面看着他。   “那人你也认识,就是每回见着咱们几个就没好脸色的华承毅。”   “华承毅?他大晚上不睡觉去了皇陵?”张安挑眉,既是觉得好奇,又觉得不安。   赵炎昱点点头,看得张安更是不解,连连追问:“他为何去皇陵?”   “这也真是本王想不明白的,看他的样子,像是同咱们皇族有仇,你且去查一查,看看能否查出什么来。”   张安紧锁着眉头,低声念叨了句,便点头道:“是,属下明日便去查。”   今夜他自然是不敢再离开这院子一步了,免得王爷又闲来无事跟踪旁人去。   赵炎昱虽然心里还怀疑着华承毅的身份,然在未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他也不晓得对那人到底该用怎样的情感去对待。   不过,这等小事素来不会让他惦记太久,睡了一觉起来后已忘了大半,与林晏君聊聊天喝喝茶后,又忘了一小半,张安一时又查不出什么来,所以一两天后他就将这事儿给忘了。   几日后,倒是张安派去查探他兄长消息那人先行传回了消息,信中说道赵炎祁换防完毕,于回京的途中遇袭失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看罢书信,他便命张安将自己安置在无妄山庄的府兵都派了出去,无论如何,一定要查到兄长的消息为止。   原本他还想让张安回京再调些人手去找,但转而一想,兄长失踪之事眼下还未传扬开来,倘若他这兴师动众的一番折腾,定然会惊动京中各路人马,反面予兄长不利。   故而,最终他思虑了半天,只能作罢。   因着赵炎祁之事,这几日他对着林晏君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连带着遇上对他横眉冷对的华承毅时,都没什么心思互怼,种种反常总算引起了林晏君的注意。   “王爷这几日是遇上什么不称心的事了?我怎么瞧着心事重重的模样。”在见着他又一次出神之时,林晏君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往日的赵炎昱虽让人有些难以招架,甚至在他看来有些聒噪,但这几日沉稳的反让他心头难安,好似风雨欲来之前的宁静一般。   倘若他不问上一问,又如何安心呢。   对于林晏君今日难得对自己而起的关切之情,着实让赵炎昱感动了一番,寻思着莫不是他终于看出来自己对他如知己好友的真诚之意,也晓得关心他了。   于是,赵炎昱将压在自己心头的这件事毫无保留的同他说了出来。   “本王的兄长,便是前些时间你也曾见过的那位祁王,他换防回京的途中受袭,眼下音讯全无,本王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了。”   这桩事,除了张安,他原本也没什么人可以商量的。   眼下林晏君自动送上了门来,他想着他们二人之间并无利害关系,此事说与他听听也无妨,一来,自个儿还能排解愁绪,二来也定能让他晓得自己对他的信任。   可林晏君不晓得他的心思,还惊讶于他竟如此坦然的将这等大事告诉了自己,毕竟这种事一不小心就会牵扯上皇族秘辛,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也不晓得他当真是太信任自己了,还或是要害他。   “本以为是王爷在庄里住的何处不舒心呢,这等大事,请恕在下帮不上什么忙了。”林晏君忙着撇清关系,眼下最好是他能立刻离开无妄山庄。   两人心思迥异,各怀鬼胎,赵炎昱同他提及此事,自然也不是想听他提出什么见解,只是有个人听他说说话,如此便好。   “本王同你提及此事,自然也不是想你做什么,不过你问及了,本王自然是要告诉你的。”   他说得坦诚,不知情的定然以为他们二人之间情意深厚,而林晏君自问实在不想同他结为所谓的好友,只可惜,这位昱王爷却不是这般想的。   他将林晏君当作了自己的好友,才不管他这个当事人同不同意呢。   林晏君的作派一向是明哲保身,但眼下赵炎昱还住在他的庄子里,与之抬头不见,低头也要见,有些话也不是能省便省的。   故而,他稍稍思衬了一番,想到孟显前几日告诉他,说赵炎昱那十来个府兵都突然离开了,想来便是为了此事吧,不过,倒是替他节省了不少银子。   基于这个原由,他觉得自己还是需稍作关怀之意:“听闻王爷的府兵都回去了,这几日若需人在旁伺候,尽管同我说便是。”   赵炎昱原以为是死活听不到这句话从他口里出来了,没想到他说得到爽快,不由心中欢喜,越发觉得他也将自己视之为友,连连笑道:   “庄主果然讲义气,本王能与你结交为友,当真也是福份呢。”   他笑得开怀,也未曾留意到林晏君微微抽搐的唇角。   他们的所思所想,便不能在同一条线上么!   作者有话要说:   没话可说的人路过! 第11章 第十一章、雾城来信   林晏君虽心中不愿,但最终什么都未说。   赵炎昱心境大好,怡然自得的饮着茶,时不时的眯眼瞅一瞅对面侧身靠着石桌而坐的林晏君,见他专心埋头于书册之中,便好心的替他添了茶水。   将将放下茶壶,便看到张安自远处飞奔而来,不由蹙起了眉头。   张安平日处事甚为稳妥,显少有这般失态,他已许久未见他用跑着赶路了,看来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他不由心中一惊,蹙起了眉头,目光紧随着张安的身形由远及近,眼下他当真是不想听到任何消息,那怕是好的也不愿。   然已经发生的事,又岂是他不愿便不用理会的。   未及片刻,张安便到了跟前,似是跑了很远的路,一个习武之人此时也略有些气喘,眼见着他搁在桌上的茶杯,竟弯腰直接端起便喝。   对面的林晏君愕然地看着主仆二人,他虽晓得赵炎昱较之他印象中皇族子弟有所不同,有时随性的有几分江湖之人的气息,但张安这番举动委实不妥,他便不怕自家主子生气。   再瞧瞧赵炎昱,只是淡然地望着张安一口喝干了属于他的那杯茶,静静地等着他开口说话。   张安放下茶杯,深吸了口气,探手入怀,说道:“王爷,有您的信。”   看到张安递来的信,赵炎昱有片刻的迟疑,随即接过,扫了眼信封。   林晏君看着他们二人水到渠成的一连串动作,心中暗暗揣测,他们不会以往在王府时便是如此吧。假若真是这样,那他对赵炎昱此人又要重新看待了。   一旁的赵炎昱看着信封微微有些愣神,上头书着昱王亲启四个大字,可字迹却不是他所熟悉的。   “这信是何人所写?”他并未急着拆看,而是仰头问着张安。   张安摇了摇头:“是咱们派去寻祁王的人捎回来的,属下问了他,是何人交予他这封信的,那人也说不清,只道是一个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又是他派出去寻兄长的府兵带回来的,难道此信与他兄长有关。   “他们还当真是什么东西都敢带回来。”赵炎昱念叨了一句,拆开了信封。   书信之人的笔记与信封字迹相同,他不认识,但信的内容他草草观后,却让他安心了许多。   信下方的署名之人为祁郢,他想了半晌,认定自己不熟识,但信中所写的内容却与兄长有关。   “兄长在雾城。”   看罢信,他抬头看向张安,顺便将手中的信纸也递了过去。   张安满脸不解,忙不迭的接过了信,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只是看完之后,心中的疑虑更甚了。   “据探子回报,祁王失踪之地是自西南方邯城回京的途中,祁王他们应该走的是西南向的官道,在距西章城百里之外遇袭,此时又怎会在雾城,这一东一西完全是两个方向啊。”   南方,因着近两年与燕吴国相临的两座小城时常有小打小闹的交锋,显得很不安稳。   此次赵炎祁趁着换防之际,去邯城探望驻扎在那里的几位昔日与之上阵杀敌的部下,亦是要叮嘱他们守好边疆,稍有风吹草动都需及时上报朝廷。   而后再从邯城取道西章城,也顺道再探探与西齐的边防线,这些是兄长临回程前决定的,写予他的信中告之,按理知晓的人除了他,也就只有送信之人。   送信之人他相信靠得住,可这消息偏偏就是泄漏了出去,以至于让人在道上设了埋伏,而这个祁郢自称偶然间救了兄长,现下想想,只怕也绝非那么简单。   “你可有问他,这封信是在何处拿到的?”   雾城在东,邯城在西南方,他派出去的人自然只会往西南或往西章城的方向找,从雾城来的信又是在何处让两方接上头。   “呃……”张安迟疑了一下,眼神闪了闪,这才轻声说道,“那人是回来通传消息,而这封信是在山庄门口接到的。”   赵炎昱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居然已经让人家找到家门口来了,也没问到对方是何人,他花的那些银子都丢湖里去了吗。   林晏君静静地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还真想抬手抹一把额头的薄汗,也难怪赵炎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摊上这样的下属,也确实是万般无奈。   如此想想,他顿时有些同情起赵炎昱来。   “那个,属下这就派人去查对方的身份。”   张安看着自家主子忽青忽白的脸色,忙说了一句,将信放在桌上,返身就往外头跑。   赵炎昱胸口闷着一股子怒火,却因着张安识脸色的先行落跑,以至于他刚想骂出口的话只能硬生生的又憋了回去。   他话到是说得好听,说什么现在就去查对方的身份,只怕查上个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查到一丁点儿的消息,他对自己的那些属下也不报什么希望了。   待日后兄长回来,他定要请他找个人好好来教教他的那些手下,将他们一个个都培养成优秀的探子。   “既然已经有了祁王的消息,王爷也总算可以放心了。”   林晏君见他双眼直勾勾地瞅着张安飞奔离去的背影,脸色难得的不大好看,便忍不住出声宽慰着。   早前他们还提及此事,赵炎昱为了祁王爷而忧心忡忡,眼下他虽不晓得信中写了多少有关祁王的消息,但至少不似之前,生死不明的让人揪心吧。   赵炎昱深吸了口气,脸色缓了缓,捏着桌上的信本打算递给林晏君也看看的,但转而一想,还是算了,免得他又嫌自己多事。   “是啊,虽说还不晓得皇兄到底伤势如何,但左右他还活着,本王也能安心些。”   他知道皇兄还活着,但猜也明白定是受了伤,且应该伤得有些重,要不然这封信也不会由旁人代劳了。   自然,也有可能是那个叫祁郢的人禁锢了皇兄,然从这封中的内容来看,却不像这个可能,此时还未探清对方的底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既然已经有了祁王的消息,那王爷是否要派人将祁王接回来?”林晏君问他。   他问此事原因有二,其一只为客套的问一句,毕竟他方才可是认认真真地的将这事拿来同自己说了,他怎得也要关切上一两句的。   其二,他想到赵炎昱的府兵都已派出去了,若他此时兴了去接祁王爷的念头,只怕是要开口同自己要人了。   赵炎昱闻言,抬头看向他,笑了笑:“本王倒也想派人去将皇兄接回来,毕竟未曾亲眼见到人,本王也不能彻底放下心来。不过……”   他顿了顿,扫了一眼手旁的空杯,想到方才被张安用过了,于是又随手翻过了一个倒扣在茶盘中的空杯,先是替林晏君斟满,而后才替自己又倒了杯。   “本王虽不知信中所写是否为皇兄的意思,然再细细想来,眼下确实不是将人接回来的最好时机,还是先等等,让他在雾城将养将养再议。”   他寻思着,皇兄受袭失踪之事,这两日就会传回京城,介时父皇他们总该有所动作,特别是那些对皇兄使绊子的人,指不定眼下正暗自得意欢喜呢,且让他们再高兴几天。   林晏君点点头,想着他既然心里已有盘算,他一个外人自然不便插手太多,更何况他还不想搅和进他们的事里去呢。   因着有了赵炎祁的消息,赵炎昱的心境又好转起来,以至于后来遇上了华承毅,他都能同他笑眯眯的斗上半天的嘴,看得林晏君忍不住感叹。   赵炎昱这人的性子,比之女人来还要善变,真是不晓得他都想得是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不留神已经九点多,今天更新晚了,不好意思啦!! 第12章 第十二章、安王口谕   事情果然如赵炎昱所料,又过了五六日,京里便传来了消息。   来报信的,是安盛帝身边的第二心腹,公公小海子,传得是安盛帝的口谕。   “昱王爷,陛下命奴才传一口谕。”   赵炎昱是得了孟显的通传,道是前头来了位公公模样的人。   他听了孟显之言,想到他见着的那个应该是个真公公,于是拿着折扇挡在头顶,一路沿着树萌,七拐八拐,磨磨蹭蹭的到了前院。   一进了殿门,小海子便起身站于上方,意为让赵炎昱跪接口谕。   然小海子毕竟还是年轻了些,比之他师傅,也就是安盛帝的第一心腹,太监总管秦海差了许多。   赵炎昱素来是个不讲究规矩的,便是在安盛帝跟前,也总归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为此,他没少被安盛帝念叨责骂。   而此时,小海子刚刚站定,却看到赵炎昱一撩袍,径直在一旁的檀木椅中坐了下来,凉凉地看了小海子一眼,说道:   “父皇让你传什么口谕,快些说吧。”   小海子看着他的样子,原想提醒他应该跪接陛下的口谕,然将将要开口,忽又想起了临行前他师傅叮嘱他的话。   秦海告诉他千万别去惹这位昱王爷,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而他小海子只需将陛下的口谕一字不漏的告诉他就好。   于是,小海子清了清嗓子,尖着声道:“王爷,陛下口谕,让你即刻回京。”   赵炎昱料想过,皇兄失踪之事传回,许是父皇会将他召回去,然那不过只是自己的猜测,此时听到这口谕时,他反倒有些觉得不真实了。   “可有说是为了何事?”赵炎昱猜到了事因,但还是装着样子问了一问,他需得装着不知才好,不知详情之人在突然接到这份口谕之时,自然会有好奇之心。   秦海叮嘱过小海子,若赵炎昱问及详情,可告之他赵炎祁之事,免得瞒了他后,倒叫他们最终成了恶人。   小海子往前挪了两步,凑到赵炎昱身边,看了眼站于门外的侍卫,压着声音说道:   “回昱王爷,好似与祁王爷失踪有关。”   “皇兄失踪了?”   赵炎昱一脸惊讶,而后便是满脸的焦急之情,此时若林晏君在场,定是要赞一声他的演技高超。   “怎么可能,皇兄前去换防途经此地时还来探望过本王,怎么会失踪了?”   小海子看着他一脸的急色,生怕这位王爷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给急出病了,忙又宽慰他。   “王爷请放心,陛下已派人去寻了,想来不日便会有消息,还是请王爷赶紧动身回京吧。”   赵炎昱急急忙忙地点头,返身出了大厅。   虽说赵炎昱想过了自己会回京,但如今接他的人来了,他才觉得要离开无妄山庄还当真有些舍不得。   于是坐于自个儿的房里,双眸怔怔地看着张安替他收拾行装,末了淡淡地感叹了一句:   “张安啊,本王还真有点舍不得回去了。”   此时,张安正将最后一套衣裳放入箱笼,盖上箱盖,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窃笑道:   “王爷,我看您舍不得的是林庄主吧。”   张安说罢,便将身子往箱笼处靠了靠,提防着赵炎昱突然窜起来打他,不想赵炎昱却是霍地侧过身来,歪头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   张安被他的话打了个措手不防,一时语塞,怔了片刻,才喃喃低语道:“王爷,你还真是坦白的让属下无言以对啊。”   “难不成你不觉得林晏君有趣?”赵炎昱挑眉望着他,一副他不认同自己的想法便要动手的模样。   张安虽迫于他的淫/威之下,却因着实在未发现林晏君何处有趣了,觉着不能昧着良心去迎合自家主子,思虑了半晌,摇摇头。   “张了一双铜罗大的眼有何用,还是挖了吧。”赵炎昱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起身迈步出了房门。   “您自个儿心里不舒坦,干嘛拿我撒气啊。”   张安跟在后头,忍不住抱怨着。   在私底下,这二人也没个主仆的模样,一边斗着嘴儿,一边往前走。   离开之前,赵炎昱自然还想再见上林晏君一面,想来他此刻也应该收到自己即刻离开的消息吧。   随手扯住一个丫头问了一句,得知林晏君此时正在前院。他想,也许他已准备替自己送行了吧。   匆匆走到前头,果然见林晏君与小海子正说着话,神情坦然,一手在前,一手负背,与浅笑的小海子隔了三步的距离,显然他应付起宫里的人也很有手段。   自然,这一点,赵炎昱早便看出来,从他待自己,与兄长时的恭谦有礼,进退得宜的样子,便能瞧出他的为人来。   不过想想也是,他若不圆滑,怎么同三教九流之徒打交道。   “王爷来了。”   他还怔神瞧着林炎昱时,那厢被他打量的人已发现了他,侧过身来笑望着他。   赵炎昱走了过去,小海子自动退至一旁,与张安站在了一道儿,张安不由扫了他一眼,微微勾了勾唇角。   “打扰这么久,今日本王便要回去了,日后你进京的时候,可定要去找本王啊,也好让本王一尽地主之宜。”   赵炎昱直勾勾地望着林晏君,发现这人到了分别之际,还是一如既往的浅笑模样,连着嘴角上扬的幅度都似相差无几。   “好,我若进京,自会找王爷叙旧的。”林晏君面上淡定,心里可是欢喜的很,总算他这尊大佛要走了,他也能安下心来了。   赵炎昱转身欲走,忽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他:“本王回去,会派人送银子过来的。”   他还记得自己那时同林晏君说过的,自己不会白占了他的便宜。   林晏君怔了怔神,脸色微微有些泛红。他的确比较爱银子,毕竟他要负责养活庄里这么多人,也是不容易啊。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突然听到这句话,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回他好。   他顾自沉思,赵炎昱见他久久不语,便笑着转回头往大门口走去。   林晏君紧随其后,将之送出了山庄的大门。   赵炎昱看着随小海子而来的马车,慢步踏下院门口的高阶,待于下方站定,他再次回身,果然见林晏君站在上头看着他。   虽说他们二人身份不同,许是林晏君心里头并未如面上那般对他客气,然这也无法抹去在山庄居住的这段时日,是他赵炎昱这几年来难得开怀舒心的日子。   此次回京,他又将回到那个风云变幻的乱局之中,定会十分怀念这些时日,想念这个面上总是客客气气的林庄主的。   林晏君在上方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带笑意的赵炎昱,见他站于原地久久地望着自己,也不见有上马车的意思,还道是他有话要同自己说,于是负手迈步而下。   “王爷还有话?”   赵炎昱方才见他下来,心中一喜。以为他是良心发现,突然觉得与自己相处了这些时日,还是有些情谊的,打算下来再送送。   不料这笑容刚刚开始浮现,忽然听到他这句话,噎得赵炎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深吸了口气,闷闷地转过身去,挫败地想,果然是自己一厢情愿了,他到是将之视作好友,结果他却仍是将自己当作一个借宿的人罢了。   果真是自己想多了。   气呼呼地赵炎昱走到马车旁,一脚踢开了踏脚凳,努力的往车架上爬。   双手撑着车架用力,一愣,竟没爬上去,他只能发挥窝囊王爷的锲而不舍的脾性,继续往上爬。   小海子见状,习惯性狗腿的上前搀扶,却被赵炎昱挥开了手。他愣了愣,迅速回神,立刻趴在了地上,然赵炎昱扫都未扫一眼。   末了,赵炎昱还是靠着自己的本事爬上了车架,而后站在上头神情自若地掸了掸衣袍,转头看着马车下的林晏君。   经这一番折腾,他忽然发现自己方才的怒火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了,于是望着他,笑了笑。   “我,回去了。” 第13章 第十三章、回到京都   回京之途,一行人赶得急切,第二日半夜之时,他们便敲开了京城的城门。   因着已是半夜,赵炎昱便先行回了自个儿的王府歇息,打算第二日再进宫去面见安盛帝。   在自个儿府里睡了个囫囵觉后,赵炎昱匆匆起身出了门,然去的却不是皇宫,而是宫外的祁王府,他兄长的府邸。   一进了府门,他便感觉到了这个家被笼罩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也是,这若大的一个府院,全靠兄长一个维持着,若皇长当真不在了,这个皇府也就落寞了,介时这孤儿寡母的失了依傍,还不是任人欺负。   他跟在王府的管家后头,向着内院而去,途中遇到的丫头下人一个个哭丧着脸,耳中还听到管事不停的啐啐念叨。   “王妃这些天也不怎么睡,饭也吃不下,背着人的时候偷偷的哭,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这可怎么办啊。”   赵炎昱闻言,久久未语,只是长叹了口气,微微转了头。   “张安。”张安跟在他的身后,闻声快迈了一步,听到他压着声音说道,“回去后还是派人将皇兄接回来吧。”   张安怔了怔,虽不知王爷为何改了心思又想去接祁王爷了,不过既然他起了这念头,他去办就是了。   “是。”   赵炎昱停步于后院的门口,隐隐还能听到里头有丫头劝着祁王妃的声音。   管事先行进去通传,他站于院门口,仰头看着爬满了墙头的绿藤,心中犹豫着,要不要将皇兄还活着的消息告诉王妃嫂嫂。   “王爷,请进吧。”   管家出来请他进去,他点了点头,提步踏过了门槛。   祁王府的内院,他也不是头一回进去了,昔日他过来的时候,也有数回与皇兄和皇嫂在内院相见,彼此也未见有所防碍。   然此回,他进门见到皇嫂一脸的愁容时,心里只觉得五味杂陈,一言难尽,顿时感觉这内院有些让他呆不下去了。   “皇弟,你回来了,可是你皇兄他……”祁王妃一见了他,哽着声说着,然话还未说完,眼眶便又红了。   “皇嫂。”他走了过去,在一旁的椅中坐了下来,“父皇已经派人去找了,很快便会有皇兄的消息,皇嫂莫要太过忧心了,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   他只是扫了一眼,发现皇嫂这脸的确小了一圈,气色亦差了许多,看来当真如管事所言,未曾好好歇息,好好吃饭。   “你皇兄素日里不喜我说那些话,可他却不晓得,每回他出门,我都提心吊胆的未有一日安心的。”祁王妃搅着帕子,神情痛苦地说着。   “皇兄身为皇族子弟,那些事他亦推托不得,皇嫂也莫要怨他。”   赵炎昱明白他这位皇嫂的艰辛。   赵炎祁虽是个皇子,因着不受安盛帝的器重,每逢何处有战事,便会被派去领兵打仗,以显皇族与百姓平等的意思。   皇嫂嫁给皇兄后,也确实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想她怀着孩子时,皇兄在外打仗,等他回来的时候,孩子都会叫爹了。   一个女人,既要撑起这王府,大大小小的琐事一手抓,不能让外人看轻了去,又要顾养孩子,心里还要惦记着自己的丈夫,心力交瘁之下,当真是难为她了。   而这一回皇兄出事,他虽给自己写了书信告之平安,却未写书信给自己的妻子,他不晓得皇兄是刻意如此,还是另有安排。   “皇嫂,你要相信皇兄,他定会逢凶化吉,平安归来的。再说了,还有赵钰需要你照顾,可不能先拖垮了自己的身子啊。”   祁王妃一边拿帕子拭着眼角的泪,一边缓缓点着头。   他还想说些宽慰之言,然发现能同她说的无非还是那些话,顿时觉得索然无味的很。   两人静静地坐着,一个顾自沉默,一个顾自抹着眼泪,整个屋子的气氛都压得沉甸甸的。   “王妃,昱王爷,宫里来人了。”   就在此时,管事的又出现在门口,抹了抹额头的汗珠,说着。   祁王妃忙拭去了泪痕,起身往前院走去。   赵炎昱随着祁王妃到了前院,发现来的是太后身边的太监佑福,带着太后的意思,来请祁王妃进宫。   赵炎昱觉得有些奇怪,这位皇奶奶他一年到头见得次数也不多,只因她平素里也不管俗事,一心只把自己关在佛堂内念经。   今日来请祁王妃,还当真是奇怪了,若说皇后来请,他还觉得有道理些。   “有劳公公带话,我即刻准备进宫。”祁王妃同佑福说了一声,又冲着一旁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那婢女忙从束袖里取了些碎银子,悄悄塞到了佑福的手里。   “那奴才就先回去复命了,王妃还请尽快。”佑福收了好处,笑眯眯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祁王府。   “皇嫂,我陪你去吧。”祁王妃转身之时,他突然说道。   只因他觉得不放心,若是皇兄那头将将出了事,皇嫂在京里要是再出什么差错,他定然是要懊死自己的。   祁王妃怔怔地望了他片刻,似是明白了他的用意,点了点头:“好,那就有劳皇弟稍候,我去换身衣裳。”   祁王妃换了身衣裳,随后出了王府。   赵炎昱坐在马背上,看着王府管事亲自驾着马车,载着祁王妃和她的贴身婢女往宫门而去,心中有些忐忑,不由转头看了张安一眼。   赵炎昱只是这么淡淡地扫了张安一眼,他便心领神会的策马上来,与之并肩而行。   “稍后我陪皇嫂去见太后,你去找那人问问,看此事她知道多少。”   “是,那王爷自己小心。”张安说着,自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匕,转头递给赵炎昱。   他伸手接过,小心的收入了束袖之中,而后又整了整外头的宽袖,两人又恢复一前一后的距离。   进了宫门,便有人领着赵炎昱与祁王妃去往太后的静晖殿面见,而张安便趁着无人留意时,转身失了踪影。   静晖殿内,佑福早已在殿门外候着,看到随行同来的赵炎昱时,不由皱了皱眉头,面色也微微有些怪异,却还是转身进去通传。   须臾,他出来看了赵炎昱一眼,对着两人说道:“昱王爷,祁王妃,请!”   赵炎昱看了他一眼,随后掏了锭银子,光明正大的抛给了他,而后侧身让祁王妃先进了殿去,自己后一步踏了进去。   佑福七手八脚地接住了银子,双眼冒着光地看了看,又贼兮兮地将银子塞回了袖子里,使唤着丫头备茶去了。   赵炎昱进了大殿,抬头便见大后端坐于上方,下方两边的椅子上坐了皇后,以及他父皇的妃嫔们。   “慕云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以及诸位娘娘。”祁王妃站于下方,恭恭敬敬的冲着在坐的几人行了个礼,生怕做得不妥当,留下话柄。   “孙儿给皇奶奶请安,见过皇后娘娘,诸位娘娘。”赵炎昱站在一旁,冲着上座的人拱手一礼,而后笑眯眯地说着。   太后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两人,抬了抬手算是免了他们的礼数,之后便将视线落在了赵炎昱的身上。   “炎昱,哀家召见的是祁王妃,你怎么也来了?哀家记得,你父皇不是派你去替太皇太后守陵了么?”   赵炎昱抬头,笑道:   “回皇奶奶,孙儿是受父皇之召,将将回来的。方才佑福公公来传话的时候,孙儿正陪皇嫂说话呢,想着孙儿回来还未向皇奶奶请安,便一道儿过来了。”   “将将回来的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太后挑着眉,眸色凌厉的望着他。   然赵炎昱却像是未察觉太后的不悦,仍是微笑地回道:“孙儿昨日半夜入的城。”   “昨儿半夜入的城,想来还未去面见你父皇吧,你到先跑到你皇嫂那里去了。”这一回,说话的是阴阳怪气的皇后。   她素来不喜欢赵炎祁、赵炎昱两兄弟,觉着他们的母亲原本只是个小小的宫女,借着美貌迷惑了安盛帝,才爬上了龙榻,成了一个小小的妃子。   然生了两个儿子又怎样,还不是没那个福份,早早地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让二位爷小别几天,晓得晓得什么叫相思之若,因为这几天晚上帮同事值班,只能隔日更了,每晚在八到九点间左右更! 第14章 第十四章、夫妻之事   “皇后娘娘说得是,不过想来父皇起身后便要上早朝,定然没空闲召见我,故而这才先去探视嫂嫂。”   赵炎昱笑眯眯地说着,然笑意却未达眼底,转而看着皇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皇兄如今不在京内,我回来了自然要去祁王府照看一番的,免得这孤儿寡母的被人欺负了去,介时皇兄回来,还不得怪我这个做兄弟的未替他护好妻儿,皇后娘娘您说是与不是?”   皇族子弟之间,原就争斗不休,而这后宫的皇后妃嫔自个儿斗得不过瘾,还要将手伸出宫去,他猜想皇兄之事,后宫中人也定然掺了一脚。   皇后的本意是想以长辈的身份压一压他,却不想他说得话一时间竟叫她找不出说辞来,只能微蹙着秀眉看着他,心里愤恨的差点扑上去将人撕了。   那个贱/人活着的时候让她不舒心,好不容易那个贱/人死了,她的两个儿子又不让她好过,真是让她怒火中烧。   皇后被赵炎昱憋得生闷气,太后作为一个老人精,又岂会看不出来,慵懒地看了皇后一眼,转而望向赵炎昱。   “你们兄弟情深,是好事,但你皇嫂终归是一介妇人,你去的时候也需注意些,莫要坏了皇家的名声。”   太后是这堆人里年岁最大的,见识亦是最广的,这调停之事自然还需她出面来做。   皇后没什么错,赵炎昱说得也在理,而正好这两人她都不大欢喜,所以各打五十大板就罢了。   “是,皇奶奶,孙儿知道了。”   赵炎昱识时务地服了个软,再说了,虽然他晓得她们都不欢喜自己,但眼下也不是同她们撕破脸的时候,大家还是先和和气气地过日子的好,毕竟自己现下还斗不过她们。   “还有,你堂堂一个皇子,别总混在女人堆里。”太后忽又说道,看着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也该正正经经的找个正妃了”   赵炎昱初时还真被太后的一番话给说愣住了。   他怎么就成了总混在女人堆里了,他可算是众多皇族子弟中最洁身自好的一个了,平日里最多也就在酒楼里喝喝酒,去茶楼听听书,但凡与女子有关的事儿真真是少之又少。   譬如说逛青楼,他长这么大,上青楼的次数不用五个手指头就能数过来,连其他几位兄弟一个月去的次数都比不上。   虽说他有时说话行事是混了些,但绝计没跟女人混什么啊。   “哀家是指,你方才既陪着你皇嫂已进了宫,便不该再跟到静晖殿来,这是女人家的事儿,凑什么热闹,你应该去面见你父皇。”   如此,赵炎昱才了然,明白过来太后口中的女人指得正是她们这群皇宫妇人,不过这太后也太会来事儿了,他也是头一回遇上有这么多后宫女子在的场面好么,委实冤枉他了。   不过,谁让她辈份大呢,他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是是是,皇奶奶教训的是,日后,孙儿定照皇奶奶的意思行事。”   赵炎昱顺了太后的意思,老人家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而后,先是宽慰了祁王妃几句,又吩咐了她一些琐事,无非就是要她照顾好孩子,料理好王府之事,不要坏了皇族的名声。   他心想,依着皇嫂对皇兄死心踏地的样子,要真能闹出什么事儿来,他反倒能安心些。   只是他又细细回味了她们的话,总隐隐觉得她们这话说得太满,像是料定了皇兄不会再回来似的,要不然怎就一副皇嫂要一人撑起全府上下所有事的模样。   许是因着赵炎昱在旁,最终太后同皇后也未多说什么,都只是意思意思地说了几句便让祁王妃回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静晖殿,远远地便看到了张安候在殿外不远处的一株树下。   “皇弟,你去见陛下吧,我先回去了。”祁王妃回过头,对着侧后方的赵炎昱说着。   方才初见赵炎昱出现在跟前之时,她觉得心头憋了多日的委屈一下子都涌上了心头,这才会忍不住泪珠连连,现下经过这一番折腾,她反倒静下了心来。   虽说王爷同她感情浅淡,却也对她诸多照顾,也曾同她说过,自己的这位亲兄弟靠得住,他不在京城时,倘若她遇上无法抉择之事,尽可找他商量。   且王爷也说过,当真若祁王府遇上了大事,赵炎昱也绝不会袖手旁观,故而,她现在觉得安心了许多,又想起方才因着他陪着自己去见了太后被责难,越发不敢再耽搁他。   “不急不急,我还是先送皇嫂回去,父皇下了朝定还有政务要处理,我去晚些正好。”   赵炎昱哪里肯让她独自回去,哪怕还有个老管家同行,但妇嬬老者若真遇上了什么事,哪里抵挡的住。   赵炎昱说得坚定,祁王妃心里也搁了桩事,想今日借着心头的愁绪,想说予他听。   两人缓步前行,张安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看着四周的动静,越是在宫中,越是怕人使绊子。   “皇弟此回去替太皇太后守陵,也算是替你皇兄去的,我知道,这事若不是落在你头上,定然也是要落在王爷头上的。”祁王妃轻声说道。   “皇嫂这话说得,我与皇兄一母同胞,我做的不就是皇兄做的,皇嫂别多想。”赵炎昱说着,伸手拂开了倒垂在道上的柳枝,“皇兄与皇嫂鹣鲽情深,定要相信他能安全归来。”   “鹣鲽情深?”祁王妃念叨着,突兀的讥笑了一声,撇头看着赵炎昱问道,“皇弟觉得,我们鹣鲽情深?”   赵炎昱怔住了,听着祁王妃自嘲的笑声,一时间竟无言可语。   素来皇兄与皇嫂在他眼中,那可是情比金坚,郎才女貌的最好证明,皇兄对皇嫂一向和善温柔,而皇嫂又对皇兄又恭敬有礼,将皇兄的衣食住行打理的妥妥当当。   可眼下她突然而来的这一句,他到有些迟疑了。   难道之前种种都是他会错意了。   然就算皇兄他们的感情没有自己所说的那般深,但也不至于如她此时表现的这般不屑吧。   “皇嫂是何意,我有些不明白。”他微蹙着眉头,目光落在祁王妃神情淡然的脸上。   “我与你皇兄,是陛下指的婚事,自然也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情意,但好歹那时候还算是相敬如宾,偶尔还通说说体己话。可自打我怀了钰儿后,他便再也未在我房里夜宿过。”   此话一句,赵炎昱觉得自己当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皇嫂的这句话实在是太惊人了。   好似赵钰快满三岁了吧,若她说得是真的,那便是说他皇兄与皇嫂分房而眠已经三年有余了,这要是正常夫妻又怎会如此。   “我本以为,他那时是因我怀上了钰儿才搬去了别的院子,可后来,钰儿出生,慢慢长大,他却一点儿搬回来的念头都没有,整个王爷上上下下的人都晓得,王爷他不中意我。”   祁王妃说着,眼眶又微微泛红:   “我实在没法子,只能去求他,好歹我是他的正妃,还替他生育了一个孩子,即便是他再对我不满意,总该念在孩子的份上给我些颜面,可是他不同意。”   说着,祁王妃转头,用湿润的眸子望着他,说道:“你知道他是怎么同我说的吗?”   赵炎昱怔怔地摇了摇头,眼下他所听到的一切已然超过了他以往的认知,他实在不晓得自己印象中对妻子温柔贴心的皇兄会说出怎样绝情的话来。   祁王妃冷冷地笑了笑,目光之中满是无奈与落寞:   “他说,这王府的一切日后都是我与孩子的,祁王正妃的位置是我的,祁王长子的位置是钰儿的,只要他活着一日,这等荣誉都会是我们的,但莫要再逼他。”   祁王妃说罢,垂下了头去,失笑喃语着:“他竟说我逼他,我只是想他搬回咱们的房里,哪怕他睡在别的榻上,只是想让他装着我与他还恩爱如初的样子罢了。”   她顿了顿,而后长松了口气,叽笑了一声:“不,我与他哪里有什么恩爱如初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一大家剁手了吗,我剁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只能吃土了,值班费还不发...... 第15章 第十五章、面见圣上   祁王妃的话,让赵炎昱久久无言,两人静默无声,穿过宫门。   直到了通往城门外的御街,赵炎昱才有些恍恍然然地回过神来。   他与皇兄素来亲近,也从未发现皇兄与皇嫂人前恩爱,人后冷漠的真相,真不知该说这二人实在会演戏,还或是说,他太过大意了。   只是,他还是有些不相信她说得这些话,也不像啊。   皇兄即便真得不欢喜皇嫂,也不必与她分房而眠啊。   这世间多了是无感情的夫妻,还不是同榻而眠,同穴而葬,又何必搞得像个女子似的像是要为何人守身如玉一般。   难不成皇兄外头有欢喜的女子了?   这个,好似还真未曾听皇兄提及过。   “皇兄难不成有了别的女子?”   按着他的认知,但凡夫妻间出了问题,大多都是男子有了外室或有了欢喜之人。   譬如他的其他兄弟,虽说是皇子,正妃侧妃加起来一大堆,但还是觉得外头的野花会比较香些。   就好比东宫太子,在东宫正妃病逝后,侧妃还有两位,其他排不上名份的通房丫头还是不少,现如今马上将要迎娶正妃,即便如此,他在宫外还是养了几个女人。   所以说,如果皇兄与皇嫂当真出了问题,那必然是皇兄有了欢喜的女子了。   如今再想想,他与皇兄相处之时,确也有过几回觉得他怪怪的。   彼时他未多留意,现下细细想来,难道那时他的怔神与嘴角的浅笑,便是因着他想到了那个自己欢喜的女子?   “我也如此觉得,甚至同王爷说过,只要他同意,大可将他欢喜的女子娶进门来,即便是做侧妃我也无二言,然他却说没有。”   祁王妃说着,轻摇了摇头,又幽幽地长叹了口气:“他虽说心里没人,但我觉得,他心里定然有一个放不下,忘不掉的人,只是他没说出来罢了。”   赵炎昱无声地叹息,这人家夫妻之间的事,他原本不好插好,只是眼下皇兄不在京中,他要是再后院起火的话,怕是不好收场。   不成,他再怎么的,也得先将皇嫂给稳下来,否则依着皇嫂对皇兄积怨已久的情形看,只怕有心之人稍稍挑拔,但会起乱。   “皇嫂跟随皇兄四年的光景,终归不如我与他二十几载兄弟相熟,我知他的脾性,皇嫂今日即然相信予我,提及了此事,我定会帮皇嫂查个清楚。”   祁王妃告之他此事,本意确实是想通过他的口,去撬开自家夫君的口,若能问出事情的真相,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而此时赵炎昱顺着自己的意思,真得答应替她去查明真相了,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然为了自己与孩子,还是红着一张脸,冲着他笑了笑。   “如此,便多谢皇弟了。”   赵炎昱点了点着,两人继续无声的往前走,然将将走到宫门口时,便见小海子气喘吁吁地自后头追了上来。   “王爷,昱王爷!”   他闻声回头,连带着一旁的祁王妃也停下了脚步。   而不远处,祁王府的管事还候在马车旁,原本已见到自家女主人即将出宫门,却忽然见她又停步转过了身去,不由好奇的往前又迈了几步。   “王爷,请留步,陛下召您面圣。”小海子奔到跟前,深吸了口气,这才说道。   赵炎昱本还想着将祁王妃送回王府,而后再进宫面圣。   一来避开了安盛帝下朝后可能被某位大臣缠着商量政务,二来,晚些进宫,也正好是吃中饭的时候,他可以在宫里蹭顿中饭,也省了府里再替他准备。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啊,他哪里晓得他家的老头儿这回这么惦记他,还特意派了小海子来传消息。   “皇弟,你去吧,我回去了。”祁王妃想说的话也说完了,自然有没有他护送已然不重要了,于是说了一句,冲着他笑了笑,转身便出了宫门。   赵炎昱还是不放心,想来他们都敢冲着皇子下杀手了,又何况是一个王妃呢,于是转头对着张安说了一句:“你护送祁王妃回去。”   张安受了令,转了身便去追祁王妃,而赵炎昱便随着小海子去见安盛帝。   此时的安盛帝确实被一位大臣烦着,正是不日便要嫁女的太傅伍由亭,而说得还是太子这几日不用功之事。   说起来这位太傅心里也觉憋屈的很,女儿是被自己打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如今却被陛下指给了那个好色的太子。   虽说身份高贵,但他就怕女儿做了太子妃后反而受委屈。   他家三代为官,见多了帝王的薄性样子,最不想沾染的就是皇族子弟,原本他打算是找个门当户对的书香门弟之家结亲,现下什么都不必说了。   “陛下,昱王爷来了。”   小海子先行进了殿,微微抬头看了眼上座已有些头痛的安盛帝,说道。   “炎昱来了?快让他进来。”安盛帝一听到这话,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总算能自这位唠叨的太傅手里脱身了,那怕只能躲过这一时也好。   谁让他那个太子空有些小聪明却不爱用功读书,他还真担心日后这皇位交到他的手中,会不会没两年就被他玩的灭国了。   “皇上,那太子殿下他……”   伍由亭见安盛帝难得对着昱王爷笑得这般开怀,便晓得只因安盛帝眼下不愿听自己说太子的不是,才对这个平日不大受宠的皇子如此的慈眉善目。   “哦,对了,太傅啊,你看炎昱好不容易才回来,且先让朕同他说说话吧,至于太子的事嘛,朕知道了,自然也会劝戒予他,你尽管放心吧。”   安盛帝眯着眼笑兮兮地说着,那模样无不一处显示着他的小得意。   赵炎昱勾着唇角轻轻一笑,侧过身来冲着伍由亭一礼,打了个招呼:“太傅!”   “昱王爷。”伍由亭侧身点了点头。   虽说他对皇族子弟有颇多的言辞,但相比较起来,他反而更觉得赵炎祁、赵炎昱这两兄弟稍稍有些人样。   自然,赵炎祁的形象在他心中更好些,平日里低调恭谦,又胆大心细,上阵杀敌,巡防换边这等苦差事做起来也毫无怨言。   而赵炎昱相比于他的兄长稍差了些,毕竟在旁人眼里,他连朝中之事都没份参与,挂着一个王爷的空头衔,着实窝囊无用了些。   但唯一让伍由亭觉得他比其他皇子好的,便是他不好色。   这赵氏一族,上至先王,下至如今的太子、王爷们,哪一个不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自个儿府里养的不够,还要在外头养。   也唯有这两兄弟,要么专宠一人,要么干脆做了柳下惠,着实不像是安盛帝的孩子。   如此,也着实是可惜了。   伍由亭心中无声叹息,而后冲着上座的安盛帝弯了弯腰:“如此,臣先告退了。”   “好好好,去吧去吧。”安盛帝连连挥手,心中长松了口气,总算是将这个烦人的老头儿打发走了。   不过他那不争气的太子也需好好敲打敲打,免得过不了几天伍由亭又来烦他,只是眼下安抚好这个儿子才是正事。   “炎昱啊,此去皇陵你辛苦了。”   安盛帝看着赵炎昱,免不得先要慰问上几句。   “父皇,这是儿臣应该之事,不辛苦,就是那行宫当真是简陋了些,儿臣想落个脚都成了难事,后来还是去别人的地儿借住的。”   他说着,眼光一闪,憨憨地一笑:   “父皇,儿臣去人家府里借住,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总不好意思占了人家的便宜不是么,要不,父皇您给儿臣一些银子,好让儿臣送去补偿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   再过两天,就差不多能恢复日更了,然后还得再存点稿,下个星期要外出培训一周,我努力多存些稿,保持不断更! 第16章 第十六章、坑蒙拐骗   安盛帝呼吸一滞,险些背过去去,早知道就不召他回来了,这一回来就开口问他要银子,还当真是来讨债的。   “你借住人家的地儿,怎反过来让父皇替你出银子啊。”安盛帝虽不在乎那么一点小钱,但今日若给了,天晓得日后旁人会不会学着他的样子来讨银子。   “父皇,儿臣原本是想住行宫来着,但这些年朝廷也没拔银子修缮以至于儿臣住不得。再者,儿臣虽得了父皇的恩典,是个王爷了,但又没什么实职,那些俸禄钱粮还不够养活一家子人呢。”   赵炎昱这话一出,便牢牢堵住了安盛帝的口,想想自己的确没怎么给这个儿子多么银粮,这拒绝的话自然也说不出口了。   “好吧,朕就给你些银子,但你可不能私吞啊。”   “父皇这说得是哪儿的话,儿臣再怎么爱钱,也不敢贪父皇给的正经银子啊。”   赵炎昱嘻嘻一笑,想到自己不仅省了笔银子,又不至于让林晏君吃亏,左右他们俩个都赚了。   反正这银子不是他们拿,也会被其他人拿了去,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便宜了那些人。   安盛帝听了他的话,回味再三总觉得越想越不是滋味,什么叫正经银子,难不成他平时花出去的就不是正经银子了,难道这银子还能凭白长出来不成。   他正想发话,忽听得赵炎昱嗳呀的叫了一声。   “父皇,我三皇兄是怎么回事啊,不是听父皇派他去换防巡营吗,怎么就失踪了?”   说完了一桩正经事儿,自然该说另一桩事儿了,总不能让父皇觉得他连亲兄弟的生死都不顾吧。   “对了对了,朕命你回来正是为了此事。”安盛帝想起了召他进宫的正事儿,往前挪了挪身子,“你皇兄眼下只是失踪,到底出了何事还需将人找回来方能知晓。”   “朕命你回来呢,便是盼你能为朕分忧,莫要在此时生什么乱,若得空了便去你皇兄府上坐坐,有什么事也帮着料理料理。”   安盛帝斟酌着用语,怕说得深了他听不明白,说得浅了又怕他想太多会错意,故而短短几句话花了他好一番心思。   赵炎昱倒是听出了他的意思来,感情他爹将他千里迢迢的召回来,是怕他在晓得自己兄长出事后,会一时头脑发热做出冲动之事。   说来说去,他还是怕自己会做些丢了他赵氏一族脸面的事儿。   虽说他是一国之君,这面子确实比较重要,但一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还不如他的面子重要,赵炎昱还是觉得有些寒心。   他对这个父亲早该寒心了不是么,这小小的一桩事,又何必再放在眼里。   “父皇怎让儿臣去祁王府帮着分忧呢,父皇出面不是更好?”他板着一张脸,有些不开心地说着。   安盛帝眉一蹙,而后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无奈说道:“朕怎么好去呢,一来朕没这个时间,二来,朕一个大男人,怎么方便同你皇嫂走得太近。”   赵炎昱胸一挺:“父皇,您是大男人,儿臣虽没您年纪大,但好歹也是个男人啊,您不方便,儿臣好似也不方便吧。”   安盛帝发现自己又被这个臭小子套进去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拿手点了点头。   “反正朕同你说了,你若得空的时候,就替你皇兄顾着些。”   安盛帝不想再同他废话,现下就想说完话快些将他打发走。拿他来挡伍由亭,果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只是……”赵炎昱显出万般为难的模样看着安盛帝,迟疑了片刻,在他将要失去耐性之时,委屈地开了口,“只是方才儿臣陪着皇嫂去见皇奶奶和皇后,她们同我说不要有事没事的去祁王府。”   虽然她们未曾直说不让他去祁王府,却也说了让他别一天到晚往女人堆里钻。   这祁王妃是女人吧,祁王府里有得是丫头婢子这等女人吧,他若按着太后的意思,那这祁王府也不必再去了。   “这些你不必理会,若太后同皇后责罚你,自然有朕替你扛着。”安盛帝宽袖一挥,满不在意地说着。   眼下,他只想稳住这个混帐儿子,免昨他生出事端。   原本将他派去守皇陵,也是这般打算的,只可惜没算到赵炎祁出了事儿,唯恐他也闹事,只能先将他给召回来,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让他安心些。   “是,儿臣遵命。”赵炎昱抬手领命。   “好了,你先回去吧。”安盛帝说着,冲着下方的人挥了挥手。   赵炎昱怔了怔,喃喃地冲着安盛帝说道:“父皇,您也不留儿臣吃顿饭?”   “吃什么,你昱王府难不成还吃不起一顿饭了?”安盛帝看得他那贪小便宜的模样,压在心头的怒火隐隐有冒头的迹象。   若再不将人打发出去,他又要头痛了。   “父皇当真小气,不吃便不吃了,儿臣回去了。”赵炎昱冲着上座的人行了一礼,而后返身离开了大殿。   虽说安盛帝开口让他帮衬祁王府,然他反而去得次数却少了,只因他眼下见了皇嫂,总觉得怪怪的。   想起昔日她与皇兄情深意重的模样,他的头皮就忍不住一阵阵地发麻。   张安派了几个心腹前去接赵炎祁,赵炎昱大致算了算时间,怕是没个十天见不着人,再加之皇兄受了伤,自然快不了,许是十日都不够。   唯一赵炎昱摸不透的,便是眼下安盛帝的心思,也不晓得待皇兄之事结束,他是否还会派他去守陵。   他想自己大概还是愿意去的,毕竟在无妄山庄他住得挺舒心的,有林晏君陪着,比之他在王府时开心的多了。   想到他,也不晓得他收到自己派人送去的银子了没,收了银子也不晓得是否会惦念一下自己。   心中虽希望他如自己如想,却也晓得他大抵是不会的,心头不由有些烦恼,这府里来来去去的男男女女看着也更烦了。   于是,他独自一人慢慢悠悠地晃出了王府,他晓得,张安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护卫自己。   虽说他这个王爷在京城的名声不大好,但眼下仍在太皇太后守丧期,京城严禁演乐之音,乐坊和青楼的生意都差了许多。   赵炎昱往日虽不爱去青楼,但乐坊他还是隔三差五会去转上一转。   眼下乐坊自然是不能去了,赵炎昱在长盛街转悠了半天,都逛累了也没想出来该去何处寻乐子,末了看到前方的招旗,干脆转了步子进了茶楼。   说是随意进的茶楼,却也是京城最好的茶楼,有大堂,有雅间,有唱小曲儿的,也有说书的。   自然,这些时日唱曲儿的是彻底没了生意,到是说书的,忙得脚不沾地儿,说得口干舌燥的。   赵炎昱欢喜同众人一道儿听书,随着众人一起笑笑闹闹那滋味才好,于是要了张僻静些的角落,要了壶好茶。   小二和掌柜都是四面玲珑,眼尖儿的主,一见着他进来时便已认出来了,伺候的很是殷勤。   “王爷,这是您要的碧玉雪。”小二送上茶,还端上了瓜子花生和糕点,“不知道王爷今儿想听什么故事,奴才帮您去知会一声。”   因着他进去的时候,说书的已经开讲,小二生怕他没头没脑的听不明白,介时发起怒来他们不好伺候,还是先问上一问,宁可得罪了这一屋子的人,也不好让这位爷心头不快啊。   “不必了,这出就挺好。”赵炎昱随口说着,挥了挥手赶着他离开。   反正他也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再者,依着他的聪明才智,他不信自己听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家汇报一下,今起恢复日更,还有,老规矩,收藏满百双更! 第17章 第十七章、被逼无奈   茶楼小二自讨了个没趣,摸了摸鼻尖灰溜溜地走了。   赵炎昱嗑着瓜子,偶尔停手端杯饮茶,一旁说书人的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飘入耳中。   今日讲的故事他虽未听到开头,不过好似以前听过,讲得是一富家千金相中了一个穷书生,但其父定要他嫁给一位重臣的公子。   小姐自然是百般抵抗,最终还是被父亲绑上了花轿。   这人虽嫁过去了,但小姐与公子过得并不开心,每日愁眉不展,以至于那公子也失了对小姐的欢喜,时常对她怒目相向,感情不在。   后来,公子一家因做恶太多,最终被皇帝抄了家,而那个带头来抄他家的官员,正是昔日与小姐相爱的书生,谁都没料到后来他一举得魁,被皇帝器重。   小姐本就体弱,又因着被夫家拖累而除些丧命,还是书生大发善心,不计前嫌,将她接到了自己的府里,两人来了一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码。   彼时赵炎昱听到这个故事时,便觉得好笑,那个书生初时被小姐之父那般羞辱嫌弃,后来又怎可能心胸那般宽厚,不计前嫌。   他笑着,剥了颗瓜子丢进了嘴里,忽然看到眼熟的几人说说笑笑地从楼上下来,目光扫过一楼的大厅时,已有人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赵炎昱。   “嗳呀,九弟何时回京了?”   其中一人大声说着,提步带头向他走来。   赵炎昱抬头看着走在前头的男子,正是安盛帝第五子赵炎凌,亦是太子赵炎慎的狗腿子,平日里最大的爱好便是拍太子的马屁。   他笑了笑,也未起身,顺势看了看赵炎凌身后的一群人,都是京城里的那些纨绔子弟,混吃混喝的到处生事。   不过转而想想,自己在旁人眼里似乎也与他们相差不多。   “前几日受召回来的。”他说着,慢条斯理的替自己倒了杯茶,也不愿主动搭理他们。   “九弟这些日子在皇陵受苦了,那个地方,五哥虽没去过,却也晓得是个什么样的。”赵炎凌也不待他请,自动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还好,我平日里也不讲究什么。”他说着,抬头扫了对面的人一眼,“五哥要不要来杯茶。”   赵炎凌连连摆手:“不必了,我都喝一肚子水了。”说着说着,他挑了挑眉,“你也别喝了,走,五哥带你去个好地方。”说着,赵炎凌起身去拉他。   虽说赵炎昱不喜欢同他们打交道 ,但赵炎凌比他力气大,拽着他就往外走,还很是大方的丢了锭银子在桌上,替他结了茶钱。   赵炎昱有些心疼地看着桌上的银子,这一锭银子够他来这里喝好几回茶呢,他们一个个果然都是败家子。   不过,替他省了些银子也好。   “呦,还真是九王爷啊。”走到茶楼门口,同赵炎凌一道儿的几人看到他,纷纷说笑着。   “走吧走吧,还说什么废话。”赵炎凌白了几人一眼,拽着赵炎昱往前走去。   赵炎昱不晓得赵炎凌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也不晓得他打算带自己去何处,只是觉得他定然也做不出什么好事来。   他生于京城,长生京城,自成年在宫外开府建牙后,这些年将京城逛了个遍,便是闭着眼也能晓得自己走到了何处。   此时赵炎凌带着他所去往的地方也没什么商家酒楼,更无青楼乐坊,只有民房府院,也不晓得他这葫芦里到底是在卖什么药。   越走人流越少,直到长长的一条巷子都不见一人,赵炎昱也走得心里没了底。   虽说他不是女子,然遇上赵炎凌他们,也不敢轻易放下戒备,皇兄将将出了事儿,他可不能被人设计了去。   “五皇兄这到底是要带我去哪儿?”眼下已无旁人,只有他们一群膏梁子弟,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自然也不必再装着只是寻常富家公子的样了。   “九弟啊,难不成你还怕皇兄我卖了你不成,放心跟我走吧,今日皇兄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保证你之前不曾去过。”赵炎凌笑眯眯地说着。   然在赵炎昱眼中,他的笑太过于热情与馋媚,他一看便知赵炎凌心里定是在打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算盘。   他这位五皇兄,也不晓得是不是太子身边呆久了,旁的没学会,尽学了太子爱耍小聪明的毛病。   也莫要小看了这些小聪明,他可是曾在这种小聪明里吃了个大苦头。   晓得赵炎凌此时是不会告诉自己答案的,赵炎昱也省了力气不再追问,跟着一群人往前走。   不,确切地说,是赵炎凌在前头带路,身后这些人逼着他往前走,眼下他想脱身,不容易啊。   又行了片刻,赵炎凌在一间宅院前停了下来,凌炎昱抬头一看,上头的匾额上只是简单的写着林府二字。   他在看到那个字眼时,脑海之中莫名的浮现了林晏君的脸,然下一刻便被他晃着脑袋打破了。   他这是走火入魔了?还是林晏君懂什么摄魂之术,如今他时不时的便会想起他,以至于越发的想念他了。   此时,后方上来一人,上前敲了门,须臾便从里头传来声音:“谁呀?”   “陈家菜园送菜的。”那个前去叫门的人回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里头的人便开了大门。   赵炎昱看出来了,这些人无论是哪个上前叫门,都不会报出自个儿的真名,这陈家菜园送菜的怕是句接头之语吧,何人去都是这句话。   “王爷,几位爷,里头请。”   从里头出来一人,像是与他们几个都很熟,恭敬的叫了一声后,便引着他们进了门。   赵炎昱被逼无奈,只能提步随着几人进了大门,抬头看了看这宅子的前院,到与寻常人家无异,未看出不同之处。   几人熟门熟路的径直往后院走,赵炎昱彼时也被吊起了好奇之心,不由跟着他们,直到穿过一个月洞门,眼前之景不禁令他咋舌。   他不晓得这府邸到底有多大,只觉得光眼前的这个院子,就可猜想这府院并非寻常人家建得起的。   只见眼前的院子种满了一棵棵参天大树,若不是一路走来,他定然以为自己是进了一个密林呢。   树根处是碧绿的矮草铺地,林间是一个个穿着轻纱薄衫,身形妖娆,容貌美艳的女子,见着几人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口,个个赤着脚,欲迎还拒地在树间娇笑地望着他们。   “九皇弟,如何,皇兄带你来的地方不错吧。”赵炎凌笑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赵炎昱看得却不由皱起了眉头,他们还当真是胆大呢,未曾直接去青楼乐坊,到是来了这种私娼馆。   再听着不远处的靡靡之音,他们怕是根本未将皇令放在眼中。   众人已入了森间,或左拥右抱,或追着女子奔跑,或是抱了人便压在树杆上上下其手。   “九皇弟,莫要那么拘紧嘛,快去玩玩。”赵炎凌说着,不停的伸手去推他。   然赵炎昱一手拽着树杆,一边对他说道:“五皇兄,你呢?”   “我啊,自然是有相熟的姑娘,我去别处找人,你且在这里先玩着,待走时我再来叫你。”   赵炎凌像是急于摆脱他,见他不肯就犯,便吆喝着已玩得兴起的几人:“你们到是快过来带着昱王爷一道儿玩啊,他今儿个可是头一回来呢。”   此话一出,不止是同行几人围了过来,更有不知羞耻二字的女子欺身上来。   “嗳,皇兄。”   赵炎昱转头去看赵炎凌,可他看见自己被人团团围住后,只是勾着唇角冷冷一笑,转身便回了月洞门的那头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是章节里有显示不出来的字儿,大家知会我一声哈。 第18章 第十八章、兄弟之斗   那几人与赵炎昱本就没什么情分,且与他也不算熟识,见着赵炎凌离开,自然也没多少耐性陪着他了。   “来来来,你们快将这位爷伺候好喽。”其中一人冲着众女子说了一句,便抱着自己怀里的美娇娘返身离开了。   其他人纷纷效仿,皆是口头随意吩咐了几句,就四散着顾自寻乐子去了。   赵炎昱站在原地,看着三四个女子向着自己靠近,不由皱起了眉头。   女子身上有着浓浓的胭脂气味,直往他的鼻子里钻,在他体内翻江倒海的搅和起来,他只觉得一阵阵反胃作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突然,随着一个女子的凑近,他再也忍不住作呕的感觉,径直将自己才吃下去的东西又都吐了出来,幸亏那些女子服侍醉酒之人多了,看出他的不适,在他吐出来之前避开了。   “这位爷,酒还没喝呢,这就吐了啊。”一个女子笑眯眯地说着,从怀中掏出了帕子挥了挥,靠近赵炎昱想替他拭拭嘴角边的污浊之物。   人还未靠近,那味儿先飘了过来,赵炎昱下意识地伸手一推,将人给推开了。   “抱歉,酒多了,我先去歇息片刻,稍后再来。”赵炎昱压下作呕的感觉,返身踉跄着往回跑。   “嗳,怎么走了?”   “说是酒多了。”   “屁个酒,他之前喝得是茶,蠢货,酒多的人会连一点儿的酒味都没有?”   “可是他吐了。”   身后,传来的男女对话之声让赵炎昱哭笑不得,却未敢多耽搁,只是往回快步而走。   “王爷。”走着走着,张安便突然冒了出来。   赵炎昱一见到他,神情一松,便似看到了亲人一般,不,他将张安也确实视作亲人,比安盛帝还亲的亲人。   “张安,你都看见了?”赵炎昱一副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看着张安点了点头,“他们都欺负我,还有那些女人她们都想摸我,真是太恶心了,呕!”   赵炎昱说着说着,又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忍不住又想作呕。   张安看着他的模样,轻叹了口气,徐徐道:“王爷,这是病,得治。”   赵炎昱闻言,霍然瞪大了眼望着他,愤愤道:“你才有病呢,你全家都是病人。”   张安闲闲地看着他一眼,说道:“王爷曾说过,张安是您的家人,您也是张安的家人,所以……”   张安的话没再说下去,但其意思已然明显,气得赵炎昱愤恨地拿眼瞪他。   “王爷,咱们还是先行离开吧,我方才看凌王爷匆匆忙忙地带着一个女人离开了。”闹够了,张安觉得他们不能在此耽搁,于是提醒着赵炎昱。   赵炎昱备感不适地轻拍了拍胸口,点了点头:“赶紧走吧,怕是他又要使绊子,走晚了就中招了,走走走。”   自然,这前门是走不了了,所幸张安方才先探了探这院子,将前门后门都摸了个清楚明白,带着赵炎昱熟门熟路地从后门离开了宅子。   赵炎昱回头看了眼不甚大的后门,转而看向张安:“想个法子,将这后门堵了,别让里头的人出来。”   张安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便寻东西堵门去了。   他先行一步,慢慢悠悠地往前踱着步子,虽说离开了那乌烟瘴气的地儿,但他还是觉得胸口闷闷地有些喘不过气来。   如今想想,当年之事对自己确实影响颇深,怕是再过上个十年八年的,也不晓得能不能有所好转。   可恨,他至今都未查出当年到底是何人如此阴险狠毒,对他下了那般狠手,倘若这辈子他查不出此事的真相,定然死不冥目。   “王爷,事情已经办妥了。”张安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后,压着声音说了一句。   赵炎昱敛了心神,缓缓点了点头:“走吧,咱们去前头等着,我到要看看,他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他心里大概已猜到了些赵炎凌的用意,只是想看看他发现自己计划落空时的表情,毕竟,他这个老想着算计旁人的人,定然没想到也会有一日失算吧。   两人站于林府大门对面的屋顶上,如此,不仅能看到林府外大门口的动静,连里头的情形也能看到一二。   静候了片刻,果然见大队人马匆匆而来,个个手中拿着长戟刀剑,身着铠甲,一看便不是普通的京城捕快差役。   赵炎昱虽无能,但也认得出这是守卫京中城防事务的巡城军。   这巡城军听上去是巡视京城的普通军队,但不是随随便便任何人就能差遣的,除了兵部尚书,其他人也使唤不动。   若这巡城军当真是赵炎凌唤来的,那看来兵部已是投向了太子一派。   不过也是,现下看来太子虽有行为不端之时,便大多时候还算是没闹出什么大祸,一时半刻安盛帝是不会废了他这个太子的。   既然如此,这皇位迟早有一日也会是落到他手里,那些官员早早站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巡城军后方,远远地跟着一顶小轿。   看那轿子的做工,以及轿外头紧跟着的一个护卫,让赵炎昱可料定,轿里头坐着未曾露面的,定然就是将将离开的赵炎凌。   看来此回当真是他使的计策,这巡城军出现直奔这宅子而来,他便明白了赵炎凌打得什么主意。   太皇太后丧期之时,他一个堂堂皇子,未好好替太皇太后守丧,反而在这私娼馆行淫/秽之事,此时若被巡城军当场抓住,定会闹到安盛帝跟前,他免不得会受重罚。   依着他在安盛帝那处不受宠的情势来看,他若当真被抓了个现行,莫说是王爷了,只怕连皇子的身份都保不住。   他们还当真是急切呢,将将对付了皇兄,紧接着又来对付自己,也不怕行事太急露了马脚。   只是,方才与赵炎凌同行的那几个公子哥儿,不知是否晓得赵炎凌的计划,亦或是连他们也被隐瞒其中,被一道儿算计了。   赵炎昱想了想,不管是哪一条,他还当真有些同情他们呢,左右这些狐朋狗友在赵炎凌眼中也不过是棋子罢了。   眼见着巡城军蛮横地敲开了大门,一窝蜂的涌了进去。   赵炎昱饶有兴致地放目望去,看到后院已乱成了一团,那些个公子哥一听到前头的动静便往后头走,自然是打算从后门离开,只可惜他们今天注定走不成。   不过,他们一个个平日里娇生惯养惯了,哪里快得过每日在城中转悠的士兵,还未跑到后门,便被人扣倒在地,一个个咬牙切齿地报着自己的身份,以期能吓住这些士兵。   巡城军平日里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抓上几个官宦富贾之子并不稀奇,对于他们所报的身份并不在意。   咒骂变成了鬼哭狼嚎,所有人被押到了一处,清点之后,有人退回到门外,疾步走到小轿旁,不知同里头的人说了什么,那轿子调了个头就回去了。   “王爷,他们这唱得是哪一出啊?”   赵炎昱睨了身旁的张安一眼,讥笑道:“还能是哪一出,他呀,当自个儿是如来佛祖不成,事事都能称心如意,哼!”   他说着,冷眼看着巡城军将当场抓到的男男女女都押了出来,而后簇拥着往回走。   “他当场没抓着我,到是害了这些个纨绔子弟,兴许又会想法子将他们都保出来。”   赵炎昱说着,毕竟这些人当中,还有那么一两个的家族还有些利用价值,他们不会当真因着一桩小事而让自己受到损失。   “张安,你将今日这里的事儿传出去,务必让京城里的人晓得这里是处私娼馆,是哪些大人家的公子在这里被抓了个现行。”   他们若存了想将人捞出来的打算,最好的行事方式自然是悄无声息的将人放了,反正这事儿只有巡城军和他们几个自己人晓得。   不过,他们定然没想到他也在场,将一切都看了个了然。   既然他们爱耍小聪明,那他就陪着他们耍耍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送上,记得给我留言哦! 第19章 第十九章、竹篮打水   那日的事没半天便在京城里传扬了开来。   赵炎昱听说,安盛帝闻之大怒,骂他们都是混帐狗东西,在太皇太后丧期做出这种违抗圣命之事,扬言要制他们死罪,甚至还要诛连九族。   这制他们死罪,到没什么,只是这诛连九族怕是有些难了。   赵炎昱想,若当真执行起来,依着朝廷这错纵复杂的局面,只怕一诛连下去,半个朝堂的大臣都要换一换了。   自然,这也是安盛帝的一时气话。   后来听说太子出面,借着为安盛帝排忧的名头,诚诚恳恳地为几位大人求了情,最后只罚了那几个倒霉蛋,杀的杀,发配边疆的也没了回来的机会。   经此一事,赵炎昱也看出来了,哪些大臣已站入了太子的队伍,哪些又还在观望之中。   虽说太子的人这回也略有折损,但在他看来,也伤不到他们分毫,反而是赵炎凌定然会将此事归究在他头上,迟早还会再找他麻烦的。   故而这几日,他都安份守己地呆在自个儿的府里,未曾出门。   “王爷,茶来了。”张安端着将将泡好的茶,来到他的身边,看着躺在树荫下的他略皱着眉头的样子,问道,“王爷心里有些烦?”   他侧头扫了张安一眼,讪笑道:“我这才触了他们一个大霉头,你觉得他们会放任我这般自由自在的躺着?”   说着,他长叹了口气,喃语着:“张安啊,我眼下还真有些怀念在无妄山庄时的悠闲日子了。”   彼时是快乐不知时日过,而今只回来住了十来日的光景,他便有些烦恼,觉得渡日如年,有些难熬。   有时他也会钻钻牛角尖,想着自己倘若不是安盛帝之子,只是个寻常百姓,虽会为一日三餐,餐米油盐而烦恼,但至少不用这般小心谨慎地过日子吧。   张安看着他沉闷的模样,再想想在无妄山庄时,王爷同林晏君谈天说地时的开心模样,一时间,他都开始同情起自家主子来。   在外人看来,他家主子怕死,胆小,爱银子,又爱胡闹,一样一样数过来就没一个好的地方,但那都是人前,人后是个什么样的,他最清楚。   明明他比自己还小上两岁,但私底下显少看到他真正舒心的时候,不是有太多事情要考量,便是有太多东西需顾虑,他看着都有些心疼。   “若是王爷实在觉得气闷,不如咱们去城外散散心。”   城外虽没什么好去处,但至少还可以爬爬山,缓解缓解愁绪。   赵炎昱躺在软榻上,一动不动地出着神,也不晓得有没有将张安的话听进去。   而张安见他没动静,也不再吭声,反而他将话说出口后,自个儿想想都觉得无趣,王爷更没兴致了。   “张安,不如咱们出去走走吧。”正当张安倚着树,在树荫下开始昏昏欲睡之时,忽然听到赵炎昱云淡风轻地说了句。   嗯?他好像方才也说了出去走走,王爷没吭声,他还以为他不想呢。   “好,那我去备马车。”张安站直了身子,准备去安排,才将将转过身,就被他唤住了。   “等等,备马,再准备点干粮。”赵炎昱坐起了身,吩咐着他又备了些东西,这才回房去换衣裳。   张安虽不晓得他到底想去哪里走走,但是主子的吩咐,他不会多问。   两人骑着马,从后院的小巷离了王府,一路很是低调的出了城。   骑了半日后,张安看出来了,王爷口里的出去走走,可不只是简简单单的走走罢了,怕是一走还要走出不远的路。   “王爷,您不会是想去无妄山庄吧?”   张安在心里思虑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赵炎昱不停的驱着马儿,回头冲着他笑了笑,说道:“张安啊,你现在是越来越懂我的心思了。”   不错,他的确是要去无妄山庄,京城里的人事让他觉得厌烦,既然烦了,自然要去让自己觉得舒心的地方。   眼下,也只有无妄山庄让他觉得舒心些。   张安也晓得他的脾气,知道自己劝不住他,所幸王爷的人缘比较差,想来他们出来几天,应该不会正好有人去找王爷的,他们快去快回,应该无妨。   两人各怀着心思,一个欣喜开怀,一个心事重重,行在道上都是不停的催着马疾行。   然再怎么快马加鞭,也是第二日下午才到得山庄。   张安上前叫门,门房开门一看是熟人,初时的震惊过后,便笑了起来:“王爷来了,可是来找庄主的?”   赵炎昱翻身下马,走上前去:“自然,本王总不至于来找你吧?”   他说着玩笑话,引得门房憨憨一笑:“王爷又说笑了,不过王爷,真是不凑巧了,前几日咱家庄主进京去了。”   “进京?”赵炎昱吃了一惊,他千里迢迢的来到无妄山庄,林晏君却不在,那他岂不是白跑一趟。   “是啊,和华先生一道儿去的。”   “他们住在京城何处?”赵炎昱微蹙了蹙眉头,想着林晏君和华承毅进京不晓得又是为了何事,他走之前也不曾听他提及,难不成是临时起意。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庄主也不可能同我们这些下人说啊。”门房赔着笑,讪讪地说着。   “孟显呢,他总知道吧?”林晏君可不像是一声不吭,什么都不吩咐就会离开的人。   “可不巧了,孟总管也不在,如今咱们这庄子啊,算是无主的。庄主离开之前也吩咐过了,何人来了也不接待,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门房说着,那意思无非就是赵炎昱若想住下,他也不敢做主让他进去。   赵炎昱不由想,也许林晏君就在里头,许是不想见他,才让门房说这些话来打发自己。   但再转而一想,也不可能啊,他又是如何事先知道自己会来,叮嘱了门房这些事儿呢,可见当真是凑巧了。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在此逗留,赵炎昱转了身便回到自己的马旁,一个利落的翻身上了马背,叫上张安调头就走。   门房看着远去的两人,窃窃一笑,返身掩上了大门。   匆匆回了京,赵炎昱就命张安去城里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查到林晏君的行踪。   这林晏君的消息还没查到,去接赵炎祁的人到先回来了,且还是几人去的,几人回来的。   “人呢?本王不是让你们去接人吗,这人接去哪儿了?”赵炎昱皱眉看着几人,努力压制着心头的烦燥。   “回王爷,属下几个去了,也见了祁王爷,可王爷他不肯回来啊,说再过上几日,他自个儿就会回来,不用咱们去接。”   几人也觉得委屈,祁王爷不肯回来,他们又不能将人拿绳子绑回来吧。   赵炎昱也晓得自己兄长的脾气,既然他不肯回来,自己派再多的人去也接不回来。   “他还有没有说别的?”   “王爷说,他的消息会同属下几人同时传回京城,让王爷暂时还是离京的好。”   赵炎昱哂笑了一声,他到是想离开,就不晓得他父皇会不会答应。   “你们下去吧。”   他挥了挥袖,有些厌烦的赶着他们离开。   这几日他事事不顺,一时兴起想去找个人吧,也没找着,想去接着人吧,又接不回来,身边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紧盯着他,巴不得他出个差子。   做人做到他这份上,也当真是可怜啊,枉费他还是个王爷呢。   “王爷,王爷。”张安一路叫嚷着,从外头走了进来。   “什么事啊?”赵炎昱意兴阑珊的抬了抬头,有气无力地问着。   “王爷,我查到林庄主的行踪了,他们果然来京城了。”张安显得比赵炎昱还兴奋。   也难怪他了,近段时日王爷让他查了不少的事儿,可他查出来的还真没几桩,本以为林晏君他也查不到,没想到就是这般凑巧,竟然被他撞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外出了,不过有存稿,都放存稿箱了,还是日更,大家记得给我留言哦,我会回复的!   对了,收藏过百双更哦! 第20章 第二十章、再临山庄   “当真,他在哪儿?”   赵炎昱当即来了兴致,双眼放光地望着张安。   张安看到他这突然从频死到活动乱跳的模样,咋舌不已,这林晏君当真是对王爷有如此之大的魅力?   “那个,我是在城门口见到林庄主的,那时候,他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张安无奈地说着。   若不是他正好打算去城门口问问守兵,看这几日是否有马车或是特别的队伍进城,将将走到城门口站定,就看到陈权驾着马车往城门口驶来。   “又回去了?”赵炎昱叹了口气,撇了撇嘴。   这到好,他与林晏君完美的错过了。   不过,这样也好,方才他还想着如何让父皇答应让他离京,现下他到是想到法子了,眼下便只有等,等着他们收到皇兄的消息。   第二日,宫里又来了人,传来安盛帝的旨意,让他进宫。   他想,父皇应该是收到皇兄的消息了,于是换了衣袍,进了宫。   “父皇,您召见儿臣有事?”一脚踏进大殿的门槛,赵炎昱便囔囔着问道。   “你这混小子,还是这么没规没矩的。”安盛帝从奏折堆里抬起头来,没好气地瞪了眼大步走上前来的他,一手将批好的奏折放至一旁。   “父皇,咱们父子俩个还讲究那么多规矩作甚。”赵炎昱笑嘻嘻地望着安盛帝说着。   “行了,朕让你过来,是要告诉你,炎祁有消息了。”   “皇兄有消息了?”赵炎昱上前一步,焦急地问着,“皇兄他可安好?可是受了伤?为何还不回来?”   安盛帝望着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呀,急什么。放心吧,你皇兄安好,说是回程的路上遇上了盗匪,为救一个属下才受了伤,后被人搭救,眼下正在别处养伤。”   赵炎昱点点头,看着安盛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他又好气又好笑:“行了行了,想问什么便问吧。”   赵炎昱憨憨一笑:“还是父皇了解儿臣。儿臣就想知道皇兄什么时候回来,还是说父皇已打算派人去接他?”   “你皇兄派人捎来消息,道他的伤还未养好,暂时先不回来,待便于行动了,自会立刻回转,你就不要操心了,朕也将消息传去了祁王府,你皇兄未回之前,你也别去了。”   “是,儿臣知道了。”赵炎昱说着,“既然如此,儿臣也就放心了。”   安盛帝扫了他一眼,这会儿子看着他,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不由想起前些日子的那桩事儿。   那几个被他狠狠处置的纨绔子弟在招供之时,亦提到赵炎昱也与他们同行了,只是侥幸未被当场拿住罢了。   他不晓得他们几个是情急之下乱咬人,还或是赵炎昱当真也在,不过依着他对这个混帐儿子的了解,想来这事儿十有八有是真的。   还真是叫人不省心啊,放在眼皮子底下还能折腾出这些事来,他还真是有能耐了。   此时,安盛帝有些犹豫了,自己将他召回来到底算是对还是错。   “父皇!”安盛帝正头痛着,忽然听到赵炎昱叫了一声,抬起了头,“父皇可是龙体不适?”   安盛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心里又开始打起了小算盘,一边揉了揉眉头,说道:“这几日睡得不踏实,老是想起太皇太后。”   赵炎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同,心里却嗤笑着,哪里是太皇太后找他,而是他想起太皇太后这个借口罢了。   “父皇,太皇太后已然仙逝,父皇也太别伤心了,小心龙体。”   安盛帝抿了抿唇,笑道:   “炎昱啊,父皇是这么想的,咱们当初也是说好的,你去替太皇太后守灵一年,你看现在,也不过三个月的光景。”   “啊,父皇的意思,儿臣还得回去啊?”赵炎昱挑眉,轻声问着。   安盛帝点了点头,赵炎昱当即垮下一张脸来,若哈哈地说着,“父皇,就不能不回去么?”   “君无戏言。”安盛帝说着,又怕他等一下耍起无赖制不住,忙又添了一句宽慰道,“就算不守满一年,好歹也至少半年吧。再者了,逢年过节你再回来不就好了。”   赵炎昱委屈地撇了撇嘴:“父皇,儿臣去也可以,只是那行宫儿臣当真是住不了啊,要不你先拔些银子让他们修修,儿臣再过去如何?”   安盛帝一想,不对啊,这行宫一修缮,怕是没个半年十个月的成不了事,这混小子要是让他再在京城里呆上半年,他还不得把头发都熬白了。   不成不成,可不能按着他的法子行事。   “没事没事,你上一回不是住那个什么山庄去了嘛,这一回你也还是去人家那里借住,这银子父皇替你出,怎么样?”   赵炎昱歪着脑袋,似沉思了片刻,这才缓缓点点头:“如此,那就依父皇的意思吧。”   “好好好,那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就出发吧。”安盛帝大喜,说罢,忙又改口道,“不不不,还是即刻出发的好。”   赵炎昱在心里偷笑着,一切皆如他所料,如此一来,他便可光明正的离京了。   安盛帝给了银子,便迫不及待的将赵炎昱赶出了宫,临走前还再三叮嘱他快些离京,借口怕太多人知道他回了京,留下话柄。   平心而言,京城他也不想再多呆,于是回了府便命张安收拾了东西,吃了午饭就开开心心的上了路。   早上的时候,张安说林晏君回山庄去了,他紧随其后追去,许是他们快马加鞭还能追上乘马车的他呢,这回他总不至于再吃闭门羹了。   只是说也奇怪,不过是差了这小半天的功夫,他与张安等人快马急追,愣是在途中没看到无妄山庄的马车。   赵炎昱想,难道京城去往无妄山庄还有别的道吗?   然,待他们赶到山庄,敲开了大门,得知林晏君确实已经来了,只不过又去了亦曲城,下午的时候才会回来。   赵炎昱道出来意,这回门房没因着庄主不在而将人推拒,而是通知了孟显。   孟显将他安排在了原来的住处,道待庄主回来再来请他。   赵炎昱无所是事的歇息了片刻,而后胃口大开的吃了顿午饭,便打算回房去小憩片刻。   因着吃得太多,怕胀气,他刻意绕了道儿回去,想多走几步,顺道再好好看看自己已有十数日未曾逛过的院子。   他在树荫下走得缓慢,还时尔停下来站上片刻,走走停停间忽然看到笙儿拎着个食盒在小湖另一边的小道儿上走着,时不时地左右张望,那模样可不像是在干什么正经事儿。   这可就奇怪了,笙儿是林晏君身边的贴身侍女,行事为何这么鬼崇,要么她就是趁着林晏君不在庄里想做什么坏事,要么便是林晏君派她去做什么坏事。   赵炎昱着实太过空闲,看到这般模样的笙儿,二话不说快步追了过去。   如笙儿这般的丫头,平日里定是鲜少做坏事,瞧她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就晓得了,赵炎昱跟起来也不费劲儿,一直跟着她进了一间院子。   这院子已是很偏角的地方,与他住的地儿在完全相反的方向,他还真没来过这个地方。再看这院子,也不像是有人住的啊,笙儿将食盒送来这里做什么。   只见笙儿拎着食堂也不进屋,而是转到了院偏角处的假山前,在山石上摸了摸,后按了按,随即便见山石呼啦一声像扇门似的打开了,她拎着食盒走了进去。   赵炎昱看得眼睛一亮,这么个破落院子里居然还有机关暗室,他就说嘛,这么大的山庄,怎么可能没有个隐秘之处。   他也未犹豫,就走了过去,学着笙儿的模样在假山石上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处不同,便微微用力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存稿菌,作者菌外出受训去了,大家记得留言哈!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密室中人   石门打开,现出了里头又深又长的石阶,一直往下而去,一时也看不到头。   所幸两旁的石壁上点了油灯,他就着略有些昏黄的灯火,慢慢地往下走去,一路都没听到什么旁的声音。   赵炎昱着实佩服笙儿这个看似柔弱的丫头,敢独自一人进来,看样子应该是来得次数不少了吧。   行了片刻,赵炎昱到了一个四方的石室,里头空无一物,除了石壁上所嵌的火把燃着。   从石室穿过,他继续前行,隐隐听到了声响,像是铁链撞击发出的冰冷声音,哐啷哐啷的作响。   他不由加快了步子,还没寻到发出响动的地方,便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林晏君呢?他那个缩头乌龟呢,怎么,不敢来见我了?”   一个男人怒吼的声音,其中夹杂着铁链撞击的声音,只如此,赵炎昱眼前便浮现了一个男人被铁链束缚于墙上的景象。   没成想林晏君不止造了密室,还玩囚禁,不晓得这个能让林晏君花心思关在这里头的,是个怎样的人物。   一想到此,赵炎昱也不掩饰自己偷偷摸摸的行径了,大步流星的循着传来声音的地方走去。   走过狭长的过道,眼前忽然开阔起来,只见一个大大的圆形石室。   五条粗/长的铁链从墙中穿出,分另扣在一个男子的四肢与腰间,将之束缚在石室正中的位置。   笙儿拎着食盒垂首站在一旁,一脸呆滞的像个耳聋口哑之人。   而男子此时正拼命地驱着两条腿动着,那样子像是想将摆在跟前的饭菜踢翻。   只可惜笙儿将菜放得距离离刚刚是他将踢到又踢不到的位置,很是刁钻,看来这种情形也不是头一回了。   再说了,看来他的视力也不大好,难道他扫了这么久都没发现那饭菜所放的距离饶是他再怎么用力也踢不到的,兴许他是个瞎子?   “笙儿,这就是你不对了,菜放得那么远,他怎么吃得到啊。”赵炎昱一边凉凉地说着话,一边从暗处走了出来。   笙儿错愕地抬头,一脸惊讶地看着赵炎昱,脸上闪过一抹惊慌。   “何人?”男子蓬头垢面,从散乱打结的发后用有些浑浊的眸子瞪着他的方向。   赵炎昱侧头看了眼,心道瞧他那模样绝对是个瞎子。   “我是何人你知晓了又有何用,还不是照样要被囚禁在此,不如你告诉我,你是何人,兴许我听得高兴了,会救你出去呢?”赵炎昱挑眉讥笑道。   还别说,这密室虽不见窗,但依着地道的走向来看应是一路往地下挖的,因而较之外头此时正午渐起的炎热而言,显得阴凉多了。   但也因着没窗,这个男人也不晓得是多久没洗漱了,里头飘着一股酸臭味,他微微走了几步这味儿就冲鼻而来,他下意识的往笙儿的方向靠了靠。   笙儿此时被突然出现的赵炎昱吓得手足无措,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被昱王爷发现了,她该怎么办?   还没想出来对策,到是身子一感受到赵炎昱的靠近,忙往旁边窜了一窜,看得赵炎昱皱起了眉头。   “我说笙儿,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我……我……”笙儿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到是一旁的男子听到他的话,察觉到了二人的熟络,冷哼了一声。   “原来跟林晏君那个野种是一伙的,一个个都是口蜜腹剑的小人,若不是他这个牲畜,这整个山庄,整个京城都将是我的天下。”   赵炎昱一听他的话,就不高兴了,这京城都是他的天下了,当他这个王爷是什么,死的吗?   而最最让他气恼的,是这个死瞎子居然骂林晏君,气得他当真想将他吊起来打一顿。   猛地一想,他这不正吊着嘛,于是赵炎昱一撩袍摆,快速的冲了过去,提脚就踹上了那人的腹部。   哐啷哐啷的声音在密室内沉闷的响了起来,夹杂着那人的痛吟声,连着一旁的笙儿都发出了一声惊呼,而后忙又伸手捂住了口。   “王八蛋,林晏君还真是个烂好人,换了本王,定然将你的舌头也割了,哪还留着让你在这里指天骂地的。”   赵炎昱骂骂咧咧地说着,一边还掸了掸衣袍,看得笙儿吃惊不已。   她本以为昱王爷跟到了这里,看到了这人,定然会刨根问底的问个没完,许是还会生出别的事来。   然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什么都没问自己,反而是莫名其妙的突然对着那人动了怒。   “本王?”那人被赵炎昱踹的不轻,却还是没有漏掉他话中重要的字眼,本王二字,让他异常警觉,“你是王爷?你是朝廷的人?”   那人猜想着,自己念念叨叨地说着,越说越来了劲儿:“你是哪位王爷,我也是认识王爷的。”   “就你这模样,还认识王爷?”赵炎昱讥笑道,将眼前这个人上下打量了一遍。   直觉告诉他,这人兴许还真得认识哪个王爷,但定然也不是个好东西。   “王爷还真有兴致,逛到这儿来了。”   那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后方就传来一道笑声,正是赵炎昱多日未能见上的林晏君。   他很是欣喜的转过身,看着他笑道:“嗳呀呀,真是不容易啊,本王总算又见着林庄主了。”   林晏君笑着,走上前来,经过笙儿时冲着她说了一句:“你先出去吧。”   笙儿像是得了敕令,拎着食盒转身就往外跑,窜得比兔子还快。   林晏君走到赵炎昱身边,只是淡淡地扫了那个吊着的男人一眼,此时他又破口大骂了起来:   “林晏君,你有本事就放了我,你抢了我的身份,抢了我爹,你就是个白眼狼……”   林晏君却连眼都未眨一下,只是勾着唇角静静的听着,任由那人骂着,而后什么话都没说,返身往外走去。   赵炎昱忙跟了出去,两人无语,直到出了密道。   “王爷没什么话问我?”   赵炎昱看了他一眼,再看了看萧瑟的院子,拖起他的手就是往外走:“换个地方再说。”   林晏君也没发话,更没抽回手,只是随着他一路快行,而后进一片小树林,头顶的骄阳总算缓了许多。   赵炎昱随性,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背靠着树杆笑道:“你可晓得,本王前几日来寻过你。”   一想起那几日,他还是觉得气馁,自己拼死拼活的赶了个半死,结果连人家的面都未见上,所幸没隔上几天,总算是让他见着了。   林晏君点点头,看着他脸上有些小委屈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早晓得王爷会来,我进京时应该先去王爷府上拜访一番的。”   赵炎昱闻言,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就该如此,本王怎么就没想到呢,今日同你说好了,日后你若再进京,定要先去王府寻本王报个到。”   他笑眯眯地说着,看着林晏君亦勾着唇角浅笑,两人只见到了彼此高兴的模样。   “王爷当真不打算问我?”   沉默了片刻,林晏君走到他不远处的树旁,倾身靠着树杆,转头望着他。   赵炎昱转而看着他,怔怔地没说话,静默了许久,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笑道:   “你若不愿告诉我,我问了又有何用?你若想告诉我,自然也不用我问,不是么?”   他说着,看着林晏君有些呆滞的模样,只是浅浅而笑。   林晏君还是头一回在与他交谈时,未听到他自称本王,自然,方才在密室内的不算,初时他定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而此时,没有外人,他去掉了那个令人觉得高高在上的称谓,如何让他不惊讶。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满百了,所以这是今日双更的第一更,第二更稍后送上,别忘了给我留言哦!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山庄往事   林晏君回想起他与赵炎昱从初识到至今这短短月余的相处时光,不禁有些恍惚。   这个昱王爷,在他跟前,时而似个地痞流氓,时而似个任性的孩子,时而又沉稳地像个王爷,哦,对了,他原本就是个王爷。   然,饶是如此,他也从未用自己的身份压过他,未曾让自己觉得他们二人之间有所不同,甚至,总爱拖着自己说些他的心事。   他,还当真做足了朋友的样子。   “我以为王爷定会好奇他的身份呢?至少会问一问那人是谁?”林晏君转开头,轻笑着,笑意中的那一抹嘲讽,不知是笑自己,亦或是笑他。   赵炎昱张了张口,本想说他都不自称本王了,他却还一口一个王爷,显得他这个举动特别掉自个儿的身价。   不过想了想,还是没说,免得他心思细腻的又多想,只是怏怏一笑,道:“我又不是长舌妇,哪里有那么多想问的。”   说着,赵炎昱起身,拍了拍沾染在衣袍上的污物,打算离开。   然才走了两步,就被林晏君拽住了,将将回头便听到他有些急的说道:“你不想听,可我偏偏要告诉你。”   赵炎昱抬头,看着神情有些别扭的林晏君,心里头却很是开心。   且不论他将说予自己听的事是真是假,只要他愿意同他说,他便认定自己在他心中定然是不同的。   赵炎昱不作声,只是回身走到他对面的树旁,学着他的模样倾身靠着,静静地望着他。   林晏君看了他一眼,而后转开了头,只因对而的人这样望着自己,他觉得还当真说不出来。   “那个人,是林老庄主的亲子林晏君,而我林晏风,不过是他收养的义子罢了。当年,南方边城战乱,我随家人北上逃亡,途中失散,将要饿死之际遇到了林老庄主,被其收为义子。”   “我与林晏风也算是一起长大,可就在前几年,义父发现他私底下竟偷偷与他国之人暗中来往,想借着山庄的名望,将势力扩展到京城去。”   “虽说,无妄山庄在京城确定有营生,但义父的本意只是为了维持山庄的开支罢了,哪里晓得他竟打了那样的心思。   轻叹了口气,他亦觉得无奈。   “发现林晏风的异样之时,义父已重病,唯恐山庄背上通敌叛国之罪,无奈之下只得将之囚禁,这山庄也自然只能交给了我。”   林晏君淡淡地说着,赵炎昱却听得很是认真,他相信林晏君的这番话,与林晏风说的那些也对得上。   其实就算这是假的又如何,这是他们无妄山庄的私事儿,他一个借宿的,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难怪那林晏风要将你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上一遍,你算是彻底断绝了他走上权力之巅的康庄大道,指不定他原本还能当个大官,当真将无妄山庄的名声传遍天下。”   末了,赵炎昱笑着说道,而后冲着他扬了扬头:“不过有桩事儿,我到是想问问,他方才说认识王爷,不知你可否晓得他到底与哪一个王爷有所往来。”   林晏君摇了摇头:“此事义父也曾问过他,只是他那时视我与义父为仇人,哪里肯心平气和的同我们说话,自然也不会如实相告了。”   赵炎昱闻言点了点头。   依着方才林晏风的模样便不难看出来,这两方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想来当时闹得非常不愉快吧。   “后来我派人查过,只是林晏风被囚禁之后,便再无人与他传递消息,对方看来很谨慎。”林晏君说着,眼见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不解地挑起了眉头。   “也该是如此,倘若你随随便便一查,便能查到了,他也没那本事叛国了。”赵炎昱笑着,冲着他摆摆手,“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自会派人去查,待查明了再告之你。”   赵炎昱想,他大概知道哪几个王爷有这嫌疑,眼前唯一让他忧心的是,林晏君说那林晏风通敌叛国,既然如此,那个与他有联系的王爷岂不是也……   赵炎昱不敢再往下想,倘若真如自己所想,东宫太子的嫌疑到可以排除了,至余其他几个到要好好查查,且是越快越好。   “也好,事关朝中之人,我确实无能为力,不过林晏风我是绝对不会再让他有机会离开那个石室的,你且放心吧。”林晏君定定地说着。   毕竟林晏风是无妄山庄的人,这篓子算是他们捅得,赵炎昱晓得了之后没将他们都抓起来已算是他大度了,这人他自然要看管好了。   “说起来,他的眼睛是怎么回来?”赵炎昱忽然想起林晏风那个睁眼瞎,虽说眼还睁着,两颗眼珠子也还在,不过也只是摆设罢了。   “我若说是我弄瞎的,你信吗?”林晏君含笑而语,视线便落在他的脑上,不想错过分毫。   赵炎昱刚想回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然醒过神来,又呆滞了片刻,可在心里,他觉得林晏君说的这话是真的。   他犹豫了片刻,笑着点点头:“我信。”   看到林晏君脸上忽然闪过的一抹惊愕,他却笑得很是坦然:“若换作是我,可不止是弄瞎他了事,最好是毒哑了他才清静,打断他的腿,省得还要担心他往外跑。”   赵炎昱面目狰狞的说着,然林晏君看得却忍不住想发笑。   瞧他的样子,说得有多么凶残似的,可他晓得,赵炎昱不过是口上说说罢了。   虽说历朝历代的皇子大多都是凶爆残忍之徒,视人命为草芥,折磨人的法子更是层出不穷,甚至是以此为乐。   不过,他晓得赵炎昱定然是不同的。   他不过是嘴硬心软罢了,平日里总是嚷嚷着不是要给这人苦头吃,便是要了那人的脑袋,但他瞧着他身边的几人都好好的。   更有一回,他还无意中瞧见张安讥笑这个当主子的人呢,却也没见着他何时发怒来着,何时又当真要了张安的脑袋了。   不过,他这番话,却让他心头舒展了许多。   虽说当初也是无意中弄瞎了林晏风的双眼,但毕竟他们二人之间也有多年相伴的情义,后来为了忠义反目成仇,但他心里还是因为此事而有些愧疚。   “当年,义父发现他私底下做得那些事后,劝了许久,实在没法子了,只能将他囚禁起来。义父病逝之后的某一日,他花言巧语的说动了替他送吃食的小厮后竟然逃脱了。”   林晏君微仰起头,勾着唇角自嘲一笑,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对面目光炯炯的男子身上。   “我好不容易将他抓了回来,唯恐他逃况,特意将送食之人换成了笙儿,且在石室内设下了机关,他一旦逃脱便会触及机关。”   他的机关未放置利箭,而是毒粉,若林晏风不逃离,那些□□粉便不会对他有所损伤,可惜他哪里肯乖乖地就此被他禁锢。   也是,这世上又有哪个人愿意让旁人囚禁自己呢。   “他逃脱之时触及了机关,被毒瞎了眼,要不然,怕是他还不知道要逃上多少次。这几年,他才消停了些,只在口头上骂骂人罢了。”   赵炎昱闻言,忍不住想,本以为他们皇族之间的勾心斗角也算奇特了,不想一个无妄山庄也有这么多明争暗斗,可狠林晏风这人不知好歹,还做起了叛国的勾当,当真该死。   但若不是如此,林晏君也成不了无妄山庄的庄主,他怕是也没这般容易与他结识了。   如此算来,他还得谢谢林晏风?   不对啊,难不成他下回还得请林晏风喝酒?   他一个激灵,浑身一哆嗦,而后摇了摇头。   他有毛病才会同那个林晏风去喝酒呢,这酒要喝,也只能同林晏君去喝嘛。   一想到此,他便站直了身子,一个大步迈到了林晏君的跟前,很是自然的抬手拉过他:“不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小事,走,咱们喝酒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送上,我麻溜的圆润滚走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把酒言欢   赵炎昱一时间竟忘了他们如今可不是在繁华的京城,而是在鲜少有外人踏足的无妄山庄之内。   走到半道的时候,他才想起来,抬手摸了摸额角,转头看着身旁的林晏君,讪讪地笑了笑:   “庄里可还有清沂酒?”   林晏君打量了他一眼,勾着唇角笑道:“我便晓得,王爷不喝光我的酒,是不肯作罢的。”   赵炎昱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又开始称呼起他王爷来了,他林晏君怎可以跟个女子一般善变呢。   “林晏君,我以为依着我与你相识这么久的交情,也算得上是朋友了,你我就不能坦诚些么?”   他板着一张脸,皱蹙着眉头望着林晏君,看得对方竟有些心虚起来。   林晏君心中不免生出一股子别扭来,却是因着他自己,而非眼前这个比自己看上去坦然多了的昱王爷。   方才他们二人说话时,的确已放下了彼此间的身份,而一离了那林子,他忽然又后悔了自己与他那番不计较身份的交谈。   只是,此时他将话说得这么直白,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回话才好。   素来,他无妄山庄与朝廷中人便鲜少往来,连着义父去世之前,亦有交代,朝中之人能避则避,万不得已避不开的,能少有干系便莫要过多纠缠。   可眼前这个赵炎昱身为皇子,不正是他应该唯恐避之不及的人么,但偏生,他此刻略有些恼怒又略有些哀怨地望着自己,还当真让自己难以拒绝。   “莫要看我是个王爷,在人前光鲜亮丽的似人人都想巴结,可背地里,他们是如何编排我的,我心里头清楚,便是你在心里如何看待我的,我亦晓得。”   眼见他眼中划过一抹犹豫,赵炎昱忙趁热打铁,自嘲一笑,幽幽说道。   “你们都觉得我只是个混吃混喝,一无是处的窝囊废,面上对我客客气气,恭敬有礼,背地里却都不屑与我为友。”   说着说着,连赵炎昱都被自个儿说得有些动容了,险些落下两滴泪来。   这般想想,他做人着实失败,按理说有皇子这个身份,他身后应该跟上一群想攀关系的男女老幼。可实际上,他屁股后头跟着的是一群看他笑话的人。   还真是白白浪费了老天爷给他的这个好条件。   “你不屑与我做朋友,我也不怨你,谁让我就是个窝囊废呢,要不然眼下不是在朝堂之上,也该是在沙场之上。罢了罢了,我算是认命了。”   赵炎昱悠悠长叹了口气,看得林晏君只能呆呆地望着他,抽搐着唇角一时无语。   他自认做得滴水不漏,面上应该未有表露出什么,但没料到看似平日里没心没肺的赵炎昱看得这般透彻。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不好意思拒绝,也不忍心拒绝他。   “好了好了,你无非就是为了我还剩下的那几坛清沂酒,又何必将自己说得这般可怜,我都拿出来送你可好?”   林晏君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还需这般哄人的,且哄得还是堂堂一个王爷,这事儿说出去怕也无人会信吧。   而赵炎昱变脸之快更是让他目瞪口呆,这头他的话将将说完,那边他已大笑了起来:   “如此才爽快嘛,赶紧将你藏得好酒拿出来,咱们不醉不归。”   赵炎昱心情大好,巴巴地盼着喝清沂酒。   林晏君虽不好这一口酒,然今日难得也来了兴致,命人取了酒来,又要了几碟下酒小菜,早早地吃起了晚饭。   菜送了一碟又一碟,酒续了一坛又一坛,两人坐在林晏君的小院樟树之下,吹着徐徐清风,推杯换盏间,不免都多饮了些。   赵炎昱平日里便是个闲来无事爱喝上几杯的,特别是他近段时间对这清沂酒又情有独衷,难免喝得兴起。   又因着今日难得有林晏君作陪,他越发开心,这一开心,就忍不住劝起酒来,这一劝林晏君便失了抵挡之力,一来二去,已喝得晕晕乎乎起来。   “我也算是喝过不少酒的,但如清沂酒这般合我胃口的,还真是少见,华先生还真是个识酒之人呐。”   林晏君轻晃了晃脑袋,努力想看清对面之人,然看了半晌,总觉得他的身形摇晃的厉害,末了一手支着额际,一边说道:   “承毅对酒颇有研究,这些年他走南闯北品过各地名酒,自然晓得哪些是好酒,我与他相识数载,他自然不能拿太差的东西来搪塞我。”   说罢,林晏君轻笑了笑,忽觉得有些口干,下意识地端起了酒杯又抿了口。   “说起来,还是你好啊,有朋友,有好酒,这小日子过得可有滋味了。”赵炎昱一脸羡慕的说着。   他还当真是羡慕林晏君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无妄山庄栖身,素日里也没人敢与他唱反调。   这林晏风勉强算一个吧,还被他关了起来,根本碍不得眼。他自由自在,还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当真是让他眼馋的紧。   “你羡慕我做什么?也不想想这世间有多少人羡慕你的身份呢?”   林晏君笑着,揉了揉模糊的眼,看着对面的人又抓着酒坛子只替自己斟酒,有些不满的伸手夺了过来,替自己倒了杯,嘴里还颇为不满的嘟囔着:   “就顾着喝我的酒。”   “那不如咱们换个身份过过,你帮我做昱王爷,我帮你做林庄主,如何?”赵炎昱笑着,看着他稀里糊涂的模样,晓得他定然是酒多了。   没想到喝醉了酒的林晏君这般有意思,与他往日里板正的模样截然不同,令他越发觉得有趣,忍不住想亲近。   “呵——”林晏君呆呆地笑了声,仰着头望着头顶的房梁,“倘若当真能换了这身份,我不想做庄主,也不想做王爷,我只想做我爹娘的孩子,幼时膝下承欢,大了,替他们养老送终。”   因他仰着头,赵炎昱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只是恍惚间觉得他的眼角有什么闪着,顿时便觉得的自个儿胸口闷闷的。   于是,他往林晏君身旁挪了个位置,抬手搭上他的肩。   “我同你说,做父子确实不如寻常人家的好,你说旁人羡慕我的身份,其实有什么好羡慕的,我觉得还不如你说得这样好呢。”   说着,他轻拍了几下林晏君的肩,而后倾身将自己的酒杯又捞了过来,碰了碰他的:   “来,我敬你,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寻回自己的双亲,重温伦常之乐。”   杯子轻碰发出一声脆响,林晏君闻言侧头看着紧挨着自己的人,见他举杯仰头很是豪爽的一口饮尽,便也端起了自己的酒杯,深吸了一口气,咽下了醇香的酒液。   “借你吉言。”   林晏君说着,却在心中讥笑着,这个念头他不晓得打了多少年了,自他接任无妄山庄后,便派了人出去打探消息。   但一别经年,茫茫人海,又岂是那么容易找得到的。   不过,这桩事压在心头这么多年,这还是他头一回同旁人提及。   未提到也罢了,眼下被赵炎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番说,他竟觉得心思翻涌的厉害,前所未有如此时这般雀跃,似要按耐不住眼下便想见着人。   “来来来,喝酒喝酒。”察觉到身旁之人的心思起伏,赵炎昱殷勤地替他倒了酒 ,拿肩轻撞了撞他,总算是将他的心思又拉了回来。   两人和乐融融地喝着酒,张安在院门外探了探头便又退了出去。   看看已暗下来的暮色,想来这两位是打算一直喝到睡过去为止了,他还是稍后再来将王爷背回去吧。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得寸进尺   赵炎昱觉得自打他记事起,便从未睡得如此安心过。   此时幽幽自睡梦中醒来,也不急着睁开眼,只是待着意识慢慢回笼。   鼻间的气息有些不同,不似往日的气味,胸口还有些沉,随着自己的呼吸起伏,有什么东西沉闷地跳动着。   那种压抑的感觉,不禁让他想起多年前,自己还年幼时遇到的那场变故,与他被死人压在身下时的感觉有些相似。   不过,即便不睁眼,他也晓得,此刻压在自己身上的断然不是个死人。   徐徐睁开眼,果然看到一个头压在自己胸口,散乱的发丝铺在自己的身上。   有几缕偷偷地跑入了自己敝开的领口里,随着两人的呼吸而移动,挠得人心里头也痒痒的。   他怕惊醒了仍在好眠中的林晏君,干脆躺在床上,努力回想着昨儿个后来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睡到床榻上来的。   细细回忆,他们二人在外头喝着喝着,忽然察觉到天黑了,于是一人拎了一个酒坛子,相互扶持着进了他的房接着再喝。   只是进了房后,他的记忆也开始破碎了,只依稀记得初初进门时,他们还是坐在外间的小桌旁喝酒来着。   后来,后来好似笙儿来过,张安也来过,可他不记得彼时他们都说了什么。   再后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饶是他望着头顶的床缦瞪眼瞧了半天,还是未想起来之后的事情,而此时,半趴在他身上的林晏君动了动,拿脸蹭了蹭他的胸口。   衣袍随着他的动作扯动,使得赵炎昱的领口又敞开了不少,看得他自个儿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眼下还在夏末之季,衣裳穿得还少,这领子再敞开去,就露胸了。   这房里若是旁人到也就罢了,然一想到是与林晏君同处一室,若被他瞧见了,他总觉得有些难为情。   将将抬手打算将领口收一收,方才还在蹭的脑袋缓缓抬了起来,微眯着的眼在看到赵炎昱的脸时,明显有片刻的呆滞。   “赵炎昱?”   赵炎昱正抬着的手便冲着他摇了摇,而后讪讪又强装镇定地将自个儿的衣领收了收,思绪却转得飞快。   昨日还要同自己讲身份,今日叫他的名字叫得这般顺溜,这形势到是挺好的。   林晏君的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来,看着他掩衣领的样子,瞄到了他胸口一寸肌肤时,顿时清醒了过来。   “你怎会在我房里?”   他此时才发现自己半趴在他身上,忙不迭的起身,手撑在他的胸口支起了身子,一时未控制住手劲儿,将赵炎昱按得险些岔了气。   他捂着胸口咳了两声,也不起身,只是抬眼看着盘腿正襟危坐在床榻内侧的林晏君,委屈地说道:   “昨儿个晚上咱们不是喝酒来着么,说好了不醉不归的。”   林晏君记起来昨日他们二人的确喝酒了,却全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屋的。   反而是赵炎昱方才被他这么一质问,倒又想起一些片断来,好像是林晏君先喝趴下了,是他搀扶着他跌跌撞撞的进了内室。   扶着他上了床榻后,他原本是想仗着自己的酒量比他好上那么一点点而回自个儿房去的,结果不想被他拽住了领口一拉,自己就顺势赖在他的床上,干脆睡死了过去。   所以说,也不是他死赖在他这里,明明是他留自己来着。   赵炎昱替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心安理得的继续躺在他的床榻上不动弹。   “那个,既然都醒了,那就赶紧起身吧。”   林晏君捏了捏眉心,忍着头部传来的阵阵钝痛,轻声说着。   然赵炎昱只是将双手枕入脑后,打了个呵欠闭眼说道:“我还没睡够呢,再容我睡会儿。”   他莫名觉得林晏君的床榻比他睡的那张舒适多了,难怪他能一夜好眠安睡到天亮,此时身心舒畅的都忍不住想高歌一曲。   一眼就瞧见他扬起的唇角,林晏君无奈地叹了口气:“要睡也回你自个儿房里睡去,让人瞧见你在我房里算个什么事?”   赵炎昱睁开眼,侧头看向他:“说得我好像有多见不得人似的,你又不是半夜偷人了。”   林晏君闻言,险些气得将他一腿踹下床去,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他又说了起来。   “你也不想想,昨夜你喝得稀里糊涂,还是我把你背到床上的。再说了,你夜里这睡相可真不好啊,我险些被你踹下床去,还有,你压了我大半晚上。”   林晏君当真要被他的话气晕过去,他夜里的睡相好不好,自个儿还真不知道,但想来也绝不会如他说得这样吧。   然,他还未想好怎么回话,原本躺着的人突然一个利落的翻身,伸出双手搭上他的肩头,用力一推将人压制在床榻上。   “你做什么?”   林晏君被他突然压倒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蹙着眉头紧盯着此时趴伏在自己身上的人。   “做什么?你压了我大半夜啊,我打小就没被人压过,自然得压回来才行。”   赵炎昱嘻皮笑脸地说着,真要计较起来,昨儿个他拽自己领子的那一把时,到是自己先将人家压了一回,然从时间上头算,确是他被压得时候儿更久些。   想他堂堂一个王爷,怎能让旁人压一头呢。   “庄主,笙儿进来了。”   彼时,门外忽然传来笙儿的声音,两人下意识地看向房门口的方向。   赵炎昱不晓得林晏君与笙儿这对主仆平日里是如何相处的,只是依着他与张安的相处之道,觉得笙儿在未得主子的回应之前应是不会私自进来的。   然他却估错了这对主仆。   林晏君回神,正要阻止笙儿进来时,房门已被人自外推开,随后便听得哐啷一声,笙儿手中端着的铜盆掉在了地上。   赵炎昱是亲眼看着铜盆被笙儿摔在了地上,而下一刻,他被身下的林晏君一个大力重推,径直从床上翻落在了床踏板上,继而滚落于地。   “奴婢这就出去。”   赵炎昱掉落在地发出的声响也惊醒了笙儿,忙蹲下身捡起了铜盆夺门而出,看得他一头雾水。   他揉着痛处,从地上爬起身来,这厢林晏君也从床榻上下来,转而看着他的动作,眼中闪过一抹纠结。   “我说笙儿为何每回见着我都同见了鬼似的。”赵炎昱未多想,只是下意识地觉得笙儿是因着见了自己才落跑的。   话毕,偏头便看到林晏君冲着自己翻着白眼,不晓得自己又是哪里说错了。   虽说如今民风开放,京城里有得是好男风之人,朝中也不乏养了兔儿爷的大官,赵炎昱对此事亦无甚成见。   只是他全然忘了无妄山庄里的人长年居于山中,哪里晓得眼下的世俗民情。   笙儿见着赵炎昱压着自家的庄主时,还着实犹豫了一番,想着是否要叫人来救庄主,她下意识地觉得赵炎昱好男风,要对庄主用强的。   “我晓得了,笙儿是不是欢喜你,方才见我在你房里,所以她想多了?”赵炎昱想了又想,忽然想到了这个可能。   然林晏君不搭理他,顾自解了外袍更换,赵炎昱跟在他的身后,踮脚抬头自他的肩头望过去,看着他箱笼里的衣裳。   “我觉着不是她想多了,而是你话太多了。”林晏君说着,取了一件外袍便要关上衣箱门,却被赵炎昱探手拦下了。   “做什么?”   “借你一件衣裳穿穿。”赵炎昱厚颜无耻的随手翻出了一件他的袍子,转身便走到了一旁,一边还解着自己的腰带。   林晏君转头,无奈地望着正在换外袍的他,悠悠地长叹了口气。   这赵炎昱回去了一趟后,当真是越发的得寸进尺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家书急催   赵炎昱觍着脸穿了林晏君的衣裳,在无妄山庄内招摇过市了不到一个时辰,整个山庄上上下下的人都晓得了。   “您昨儿个可真是替咱们王府长脸了,王爷。”张安一边替他研着墨,一边说着。   此时,赵炎昱负手站于窗边,一手端了杯香茗,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怎么看,他都觉得自己这院子的景致不如林晏君的好看。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人家才是正主,若他一个借住之人的院子都比他的好,那还当真要叫作反客为主了。   不由的,他勾着唇角轻笑了声。   他便是想安静地呆一会儿,回味一番昨日与林晏君把酒言欢时的欢畅,然张安却一直在旁唠叨,搅得他不得安宁。   “我做什么了?”   他到想听听张安能说出何事来。   “您昨晚上同林庄主可是喝了不少酒啊,我本想着夜深了总得接您回来歇息吧,您到好,死命地抱着人家硬是不撒手。”   说着,张安撇头看着他:“您是不晓得那笙儿的脸色,啧啧,当真是能画出一副画来了。”   赵炎昱闻言,回头看了张安一眼,他确实未看到笙儿的脸色,不过他此时说话时的神情才当真能画出一副画来。   不过这酒还当真误事啊,早晓得他就不喝那么多了,他觉得自己虽爱喝酒,但这酒品应该还算不错,抱着人不撒手的事儿当真会是他干的?   “你确定不是林晏君抱着我不撒手,不让我走的?”他想了想,回头看了张安一眼,问道。   “哪能啊,人家林庄主素来不喜欢同咱们几个多打交道,怎么可能拽着您不让您走呢。”张安说着,看着自家主子窃窃地笑。   昨儿个主子的模样可当真让人吃惊,饶是以往他再怎么耍无赖,也不似昨晚,如个孩子一般抱得人紧紧地,活像怕被人抢走似的。   “不对吧,可我怎么记得……”赵炎昱说着说着止了话,想着这后头的话还是不要说予张安听得好。   虽说他记得明明是林晏君拽着自己不撒手,但那是之后的事,再之前两人在房里头喝酒的事儿,他当真记不太清了,如今不管是真是假,也只能由着张安说了。   回头,见张安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他瞟了他一眼,而后走到书案旁,倾身靠着桌子,说道:   “好了,墨磨好了就赶紧写信吧。”   “嗳!”张安点点头,乖乖地放下了手中的墨条,猛一回神不对啊,复又抬头看向他,“这不是您说要给祁王爷写信,我才磨的墨嘛,怎么变成我写了?”   张安的话,换回了他的一个白眼:“我写同你写有何区别么?”   张安愣愣地摇了摇头,好像的确没什么区别,谁让他平日里也经常迫于王爷的淫/威而替他写信呢,自然也不乏写给祁王爷的。   所以说,他这是惯犯了。   “你就告诉他,让他赶紧回来,再不回来,他老婆儿子就归别人家了。”赵炎昱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而后端杯饮了口茶。   他就觉得奇怪了,皇兄在外到底是遇上了何事,怎让他乐不思蜀的,难道刚好救他的人是个姑娘家,两人患难见真情对上眼了。   就算真对上眼了,将人带回来不就成了,皇嫂都说他想将何人娶进门都可以,皇兄又有何顾忌的。   但若不是如此,难道他的伤势当真那般重?重得都不能成行?可送信的人回来却说,他看上去并无大碍,至少四肢活络的很,不像有重伤的样子。   亏得他被父皇又赶出了京城,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皇嫂交待呢。   而一旁的张安提了笔,循着他的意思斟酌了半晌,却难以下笔,只得再次看向赵炎昱。   “我说王爷啊,我要真这么写,祁王爷还是不回来,那他的老婆儿子归谁啊?归您么?”   赵炎昱抬手就要打,张安下意识地抬手去挡,手里的笔随之一挥,飞溅出两点墨汁,险些就要落在他的脸上。   险险地躺过了墨汁的袭击,赵炎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哪儿这么多废话,我怎么说你怎么写便是,至于皇兄他是怎么想的,那是他的事儿。”   张安被他瞪了一眼,老实了,略一迟疑埋首写了起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张安便将书信写好,待墨迹干了,装进了信封,唤来一人将信送了出去。   “王爷,说起来,再过两月就是太后的寿辰了,介时咱们可否要回去?”   张安回来的时候,看到赵炎昱又站在了窗边出神,忍不出声提醒他。   若是换作别的王府,这种事自有女主人操心着,只是他家王爷至今房里也没见个女人,这些琐事也只有他帮忙记着了。   赵炎昱闻言呷了呷嘴,垂眸想了想轻声道:   “按理,我自该回去一趟,不过,我为太皇太后守陵之期未满,再加之还在丧期,想来也不会大肆操办,回不回去也无甚不同。”   他顿了顿,又皱眉沉思道:“不过,人可以不回去,这礼到是不能缺,送什么回去,确需好好想想。”   太后身份高贵,吃穿用度都是顶尖儿的,平日里也时常收到各种稀奇玩艺儿,要寻个新奇讨巧的东西作寿礼极其不易。   故而,往年他也不愿费什么心思,都是随手在珍奇古玩店里买一样凑数了事,如今他不在京城,倒是想买一样都成了难题。   “罢了罢了,这不是日子还有么,日后再说吧。”   末了,他想得烦了,大掌一挥便将事情暂时搁下了。张安算是认命了,想着自己还需记着些,免得到时当真给忘了。   “王爷!”   张安正收拾着书案上头的笔墨纸砚,忽听得外头传来一道声音,不由撇头看向门口的方向,而一旁的赵炎昱因站在窗旁,看不到门口的情形,只是回头看着张安。   “昱王爷可在?”   “是陈权啊,王爷在,进来吧。”张安看到站于门外的,正是林晏君身旁的陈权,想到定是林庄主派人来寻王爷有事,忙迎了上去。   陈权迈过门槛进了小厅,目光扫了一圈,便看到从右进居室里走出来的赵炎昱,忙行了个礼:   “王爷,今日庄里的人要去林中狩猎,庄主让属下来问一声,不知王爷可有兴趣去同去?”   狩猎,到是不错,至少比呆在庄里有趣。   “你们庄主可一同前去?”   自然,他还得问问林晏君是否也去,他若不去,叫他独自一人在林子里上窜下跳,也无甚意思。   “庄主自是要去的,故而才让属下来问一问。”陈权脸上挂着笑,抬头不经意间扫了赵炎昱一眼。   他同这位昱王爷打交道不多,但也晓得他总爱跟在自家庄主后头,没事也想寻出些事情来。   方才主子让他来问王爷是否要同去狩猎,他觉得这问也是白问,只要王爷晓得了此事,不必问他也会缠上庄主一同去的。   “去去去,自然是要去的,本王这就去换衣服,稍后便去找你家庄主。”   赵炎昱一边说着,一边已进了内室去翻衣裳,有些懊恼地想自己此回来好似也没带身适合狩猎的劲装,只能随便找件干净利落地凑合了。   胡乱地换了身衣裳,赵炎昱带着张安就匆匆地往前头走,果然见到前院已站了不少人,一个个背着箭筒拎着弓,已然做好了准备。   “来了?”远远地看到赵炎昱快步而来,直到了近处,林晏君才与他低声说了一句。   “嗯。”赵炎昱冲着他露齿一笑,正想再说些什么,身旁的人已提步走到人群之前,朗声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出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培训终于结束,总算可以码字了,这几天貌似大家都没留言的欲望啊,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突生变故   众人从正门离了山庄,一路步行从庄前的另一条小道走了过去。   那条山道儿明显是走的人多了才变成了条小道,走着走着,道儿越来越狭窄,直到消失于草丛之中。   “今儿个你们怎么想起来狩猎了?”赵炎昱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昨日还什么都未听他提及,怎么突然就来了兴致出门狩猎了,依着他对林晏君的了解,他可不似自己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   林晏君抬手拂开小树枝,侧身避过,口中说道:“也不是突然兴起,无妄山庄每年这个日子都进山狩猎,王爷刚好遇上罢了。”   赵炎昱看了他一眼,仔细留神看着前路。因着这片林子平日显少有人踏足,林深叶茂,绿草如毯,山石奇状,他不得不小心地下足,免得不一小心踩中了蛇虫。   “没想到无妄山庄还有这种习俗。”他笑道,回想时自己初来此地,与之闲逛林间,他让张安去狩猎时,他说得那番话。   林晏君呼了口气,努力加快步子想跟上走在前头的那些人。   “这习俗还是义父在时留下的,听说无妄山庄初初在此落脚时,庄里亦有断粮缺米的时候,没吃食时便只能进山打些猎物。”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着:“后来,义父为了庄里的人能渡过寒冬,便定了个时候,每年都有一日进山打猎,备下过冬之食。”   “如今山庄自然是不短缺什么了,只是这习俗却一直流传了下来,大伙也习惯了。”   林晏君说着,停下步子以袖拭了拭额头的汗珠,左右一看,他们二人已掉到了队末,忙不迭又追了上去。   赵炎昱自然看出来他平日定然大多时候都是坐在桌案后头处理事务,不似他有事没事往外跑,论起这体力,看来还是他略胜一畴。   不过,他还是放缓了脚步,三五步后,便明显比林晏君落后了一步。   林晏君追了片刻才发现赵炎昱已不在自己的身旁,回头,见他正安然自得地闲散而行,一边欣赏着林间美景。   不由的,他松了口气,干脆停下了步子等着他赶上来。   “若不是来守皇陵,我还未有这等机会看到眼前的美景。”赵炎昱饶有兴致地说着,一边抬手抢先一步替他挑开了挡在前头的横枝。   “你在京城还寻不到一座山看景么?”林晏君笑了笑,侧身避开树枝,与之并肩慢慢往前走去。   看来其他人是追不上了,他也干脆不追了,反正他出门来也不是为了来打猎的,与赵炎昱在此慢慢散散步,看看景也好。   “山么还是有的,只是在京城哪里有看景的心思。”赵炎昱仰头,偶然间对上一缕透过叶间缝隙投射下来的光束,微眯了眯。   林晏君了然,学着他的模样微抬了抬头,脚下的步子未停,只是顺着其他人走过的痕迹徐徐往前走着。   两人不再言语,无声前行,听着林中偶然响起鸟鸣声,以及兴奋的吆喝声。   看来已经有人开始狩猎,他不由撇头看向两手空空地赵炎昱,笑道:“你不去射几箭?这林子来得人少,山中野兽有不少,指不定你今天还能猎中个大的。”   “晚些再说吧。”然赵炎昱对打猎似兴致不高,摆了摆手道,“我还是先走走再说,毕竟这林子我可不熟。”   林晏君觉得奇怪,他明明是为了狩猎才来的,这会儿到好,跟着自己在这里耗时间。   不过,此时天气正适宜林中漫步,多个人陪自己走走,也算是好事一桩,他也不必多言。   两人静默无语,浅步缓行,原本还能偶尔听到的人声也渐渐难以捕捉,连着鸟鸣声都似远去,只有偶尔风吹树动时发出的沙沙声由远及近,再由近至远。   赵炎昱心情舒畅,正想再问问他这些年他们狩猎遇上的趣事时,忽觉得身后传来一声异响,他下意识地回头。   还未看清什么,只觉一道劲风而来,擦着他的颈项而过,随着咚的一声闷响,赵炎昱转头便看到了一支利箭钉入了他们前方的树杆中。   两人面面相觑,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紧接着又嗖嗖的几声传来,他伸手一把扣住林晏君的手就往跑前走。   “这是猎兽还是猎人啊,怎么箭尽往我们两个身上招呼啊。”赵炎昱边拽着林晏君左拐右绕地往前逃命,边嘴里还嚷嚷着。   “那些箭不是庄里人的,怕是这林子里还有其他人。”事情发生的虽急,但林晏君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些箭并非他们庄里所出。   身后利箭射来的声音不断,不时有越过他们身侧射入前方草丛的,赵炎昱拉着林晏君,两人踉踉跄跄地在林子里乱窜,却很幸运的都躲过了。   后方,已有身着黑衣的人出现,手执弓箭疾追,赵炎昱只回头看了一眼,便哇哇大叫起来。   “天杀的,哪个不长眼的敢把本王当猎物射。该死的,张安,你死哪里去了。”   一旁的林晏君若不是因着眼下的情形,当真想送他几个白眼,都这紧要关头了,他还这么多废话,不晓得他说话这般大声,越发若来黑衣人的注意么。   还有张安,不正是他自己方才硬赶着人家去前头打猎的嘛,说是要他替自己打几只狐,好拿皮毛做袄子。   若不是如此,眼下他们二人也不必在这林子里乱窜了。   这片林子,赵炎昱是头一回来,即便是林晏君住在这山里多年,也不是无事就来这里转悠的人,眼下被人赶着一通跑,顿时也失去了方向。   “我说咱们再往前是去哪里了?”赵炎昱眼见着那些人虽然一时追不上,但也甩不掉,想着身旁的人,寻思着还是得想个对策。   “我……我哪里晓得。”林晏君已跑得不想说话,只觉得自个儿的两条腿只是下意识地往前跑,倘若一停下,怕是再也站不住了。   赵炎昱抿紧了唇瓣,只因他觉得前方的林子让他感觉很奇妙,林子密,光线较之外头会暗上许久,许是这也是那群人总射不中他们的原因。   但前方却亮得很突兀,显然或是树少了,或是那里有片空地儿,如此一来,他们就危险了。   视线往侧后方一扫,两边都已有人围追了上来,他们只能继续往前。   果然,未多久便出现了一小片空地,而更要命的是,这空地中又是杂乱无序,大小不一的乱石,他在心里咒骂了一句,难道这山里就不能有一块平整的地儿吗。   林晏君果真当得起他文弱书生的模样,才迈了两步,就脚一滑从石块上落了去,若不是赵炎昱拉着他,怕是要直接趴倒在地上了。   “快走。”赵炎昱使劲将人拽了起来,拖着继续手脚并用的往前爬。   箭头叮的一声撞上山石,而后落下,亦有射入石缝间的。   蓦地,一支箭穿透了赵炎昱的袍摆,钉入了石缝中,然他却来不及在意,一个用力任由箭身划破衣袍,斜斜地落倒在地。   “没路了。”身边的人突然压着声说了句,赵炎昱抬眸,果然见前方已然没了去路,呈现在眼前的,是悬崖断壁,以及笔直的山壁之下水流湍急的长河。   回身,后方站着一排的黑衣人,手持长弓,箭已在弦上,犹在一步步地靠近他们二人。   赵炎昱回头看了林晏君一眼,一把握住他的手:“你信不信我,我这个人运气还不错。”   林晏君回望了他一眼,不明白他话中是何意。就在此时,那些黑衣人拉紧了弓弦,手一松,利箭离弦而来。   箭破空而来,赵炎昱握着林晏君的手紧了紧,眸子一沉,返身抱住了他,一个用力往后方的悬崖坠了下去。   箭头噗得一声扎入了肉中,随着两人快速地落入了长河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满地打滚求收藏,求送花。这句话好像在这里我还没说过,哈哈,还是给我多留言吧,多留言,有机会获得红包哦!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双双落难   山中的夜色总是来得很快,夹带着初秋的凉意,以及河水泛起湿意,慢慢袭卷着人的体温。   赵炎昱缓缓睁开眼,只觉得全身都像被人拆散了似的。   头顶是暮色渐起天际,身下是已被河水磨去了棱角的卵石,身旁一侧是树林,一边是长河,而他此时便趴在河床之上。   他动了动手,意识也随之慢慢回笼。   难怪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痛,现下想起来了,他跟林晏君随着山庄的人出来狩猎,突遇袭击,为求生路,他拉着林晏君从崖上跳下来了。   旁人是情人难成眷属得跳崖,他跟林晏君一起跳崖又算个什么事儿呢?   对了,林晏君人呢,依着他那身板,不晓得手脚是否还齐全着。   他深吸了口气,忍着阵阵痛意,强行撑起了身子,发现当真如自己所言,运气好得很,手脚还好好的。   起身,撑着微微摇晃的身子,他慢慢转着脑袋搜寻着林晏君的身影,看到不远处的河滩上,果然还仰天躺着一人,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   水流得有些急,扯着他的身子微微晃动着,赵炎昱踉跄地急步走了过去,想蹲下身,却是双膝一软,在他身边跪了下来。   “林晏君,林晏君。”他叫唤了两声,发现他毫无动静,只能咬牙弯下腰身,伸手轻拍着他的脸,“林晏君,林晏君,晏君,晏……”   正当他的声音越叫越大,心里越来越急之时,林晏君总算有了反应,呻/吟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赵……炎昱。”   赵炎昱听到他用干哑的嗓子唤着自己,松了口气,凑近他说道:“你动一动手脚,看可还好?”   虽说那山崖看着不高,所幸这河水深,要不然他们俩个非被活活砸死不可,而不只是砸晕了过去。   林晏君闻言,顺着他的意思动了动手脚,随即坐了起来,看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也想起了之前遇上的事儿,脸色刷地又白了几分。   “赵炎昱,你当真是疯了,那么高的地方也敢往下跳。”他一边抖着声,一边说道,“你想死别拽着我啊。”   此时回想起那时的情形,若不是事发突然,他定然是不会跟着赵炎昱跳下来的。不,也不算是他跟着他跳下来的,明明是他硬抱着自己跳下来的。   “呵呵……咳……”赵炎昱笑了,却笑岔了气,又咳了起来,不料一发不可收拾,咳得停不下来。   “你,没事吧?”林晏君见他跪在卵石上咳得身子越发伛偻,以至于他借着昏暗的光线,一眼看到了插在他背后的那支长箭,“你中箭了。”   赵炎昱闻言,抬头看到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右侧后背,也扭头想去看,只看到了翘在外的箭羽。   “我说怎么这么痛呢。”他咧嘴轻呼了一声,伸出左手想去拔箭,却发现根本够不着,再想用些力,被林晏君握住了手。   “咱们先寻个地方,我再帮你拔箭。”   说罢,他站起了身,活动了活动手脚,看到赵炎昱只曲起了一条腿,单手撑着地,另一条腿有些使不上劲的样子。   于是,他伸手扶着他的左手臂,借力让他站了起来,两人慢慢往林子边缘走去。   “我都说我运气好吧,你瞧,咱们从上头摔下来,还毫发无伤的,是不是很……”   “闭嘴。”   赵炎昱原本是看他的脸色不大好,才想说些话让他将心思放到别处去,没想到自己偏偏又找了个不合时宜的话题。   不过,他让自己闭嘴时的样子还真有点凶,跟平时不一样。   赵炎昱撇了撇嘴,用眼角的余光不时的打量着他,并将半个身子都挂在了他的身上,短短的一段路,他们相互扶持着用了不少时间。   林晏君将他扶坐在一块大石上,而后四处去寻了些枯枝干叶,在赵炎昱跟前丢了高高的一堆,才猛然想起他们根本没带打火石,捡了柴又有何用,只能站着一旁干瞪眼。   “怎么了?”看着他呆呆地站在自己跟前一脸挫败的模样,赵炎昱笑问。   他回头,看了他一眼,无奈回道:“我们没有打火石,我怕陈权他们短时之内找不到我们,但若是没有火堆,我怕今晚会很难熬。”   “打火石啊。”赵炎昱喃喃念叨了一声,而后吃力地解下了自己腰间的钱袋,松开袋口倒了倒,竟倒出了打火石。   林晏君看得目瞪口呆,顿了顿才从他掌心里拿起了打火石,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会随身带着打火石?”   而且还放在钱袋子里,刚刚出来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心里还奇怪他出来打猎怎么还带银子,难不成打不着猎物还打算同旁人买不成?   没想到,这钱袋子里装的根本不是银钱,居然是打火石。   “不是出来狩猎嘛,我便想,要是打着野鸡或是兔子什么的,就直接烤了吃,也不会挨饿了。”赵炎昱说着,看了被他拿在手里打火石一眼,“幸亏我带了。”   他沾沾自喜地说着,有感于自己的先见之明,给了他们渡过这个夜晚的一丝光明与温暖。   林晏君虽说是个庄主,但显然平日里也不是娇生惯养的,不过片刻的功夫,便生起了火,将火堆烧得旺旺的,又赶紧过来查看赵炎昱的伤势。   赵炎昱背对着火堆坐着,微微撇头,看着跪在自己身侧的林晏君,他神情肃穆的样子可着实难见。   “我得把箭给□□,你忍着点啊。”林晏君小心翼翼地撕开了他的衣袍,看到箭就插在他的右肩胛上,因着泡了水,伤口处有些泛白肿胀。   许是被箭头压制着,这会儿到不见血了,不过他担心要是将箭□□,会不会又搞得血流成河,他可不是大夫。   “拔吧拔吧,这东西插在肩头,当真连痛都痛得不畅快。”   赵炎昱咬着牙嘶了一声,将自个儿的领口松了松,方才光顾着操心他,到没察觉,眼下他又是撕衣裳又是看伤口的,这痛意到是上来了,巴不得快些将这箭拔了。   只是他等了片刻,也没见身旁的人有什么动作,只是借着火光,怔怔地看着他的背。   “怎么了?”   林晏君皱了皱眉:“不成,得先寻些止血的草药,要不然,我怕有个万一,便只流血就流死你。”   他说着,也不管赵炎昱想说什么,起身就从火堆里抽了根烧旺的木头,往林子里走去。   “喂,别管什么草药了,夜里别进林子。”赵炎昱急着想起身阻止,没承想一时竟起不来身,反而扯动了背上的伤口。   咬牙忍了忍,他再次抬头时,已看不清林晏君的身景,只能看到火光自林间隐隐绰绰地传来。   “喂,林晏君,你要是有事就叫我一声。”没法子,他只能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远处的火把晃了晃,也不晓得他听到了没有,只能将目光放在时隐时现的火光之上,好半天也没看到他回来。   赵炎昱有些忧心,想到他的书生样,在黑漆漆的林子里转悠,要是遇上什么猛兽可怎么办啊。   不成,他还是不放心,他得去看看。   试了几回,他才站起身,弯腰又丢了些树枝进火堆,从里头抽了根烧旺的木枝,咬牙慢慢吞吞地往林子里走。   夜里的林子阴冷的很,赵炎昱只觉得像泡在水里似的,周身发寒,他想到林晏君被水泡湿的衣袍,此时定然比他更觉得寒意阵阵。   他不由加快了步子,两条腿沉得有些提不起来,却还是执着的向着不远处的火光走去,不久,他便欣喜的发现,他离那光越来越近了。   “你过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收藏,满百双更哈!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患难相依   赵炎昱抬头,看到林晏君已走到自己跟前,手里抓着一把他认不出来的杂草,正皱眉望着自己。   “我怕你遇上危险,所以来瞧瞧。”他正义凛然而道,却换来林晏君嗤鼻一笑。   “就你?还怕我遇上危险,我若当真遇上危险,你又顶得上什么用场?”说罢,他抬手搀着赵炎昱往回走。   “怎就没用了?”赵炎昱自是不服气,硬着头发想了想才强词夺理地说道,“再怎么,我肉看上去多,它们要吃也定是先吃我,你就可以趁机先跑啊。”   林晏君转头白了他一眼,而赵炎昱因着光线暗沉而并未看见,只是靠着他慢慢地往回挪,见他不说话,清了清嗓子扯着话题:   “你怎么还认得草药啊。”   看他平时应该不常来这种地方,怎么还晓得什么草药止血,林晏君这人还当真让人意外不断啊。   “闲来无事时,也看过些医书,书中看来的,不过之前没试过。”林晏君平静地说着,额头已覆上了一层薄汗,所幸他们的火堆已近在眼前。   “感情你在书里看了之后,今日拿我来练手啊。”赵炎昱说道,闷声笑了起来,却因着喉头的干痒没笑两声又咳了起来。   林晏君扶着他在火堆旁坐了下来,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待他好了些,才又忙了起来。   赵炎昱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忍不住叫了他一声:“晏君。”   林晏君研着草药的手一滞,眸子微转,用余光扫了他一眼。   方才他在昏沉之间,似乎也听人叫他晏君来着,本以为是自己错听,眼下再听着他这么唤自己,这滋味还真是难以言表。   “做什么?”末了,他还是回了一句。   “你当真看不出琮这是哪里么?”赵炎昱到未觉得自己这么叫他有什么不妥的,毕竟他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只是他眼下更担心的是他们二人的处境。   这时候,张安他们定然已发现他们二人失踪之事,但晓得是一回事,能不能找到他们是另一回事,什么时候找到他们更是难以估算。   再加之,那群黑衣人来历不明,他怕他们现下还在四处找他们呢。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只忧心林晏君,他泡在水里的时间比自己久,再加之林中夜凉,就怕他的身子挨不住。   若是林晏君认得这地方,晓得回去的路,不如他先回去,就不会受自己的拖累了,他总觉得那些黑衣人是冲着他来的,他离了自己应该能更安全些。   二来,也只有他回去了,张安他们才有法子来救他不是么。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林晏君凉凉地问了一句,而后抬头去看他的伤口,许是因着一番走动的缘故,伤口又开始泛红。   “你要是知道咱们现在在哪儿,你就赶紧先回去吧,我,嘶……”话说到一半,身侧的林晏君突然抬手拔出了箭,他甚至能感觉到箭头拉扯着皮肉离体的感觉。   “你拔之前就不能先跟我说一声吗?”赵炎昱缓过神来,咬牙忍下痛意说道。   林晏君看着他的后脑勺片刻,翻了个白眼:“眼下你让我回去,就不怕这林子里的野兽咬我了?”   赵炎昱闻言,怔了怔,很是认真的想了想:“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你还是呆在这里,等陈权他们来找咱们吧。”   他觉得林晏君说得话甚有道理,要是一不小心真遇上了什么野兽,指不定他没死在黑衣人的箭下,却要死在野兽口中了。   林晏君不语,只是将研好的草药敷在了他的伤口上,又解了自己的外袍,卸了自己内袍的一只袖子,撒成了条替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你饿么?我再去找些吃的吧?”   将赵炎昱的伤口包扎妥当,又看了片刻,发现血止住了,这才转而看向他的脸,发现他的脸色有些白,想来是因失了些血的缘故。   “不饿,你要是觉得饿,也还是忍忍吧,别进林子了?”赵炎昱望着他,皱着眉头说道,“我突然想到,许是那些黑衣人还在林子里找我们呢?”   林晏君坐在他不远处的石头上,摆弄着自己还有些湿得袍摆烤着火,心里寻思了半天,在听到他提及那些黑衣人时,抿了抿唇瓣。   “你就没想过,兴许那些黑衣人就是我指派的呢?”   他问得沉闷,赵炎昱却撇头看了他一眼,挑眉笑了起来:“你派得黑衣人?然后逼得自己跳崖?那你的银子岂不是付亏了?”   林晏君闻言,白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句:“哪里是我要跳崖的。”   “好了,你别跟个女人似的胡思乱想了成不?”赵炎昱再不管他在说什么,随手拾了身旁的柴枝丢进了火堆,看着冒出的点点火花,又侧头扫了他一眼。   “我反正是个窝囊王爷,在京里随便一个人都能设计我,且我来守皇陵又借住在无妄山庄的事,也不是查不是出来,今日在此布局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赵炎昱长叹了口气,连他自个儿都觉无奈,原本就是为了避开京城的纷扰,他才不辞千里避到了此处,没想到他们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算起来,你也是受我连累,对不住啊。”   他说着,讪讪地撇头看了林晏君一眼,却发现他只是垂头不晓得在想什么,半晌没动静。   “林晏君?林晏君?晏君?”   “嗯?”赵炎昱看着他身子一怔,而后才茫然地抬头看来,满脸疑惑地望着他,“怎么了?”   赵炎昱摇摇头:“没什么,你若累了,先歇一会儿吧。”   河边湿气重,赵炎昱又扔了些柴进火堆,再侧过头去时,那边的人已蜷缩着身子,在大石上睡下了。   他看了眼手边已然不多的柴枝,借着火光四处看了看,发现不远处的河滩上堆了些枯枝,他起身过去,发现是干的,想来是不久前被河水推到此处的。   赵炎昱艰难地抱着柴枝回到火堆旁,来回走了几趟,就累出了一身的冷,看到大石上将自个儿缩得越发小的林晏君时,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走了过去,借着火光,看到他双颊处异样的红晕,心中暗道不好,探手一摸,果然是发热了。   叹了口气,心道他这身子当真如他的模样一般文弱,眼下这地方又无郎中,也无高床暖枕,他又不似他识得什么草药,只能吃力的退下了自己的外袍盖在他的身上。   初秋夜已凉,又加之白日他们出门穿得单薄,便是未经白日里的折腾,夜里也会觉得难熬,更何况他这个受了惊吓之人呢。   赵炎昱咬牙忍痛撕了自己的一截袍摆,从河边打湿,回来覆在林晏君的额上,免得当真同人说得那样,发热烧坏了脑子,介时张权若让他赔,他可赔不出来。   这一夜,林晏君这个没受伤的人,比之赵炎昱这个受了箭伤的更折腾人,先是浑身发烫,出了一身的汗,后来汗到是发出来了,又开始打冷颤。   赵炎昱拼了命的往火堆里添柴,他还是冷得真哆嗦,末了,他看着石头还算大,自个儿也有些被折腾累了,干脆往他身后一躺,抱着他一起烤火。   身下的石头硬得很,赵炎昱不时的紧紧手臂,将人搂在怀里,迷迷糊糊的累极了,也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奉上,我努力码字去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做个废物   赵炎昱是被林间的鸟鸣声吵醒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被阳光刺得忙又闭上了。   脑袋昏昏沉沉胀得很,却还是下意识地紧了紧双臂,感觉到怀中的人还在沉沉而睡,他才眯着眼看去。   不知何时,林晏君翻了个身,此时他睁眼就看到了他近在咫尺的脸,如扇的睫毛紧闭着,令英气的脸上添了丝阴柔,让他这个平日里自称玉树临风的翩翩英俊王爷都有些吃味了。   支着有些混沌的脑袋,他小心翼翼地抽开了身,坐在一旁呆滞了半晌,才摇晃着站起了身,绕过已熄了火的柴堆,慢慢往河边挪去。   一夜过去了,张安他们还是没能找到他们,诚然,这山确实很大,他们又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寻起来确实不大方便。   看来,眼下也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他曲了一腿跪下,看着清澈的河水,只觉得口干舌燥,于是弯下腰身用双手捧了水,艰难地送到了唇边,大吸了口。   冰冷的河水滑过喉头一路而下,带着凉意冲击着体内的燥热,那一冷一热对比太过强烈,令他忍不住打了个战栗。   他想,也许自己也发热了吧,背后的伤口此时阵阵刺痛着,感觉比昨晚疼得更厉害了,他背过身想借着河边照一照,却看不真切,只能作罢,又连喝了两口水。   回头看看林晏君还睡着,此时面色反有些苍白,也不晓得烧退了没有。   此时,腹中一阵作响,他咽了咽口水,当真觉得饿了,看来稍后还是得寻些吃得才是,特别是林晏君高烧之后,更需吃些东西。   他到是看到河里有鱼,然他毕竟不是在乡野长大,只怕这鱼是捉不到了,还不如待会儿进林子转转,许是能摘到些野果裹腹。   起身,他腿脚发软的往回走,到了大石旁蹲下身,准备探手去摸林晏君的额头,就在此时,林晏君霍然睁眼,迷迷糊糊地就是一个翻身。   “小心。”赵炎昱全然忘了自己肩上还有伤,眼见着他一个利落的翻身便要自石上滑落,不禁伸手去接,却全然忘了自己也是一个伤病之人。   两人同是一阵天旋地转,待晕旋感过去,赵炎昱只是模糊看到林晏君的一对眸子,唇瓣上微凉的触感,令他不由伸舌舔了舔。   林晏君被舔得一个激灵,忙不迭从赵炎昱身上爬了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他的唇瓣。   他当真是睡迷糊了,还道自个儿是睡在床榻上呢,习惯性的一个翻身,不小心竟将赵炎昱压在了身下,还好死不死的吻上了他,当真是丢死人了。   赵炎昱见他一脸的不自在,也不吭声,犹自还在回味方才的触感,原本跟男人亲吻是这种感觉啊,再加之他身上的气息,令他当真想再将人抓来试一次。   “你还不起来?”   他正兀自出神间,忽听得林晏君冷冷说道,于是抬头看向他,委屈状道:   “你昨儿夜里到是睡得舒坦,不晓得自个儿发烧了,我照顾了你一宿,眼下正腿软着呢,你方才还压我,我还是那句话,这辈子我还没被人压过,也就你,三番四次的……”   “行了行了,快起来吧。”林晏君见他越说越不像样子,忙打断了他的话,上前伸手弯腰去扶他,透过单薄的里衣,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现下可是你发热了。”   赵炎昱无奈的点点头:“我晓得,不过我还撑得住。”   为表示他还撑得住,赵炎昱一起身,便拂开了他搀扶着自己的手,慢条斯理的整着袍子,一旁的林晏君已拾起掉在地上的他的外袍抖了抖,帮着他穿上。   “你这身子若还扛得住,咱们就顺着这河往下游走。”林晏君大致扫了眼四周的环境,回头冲着还有些呆滞地赵炎昱说着。   此时他到觉得通体舒畅,就不晓得赵炎昱这身子还可扛得住,毕竟他身上还有伤,且又发着高热,定是浑身不适吧。   “扛得住,扛得住,赶紧走吧。”赵炎昱即便是周身不适,也不肯服软,催促着林晏君赶紧赶路。   两人沿着河道一路往下游而去,赵炎昱因发着烧,整个人糊里糊涂的,只是下意识地跟在林晏君的身后走,不停的同自己说着要挺住。   林晏君大概晓得沿着河道通往何处,只是河边的路也不甚好走,不时有荆棘拦道,走着走着,他停下了。   “怎么了?”跟在后头的赵炎昱眯着眼,忍着头部的阵阵胀痛问道。   林晏君不语,只是往旁侧避了避,现出了前方的景象。   难怪他方才觉得周遭吵得他头痛,原来那轰鸣声是因着眼前的这处断崖,河水自断崖而下形成了瀑布,而他们此时便站在瀑布上头的河滩边。   “看来,咱们只能进林子了。”林晏君说着,转而看了看一旁高低落差有些大的山林,他们想进林子,还得爬上去呢,早知如此,方才地势平坦之处就该进林子了。   赵炎昱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换作平日,两人爬这小小的山包也不至于弄得太狼狈,然眼下久未进食,本就四肢发软,又加之两人一个将将退烧,一个带着伤还烧着,以至于爬两步便要下滑一步。   约莫费了一柱香的功夫,两人才终于爬了上来,气喘吁吁地翻身躺在林子里,木然地望着头顶的密林。   隐隐绰绰间,赵炎昱似看到了绿叶之中的点点殷红,显得十分扎眼,不由揉了揉眼睛再瞧,却还是看不真切。   “晏君,你看那上头是什么东西?”他抬着左手轻拍了拍躺在身旁急喘着气的林晏君,指着上头说道。   林晏君顺着他的指引一瞧,心中一喜,顾不得累就翻坐起身:“那是硕栗果,看着颜色已然成熟,定然是汁多味甜。”   被他一说,赵炎昱越发觉得腹中□□,自打他们昨日出门至今,他就喝了几口河水,饿得两条腿直打颤呢,眼下听着他说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见林晏君站起身,他便慢坐了起来,望着他径直走到了那棵果树之下,晓得他是想去摘野果,然那果子长得极高,树杆又粗壮笔直,连小丫枝都没有,连个可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林晏君在树下打了几个转,抬了手比划了几番,最后还是丧气地垂了下来。   赵炎昱起身,亦走到树旁查看了一番,抬了抬右手,痛楚即刻传来,痛得他不敢再抬。   “你还是别乱动了,小心伤口又出血。”林晏君看着他的动作,也晓得他的心思,“还是我来想法子吧。”   赵炎昱哂笑着,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一日,连摘颗果子都如此为难,果然这人一受伤,饶是早前再强悍之人,也成了废物。   罢了罢了,他今日就在林晏君跟前做个废物吧,反正他们都当他是废物,今日他就坐实这个名头算了。   末了,还是林晏君花了一番功夫,用石头砸下来两个,虽有些被砸烂了,但此时两人顾不得其他,只拿袖子擦了擦便三两口吃了。   “咱们进了林子,怕是很难寻到山庄的方向了吧?”赵炎昱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跟在他身后走着。   林晏君闻言,抬头看了看不见天日的头顶,心头沉甸甸的。   这话何需他说呢,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山实在太大了,一旦走错了方向,他们只会离山庄越来越远。   “你放心吧,想来陈权他们应该快找到我们了。”林晏君说着,转头看了他一眼,“咱们庄里养了几条猎狗,陈权定会带上它们来找的。”   作者有话要说:   码着码着,最近开始卡文了,我也表示很无奈! 第30章 第三十章、劫后余生   林晏君料想的不错,陈权他们在发现两位主子失踪,又寻了一个多时辰不见踪影后,陈权便当机立断命人回去带来了猎狗。   这狗原本是为了打猎养的,没想到这回却担起了寻人的重担责。   只着有五条猎狗,山庄的人与王府的府兵兵分五路,散开往各个方向搜寻,最终还是张安运气好,当真被他撞上两个很是落魄的主子。   “王爷,林庄主。”   跟着越叫越兴奋的狗,张安远远地看到了两个在林中晃动的身影,这回也算是托了王爷爱臭美的毛病,出来打猎穿了件花哨的杏黄色外袍,他一眼就瞧见了。   “张安,你要是再不来,你家主子就要饿死了。”赵炎昱看到张安那一刻,当真是感激涕零,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很不要脸的将大半的力道都放了过去。   张安何曾看到自家主子这般落魄过,此时更是在心中将自己埋怨了一百遍,他一时不察竟让王爷遇上了险境,饶是让他死上一百遍,也难消他的失职之罪。   “王爷,张安有罪,张安……”   “好了,张安,其他事先带本王回去再议。”他半眯着眼打量了张安的话,转而看了看一旁的林晏君,见他也正由两个护院搀扶着,便不再出声。   走了两步,他抬头便对上了一双寒眸,正拿着能冻死人的眼光看着自己。   “劳动华先生了,本王还当真是荣幸啊。”   那个一脸不屑望着他的,正是有过数面之缘的华承毅,只是此回他再临无妄山庄未曾见着他,还道是他又出远门去了。   “王爷若是能让咱们省些心事才是真得好。”华承毅冷笑了一声,“自然,王爷若是想折腾,咱们自然是拦不住,但可否请王爷改改这拖着人折腾的毛病,莫要拖累了无辜之人。”   华承毅说罢,又瞟了他一眼,不等他拿话回怼,就走到林晏君身旁虚寒问暖去了。   眼见着他接替了一个护院的位置搀扶着林晏君,赵炎昱便觉得心头来火,想上前将两人分开,然才迈出去一步,腿便软了。   “王爷,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张安看出来自家王爷动怒了,不由分说,忙扶着他便跟着众人往前走。   赵炎昱虽心头有火,但此时确是有心无力,而且他细细回味了华承毅的话,总算的他最后那一句话很怪,怪得让他觉得隐隐有些熟悉。   可明明这张脸他并不熟,但为何他方才说话的口气,好似他们是旧相识,很是了解自己一般。   赵炎昱想着,越想越糊涂,以至于觉得头更加痛了。   末了,他当真犯起了迷糊,直到回了房里,他再也顶不住,一头栽倒在床榻上,饶是张安怎么唤也唤不醒,忙召来了同他们随行的大夫来诊治。   待赵炎昱醒来时,已是翌日,张安在一旁的床头凳上正襟危坐,他才将将动了身子,他便凑了过来。   “王爷,您可算是醒了。”张安帮着他坐起身靠在床头,忙又吩咐候在外头的人将温着的汤药端过来。   “我睡多久了?”赵炎昱揉了揉额角,仍觉得有些迷糊。   “从昨天下午回来到现下,王爷都未醒过,现下都已午时三刻了。”张安接了汤药回到床榻旁,一边回着。   “林晏君呢,他怎样了?”赵炎昱放下手,抬头看着张安问。   那一瞬间,张安觉得自家王爷当真是魔障了,竟也会关心外人了,这林庄主也确是个能人,能得王爷这般挂心。   “王爷,林庄主无恙,早上我还见他在院子里散步呢。您还是先顾好自个儿吧,背上的伤口都快化脓了呢,幸好我带了祁王爷给的金创药。”   张安一边将药碗递了过去,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赵炎昱闷声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下,将空碗递还回去的时候,顺道赏了他一个白眼,成功的让他禁了声。   喝了药,赵炎昱靠在床头回神,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慢慢想,一丝丝地捋。   “王爷,我已经派人去查那些黑衣人了,不过,怕是查不出什么来。”张安从林晏君那里听到了昨日他们遇上的事儿,回来便命人去查了。   不过那些人做事很缜密,他们去林子搜了一遍,除了找到一些寻常的箭,并未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无妨,想要我命的,无非就那几个,只是没想到他们将手脚伸到这里来了。看来日后咱们要小心了。”赵炎昱长吁了口气,皱着眉头想着另一桩事。   他还是越想越觉得华承毅此人很奇怪,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人定然是与自己有着关联的。   “王爷,在想什么?”   张安见他皱着眉头兀自出神,又恐他是伤口难受,忍不住问道。   “我上回让你查华承毅,可查出什么来?”   一提起这事,张安便觉得尴尬,讪讪地说道:   “王爷,这华承毅行事当真是滴水不漏,我只查到他约莫是六七年前才出现在无妄山庄,再之前的事竟然无处可寻,连他是哪里的人都查不出来。”   张安在王爷身边多年,如此回这般挫败还真真是头一回,所幸王爷待他们还是宽厚的,换着旁的主子,怕是他早被踹出王府了。   “我总觉得这姓华的对我很熟,或是说对咱们赵家很熟,你就从我身边的人下手,往京城方向查,皇亲贵戚都筛一遍,我便不信了,他就没什么纰漏之处。”   赵炎昱定定地说着,华承毅此人给他的感觉太过复杂,虽说他比自己早出现在无妄山庄,但他不查明他的身份,终归是不放心。   “是!”   张安应了一声,此时又有人送来吃的,赵炎昱便下了床榻,一个人没滋没味的吃了顿不早不晚的午饭。   睡了一天一宿,吃罢饭的赵炎昱便闲不住了,特别是他未能亲眼见过林晏君安好,自是不能放下心来,也不顾张安的阻拦,执意去了林晏君的院子。   他将将走到院门口,便遇上了自他房里出来的笙儿,一见着他,忙垂头而来行了个礼:“王爷。”   “我来寻你家庄主,你忙去吧。”   赵炎昱对笙儿也是怕了,每每她见着自己一副如见鬼的模样,叫他心里都觉得别扭了,既然他们两厢生厌,还是各自避开免得碍了对方的眼。   想他一个王爷在山庄里这般低调做人,也着实为难他了。   赵炎昱踏进林晏君的房门时,他正躺在软榻上眯着眼似睡着了,阳光透过开着的窗子射了进来,刚好照在他的脚上,大半个身子隐在阴暗处,令人一时间看不真切。   赵炎昱就站在一旁看了片刻,而后发现他手里还执着一本书,便走了过去,弯下腰身想从他手里将将书抽出来。   不承想他只是假寐,一感觉到有人抽自己手里的东西,不由一紧,随即睁眼。   而赵炎昱本着快准狠的念头想将他的书神不知鬼不觉的抽出来,没想到他突然收紧,这一夺一守间,书反而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两人皆是一怔,随即都俯身去捡,因赵炎昱本就弯着腰,快一步拾到了书册,而林晏君的手堪堪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林晏君呆了呆,立马撤回手,却被赵炎昱反手握住了,那一刻,他脑子轰的一声懵了,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他握自己的手做什么?   “你这手怎么这么凉?”赵炎昱握着他的手紧了又紧,皱着眉头将书随意甩到了一旁,抓了他另一只手合握在自己的掌中,不停的揉捏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点点地把剧情挤出来了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伤后谈心   林晏君呆滞地坐着,由着赵炎昱弯着腰身揉搓着他的双手,不消片刻,连指尖都起了暖意。   “你就不晓得多穿件衣裳么,眼下天开始转凉,你昨日才刚刚退烧,这身子还未好透呢,莫要又着了凉。”   末了,赵炎昱又捏了捏他的指尖,这才意犹未尽地松了手。   林晏君彼时回过神来,讪讪地收回了手,目光游离了片刻,这才回神要答他的话。   “不妨事,我年年如此。”他自软榻上起身,冲着他抬了抬手,示意他到一边的桌旁稍坐。   相较于林晏君的别扭,赵炎昱却是一脸的坦然,不由让他觉得这位王爷平日里是不是也时常对旁人做出这等惊人之举。   桌上的茶壶里,是笙儿将将送来的新茶,林晏君替他倒了一杯,顺道则头将之打量了一番,想着他果真身子好,昨儿还脸色差得跟个鬼似的,今日又气色红润如常了。   “王爷的伤无恙吧?”   听说他昨儿一回来就昏倒了,睡了一整夜都未醒,一碗药热了又凉,凉了又热,直到最后倒了也没喂进去,可眼下,这病人已能到他房里蹦哒了,可见平日的吃喝还是挺重要的。   “无妨无妨,不过是小伤罢了,就是吃饭有些不利索,毕竟伤在右肩。”   赵炎昱想着自己方才用筷子灵活地夹了豆子吃,却最后还是选择厚着脸皮说了假话,这用意嘛,他自个儿晓得就好,反正张安又不在,没人笑话他。   而林晏君闻言,垂眸悄悄地看了看他的右手,心头不免浮起难言的纠结。   虽然他道那些黑衣人是因他而来,自己算是被他所累,但这支插在他肩头的箭,若不是他反身抱着自己,那支箭大抵会射入他的胸膛,自然这命能不能保下来便难说了。   那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然赵炎昱却毫未见犹豫,他始终欠了他一些谢,只是当时未说,眼下再提及,反倒让人觉得怪异,他也好似说不出口。   “那,不如我让笙儿这几日去伺候你。”他想了想,权衡之下他才说道。   一来,他对笙儿全然放心,二来,如此也显示出自己对他的用心。   想来如此安排,也是最为妥帖的。   “笙儿?”赵炎昱瞪着双眼,欲哭无泪的望着他,“笙儿怕是一见着我就跑,让她照顾哦,你说他会不会把饭塞到我鼻孔里。”   林晏君一想,他说得也是,笙儿那丫头初初开始,是因着他要她小心些,莫被赵炎昱看见她给林晏风送吃食,故而每每见着赵炎昱总是小心翼翼,惊慌失措的样子。   可后来事情被赵炎昱发现了,笙儿为何见了他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他就不知其中的原由了。   看来,他也得问问笙儿这丫头,她为何这般怕赵炎昱。   “那便罢了。”林晏君呷了呷嘴,干巴巴地说着。   赵炎昱抿着唇瓣忍着笑意,端着茶杯饮了一口,忽又转头扫了他一眼,说道:“对了,问你一件事儿?”   林晏君转头,挑眉望着他:“何事?”   “你可知华承毅他是何方人士?不瞒你说,我派人查过他,但却什么都查不到。”赵炎昱说得很坦然,反正这年头查一个人的底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之事。   “为何查他?”   赵炎昱笑了笑:“他对我无缘无故的敌视,不免让人好奇,我只想知道,是否有皇族中人对不起他?甚至我还猜想他会不会是我父皇遗落在外的儿子。”   说罢,连他自个儿都觉得荒唐,哂笑了一声。   林晏君替自己倒了杯茶,顺势扫了他一眼:“承毅七年前来投靠无妄山庄,是义父收留了他,至于他是否与义父交待了自己的身世,我不知,后来也没问。”   赵炎昱愣了愣,没想到他还真是心大啊,对于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就不好奇他来投靠的原由么,就算那时候林老庄主还在,那后来他便没想过再问问。   还是说,他收留在庄里的那些人都不问来处,不问目的?   “我说我的林庄主啊,你还当真没有一丁点儿的防人之心啊。”赵炎昱摇头说着,“所幸,那姓华的瞧我不顺眼,但对你到还算殷勤,想来对你应是没什么恶意的。”   林晏君笑了笑:“你总不能因着他不欢喜你,你便针对他,觉得他是什么恶人吧。”   “我哪是针对他,他不针对我便不错了,你也晓得的,头一回他见我时的模样,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我与他有杀父之仇呢?”   说着说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侧身靠着桌子,视线不自觉地又看向了院中的香樟树。   “皇族中人,总有太多无法言明的龌龊之事,虽说我自认这些年没害过什么人,但予我父兄,我却不敢保证,指不定,当真是我赵家某人加害了他。”   说着,他回头看向他:“不过你放心,我查他,并不是想查明他的身份后对他怎样,只是我觉得对他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自然,也兴许是我想多了。”   他哂笑着,抬起左手揉了揉右肩。   “你的伤口痛了?”一看到他的行径,林晏君眉头一蹙,忙起身走到他身旁,抬手就搭上了他的衣襟处,忽又发觉不妥,僵住了。   赵炎昱看出了他的想法,左手盖在他的手背上:“我没事,这点小痛还是忍得住的。”   他顿了顿,又道:“方才我同你说得话,你便忘了吧,当我不曾说过。”   华承毅与他相识多年,即便不晓得对方的底细,也有了七年的情谊,而他与林晏君相识不过数月,数年对数月,他又如何敌得过。   想着想着,赵炎昱不免有些失落。   林晏君不说话,亦未将手抽出来,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旁,看着他突然落寞起来的侧脸,欲言又止。   赵炎昱在他跟前,从未粉饰过皇族中的腥风血雨,一次次将自己的身份如说笑般拿来说予他听。   在他看来,赵炎昱从未自持身份压制过他人,亦从未让他见过他有什么铁血手段,全然如世人所传言的一样,是个懦弱可欺的窝囊王爷。   他也看出来了,赵炎昱心里原本是有鸿鹄之志的,而最终消磨了他这份志向的,怕也是他最为亲近的那些人吧。   “晏君,你可去过南方的城镇?”忽然,赵炎昱问他。   林晏君摇摇头,而后想起他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动作,轻声道:“不曾。”   “皇兄曾同我说过,南方的某些小镇,四季分明,风影怡丽,民风纯朴,是个适宜久居的地方。”他说着说着,转头冲着他笑了笑,“那时我便想,日后定要去那里居住。”   “听来似乎是个好地方。”林晏君笑了笑,悄然抽回了手,回到原位坐了下来。   “皇兄提及时我只是向往那种生活,却不晓得那样的生活到底是何种滋味。”赵炎昱深吸了口气,笑道,“如今在山庄里住了这些日子,我总算明白那种畅快的感觉了。”   林晏君笑了,想他在这山庄里自然觉得畅快了,无人束缚他,事事都顺他之意,比他这个庄主还过得自由,自然觉得舒畅了。   “你若觉得在这里住得惯,就多住些日子吧。”末了,他顺着他的意思说着,心里明白的很,他大概是想在自己这里再多赖上一段时间,所以才刻意说得那一番话。   赵炎昱只是笑了笑,未说话。   他又何止想在这里再多住些日子,若是可以,他到是想一辈子都住在这里,不过,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过得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几的感觉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他的心意   赵炎昱虽晓得自己在无妄山庄赖不了多久的,不过到是赖在林晏君的院里吃了晚饭。   自然,他是有特殊用意的。   吃晚饭的时候,他右手吃力地握着筷子,吃力地夹起菜,吃力地送往自己的嘴边,不想还没塞进嘴里,就掉在了桌上。   于是,他讪讪伸出一指偷偷地将掉在桌上的菜悄悄地往碟子下方拨了拨,而后才坦然地再次举筷去夹菜。   林晏君也不吃了,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将菜戳得在碟子里滑来滑去的,末了实在受不住,召来笙儿命她去取了个瓷勺来。   方才他唤笙儿之时,赵炎昱还当真担心他会让笙儿来喂自己吃饭,而在听到他命其取勺子时,他又开始盘算若他让自己用勺子吃饭又该如何。   勺子取来后,林晏君接过,盛了一小口饭,配上菜,递了过去。   赵炎昱扫了他一眼,想着虽与自己设想的有些不同,但左右他至少没让笙儿来喂他,也该知足了。   于是,他伸手接过,一口吞了下去。   初时,两人一个布饭菜,一个顾自己吃,到也还算安耽,只是后来吃着吃着,赵炎昱不乐意了。   这勺子在转手间那怕再快,总是要花些时间,有所耽搁,后来,赵炎昱不乐意再伸手了,只是冲着他张了口。   林晏君一时有些纠结,同时也觉得两人将这勺子转过来又转过去,确实费时,稍一踌躇,将勺子塞进了他的嘴里。   如此,赵炎昱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此后,赵炎昱又赖在林晏君身边,让他伺候着吃了两天的饭。   他到是想再装来着,只是在看到林晏君如利箭似的目光时,之后只能自个儿握了筷子慢慢吞吞地吃起了饭。   两人未再提及林中之事,也不晓得林晏君是否同华承毅说了什么,之后赵炎昱再见到他时,虽说华承毅还是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但至少不再对他冷嘲热讽,最多当作没瞧见他罢了。   因张安一时查不到华承毅的身份,赵炎昱不便与他计较,所幸他们二人遇上的时候儿不多,也就随他了。   这一日,因着心里挂记着前一天林晏君说要起早送华承毅出门的事儿,天还没亮透,赵炎昱就醒了。   他穿好衣袍,梳了发,便独自一人出了门,径直往林晏君的院子走去。   没想到林晏君起得更早,屋里早没了人影,他忙不迭的往前院走,然才走了一半的路,便看到林晏君正带着张权往回走。   得,他以为自个儿起得够早了,看样子,他们起得更早,华承毅想来已经出门了吧。   “你今日怎起得这么早?”   林晏君远远地就看到了他杵在路上,笑着迎上了前去。   这些日子,赵炎昱总是起身洗漱之后跑来他的院子,同他一道儿吃早饭,不过他大多会在辰时出现,今日出现的时辰可不是早了一点点。   “晓得你今早要送华先生,原本也想送送来着,不过显然我还是起晚了。”赵炎昱与他并肩而行,转头后望时,发现陈权已往另一个方向而去了。   两人回到林晏君的院子时,笙儿已经准备好了早饭,两人并肩围坐在桌旁,慢慢悠悠地吃着早饭。   相处的时候儿久了,赵炎昱发现自己与林晏君在吃的方面也是相当的投契,比如清水煮的鸡蛋,他喜欢吃蛋黄,而林晏君恰好喜欢吃蛋白。   自打他们两人一道儿吃早饭后,这鸡蛋便再也没有浪费的了,让小厨房里的厨娘很是欢喜。   这厢,赵炎昱很是熟练的将剥好的鸡蛋一分为二,挖走了里头的鸡蛋黄,而后小将碟子推到了他的跟前。   林晏君夹起一半的鸡蛋白放入嘴里,嚼了嚼,说道:“近几日我要出门,你在庄里若缺什么,吩咐孟显说便是。”   赵炎昱听了这话,觉得自己有几分林晏君养得宠妾的意味,瞧瞧他也是大方,缺什么只需同孟显说就好。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打从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罢了,眼下他更关心的是,他这几日要去哪里?   “你要去何处?”   赵炎昱抬头望着他,说话间心思已转了好几圈。   林晏君连头都未抬,一边喝着粥,一边回道:“山庄在曲城有些田地,一些租给了当地的百姓,眼下就快秋收了,我得去瞧瞧。”   “你一个庄主难不成还得管收成?”赵炎昱放下碗筷望着他,笑道,“不都说庄稼汉靠天吃饭,难不成你还做得了老天爷?”   林晏君闻言,放下手中的筷子,终于抬头看向他:“我虽做不得老天爷,但倘若农户们今年的收成不好,我还可减些他们的租金,不是么。”   赵炎昱想了想,也是,亲眼去瞧了,也不怕被骗。   继而再想想,曲城他还未去过,林晏君出门了,他独自一人在留在庄里也无趣,不如与他同去好了,许是还能寻到送予太后的贺礼呢。   “我还未去过曲城呢,与你一道儿去吧!”赵炎昱身子前顷,靠着桌沿巴巴地望着他,似询问又似只与他说一声罢了。   对于他的提议,林晏君并无多少意见,饭后,赵炎昱便兴冲冲地回去命张安收拾行囊。   第二日,一行人就出发了。   实则,曲城便在山后,若是翻山而过,兴许大半日也就够了,然这一动用了马车,花在路上的时候儿就多了。   林晏君坐的是马车,于是赵炎昱弃了张安替他准备的马,死皮赖脸的也上了他的马车,借口言道自己的伤口还未好透,不小心就会裂开。   这个说辞一搬出来,林晏君自然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得与他坐在马车内,挑起车窗帘角看着外头的景致。   他看着外头的风影,而赵炎昱将他亦看作了风景,一道如何都看不腻的风景。   昨儿夜里,许是因着要出门,他辗转难眠,思前想后时,自然便想到了林晏君,他想自己是当真欢喜同他在一道儿。   林晏君这人,说不上有多风趣幽默,大多时候与之交谈也总是云淡风轻,有一搭没搭的与自己说话,显得心不在焉。   可他就是欢喜往他跟前凑,一天不被他怼上几句便觉得浑身难受。   他本以为自己不过是犯贱,平日里对着他逆来顺受的人太多了,以至于遇上一个喜欢与他对着干的林晏君就成了稀罕物。   然再细细想来,却又觉得不是。   从相识之初到如今也四五个月过去了,再稀罕的东西到了此时也该厌烦了,但为何他反而越发欢喜的紧呢。   他素来不愿同女子接触,与男子也不愿过多纠葛,便是连他的亲兄长,在他成亲之前,他亦不愿与他同榻而眠,只因他觉得不自在。   可在林晏君的床榻上,他却觉得安心的很,有他相伴,那更是睡得可谓香甜无比,令他恨不得天天赖在他的床上。   自然,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悦罢了。   他也不时会想到不久之后,自己就要离开无妄山庄回到京城去,如此,他们日后相见的机会便渺茫了。   每每想到此时,他便觉得心头难受的紧,只能逼着自己不去想。   只是昨晚他似灵光一闪,突然想通了,他为何唯独对林晏君这般执着,这般亲近,无非就是自己欢喜他,想同他呆在一处儿。   这种欢喜,有别与自己对清沂酒的那种欢喜,他对林晏君,想天天见着面,日日说得着话,想看着他笑,想与他呆在一起不分开。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无所是从,又想了许久,才定下心来。   他,算是栽在林晏君手里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王爷下田   赵炎昱是个随心行事之人,那头将将认清了自己的心思,这厢就开始再接再厉的往林晏君的跟前凑。   “外头有什么好看的景致么?”赵炎昱看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头,忍不住问道。   林晏君回头,顺势收回了手:“没什么,只是想看看外头的树。”   “树?”赵炎昱不由觉得奇怪,皱眉不解道,“树怎么了?”   “往年,若是瞧着收成不好,曲城的柴夫便会多起来,纷纷上山砍些树枝到邻城去卖。”林晏君说着,眼见他露出恍然的神情,便晓得他是明白了。   赵炎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想到他的心思这般缜密,这还未到曲城呢,便开始留神了。   不由的,赵炎昱也侧身挑起了一旁的车窗帘子,看了片刻却什么都未看出来,不禁有些挫败。   “想来你一时半刻是瞧不出什么来的。”林晏君看到他微皱的眉头,勾着唇角浅浅一笑。   赵炎昱闻言,眉头一松一挑,点了点头:“也是,我看树不如你,但总有你不如我的事儿。”   林晏君笑了笑,未说话,只是取过了自己带来的书册,赵炎昱扫了一眼,发现他近来好似特别中意医书。   之后,二人又闲聊了几句,林晏君显得心不在焉,赵炎昱也就不再打扰他了,顾自眯着眼打盹。   行到半道的时候,车队停下来,供众人坐在道旁吃了些东西,随即又赶着往曲城而去。   临近傍晚时,他们总算赶到了曲城,彼时赵炎昱才看出来,这地方虽说是个城,但还不如京城的一个村大呢。   无妄山庄在曲城有座宅子,算不得大,前前后后才五进院落,除却前院待客,最后头的两进院子住下人,便只余下两进院落。   其中一个院落住了陈权、张安等近身侍卫,赵炎昱很是心满意足的挤进了原本只住林晏君一人的独院。   与林晏君一道儿吃了晚饭后,两人各自回房歇下,一夜无语。   翌日,赵炎昱一大清早就被隔壁房间传来的动静吵醒,随之披衣起身,洗漱后将将踏出房门,转头便看到也正踏出门来的林晏君。   林晏君起的早,那是有事要办,而赵炎昱也起得这么早,到叫他有些吃惊了,不由说了一句:   “曲城也没什么可逛之处,你还是再去睡会儿吧。”   赵炎昱挑了挑眉,心道曲城有没有可逛之处予他并无多少区别,只是想跟着他罢了。   再者,自己提出同行之时,他未说什么,眼下却告诉自己曲城没什么有趣的地方,总让他忍不住要多想。   林晏君怕是也想他同行吧,故而前日未曾拒绝他的提议。   心头一闪过这个可能,便让赵炎昱心境大好,笑眯眯地说道:“你今日便要去田间么?我陪你一道儿去吧。”   林晏君抿了抿唇,不置可否,心里想得是这位平日里五谷不分的王爷,对这田间的农物许是也有几分兴趣吧,带他去瞧瞧也好。   两人吃了简单的早点,便徒步出了宅子,只带了张安和陈权两人,以及在前引路的一个小厮。   行了片刻,赵炎昱便发现了城门,出了城门又稍行片刻,便看到了大片大片的农田。   此时放眼望去,一片金黄,随着阵阵秋风,发出哗哗的声响,一浪接着一浪,那场面予赵炎昱而言,甚为壮观。   “庄主,今年的收成不会差的。”引路走在前头的小厮兴奋地说道。   这人是无妄山庄留在曲城的,名叫楚山,平日里就负责看管山庄在曲城的田地,至于耕种自然有专人负责,不过,据说楚山是个种田高手。   彼时,楚山引着林晏君走在前头,说着些赵炎昱也听不明白的话,听了半晌才简单的听了个大概。   无非就是哪几块是山庄的田地,预计今年可有多少收成,哪几块还需过些时日方可收割。   “庄主,那几块是王家老爹种的,他今年的收成不错,从今早已开始收割了。”   顺着楚山的指引,赵炎昱一边往前走,一边放眼看去。   果然,不远处便是一片黄灿灿的稻田,颜色较之其他的都要黄亮,已有两三个农夫在田间干着活计。   赵炎昱看了片刻,身旁的林晏君已越过他的身旁,向着那块田地走去,他忙跟了上去。   他站在田头,看着林晏君顺着田梗走了过去,同正在劳作的王老爹说着话。   因距离有些远,赵炎昱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末了只看到王老爹连连点头,转而将手里的割刀递了过去。   他瞧见林晏君接了过去,走到方才王老爹站着的位置,弯下腰身割起了稻子。   他不由怔了怔神,呆滞了片刻。   他瞧见过林晏君坐在书案后头看书写字,见过他坐在厅中处置庄中事务,亦见过他修剪花板的样子,却唯独未见过此时他卷着袖子在农田中劳作的模样。   呆呆地看了半晌,他也来了兴致,一撩袍子迈了个大步,便跨过了沟渠,小心翼翼地顺着田梗走了过去。   林晏君正专心致致地做着农活,这活计自打他到了无妄山庄后,是每年都会干的,因而也是熟练的很。   “晏君,你这个让我试试。”   就在此时,身旁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他直起腰身,转头就看到赵炎昱站在自己的身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割刀。   “你,要试这个?”他皱着眉头看着赵炎昱,将之上下打量了一眼,有些疑惑地问道。   看得赵炎昱连连点头,林晏君心中亦有了一翻计较。   赵炎昱的身份摆在那儿,这田间农活定是从未沾手过,眼下要下田割稻,想来也是一时兴起,不如便顺了他的意思。   于是,林晏君转而将手里的割刀递给了他,一并让出了自己所站的位置,站于一旁,待赵炎昱站了过来,这才出言指点。   这毕竟是赵炎昱生平头一回做农活,握着割刀在林晏君的指点之下,抓了一把稻杆,将割刀放到根上方三四寸的地方,一割。   居然没割动,他愣了愣,看了看手中的刀,转而再看了看站于一旁似笑未笑的林晏君。   “这可不是用力便能割得下来,还得用巧劲儿,这刀你得这么拿,才割得动。”   林晏君抿着唇瓣偷笑被他撞了个正着,便忍住笑意,弯腰握着他的手替他调整着角度,而后加力往后一拉。   赵炎昱呆呆地看着手中握着的稻梗,想着自己方才明明用了很大的劲儿,可林晏君握着他时显然只是很轻松的将割刀送了送,这两回的反差也太大了些。   “你自个儿再试试吧。”   林晏君说着,便走到隔壁的稻垄上,拾起了一把随手丢在田间多余的割刀,弯着腰身割了起来。   在林晏君眼中,彼时不过是赵炎昱心里怀揣着一抹新奇罢了,想来过不了多久便会失了耐性,自然也就不会在田间碍手碍脚了。   只可惜,他显然低估了赵炎昱,他这一下田便似跟这片稻田杠上了,挥汗如雨地干着农活,若不是那身极不相衬的衣裳,还当真瞧着挺像一个农夫的。   兴许,他就是有这种本事,做什么都让人觉得像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又回来了,哈哈哈,恢复日更了,大家快来留言啦!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同床共枕   下午的时候,天色微微有变,原本的大晴天慢慢没了艳阳,只余下秋风阵阵。   赵炎昱忙得热火朝天,到也不觉得冷,只是感觉自己手里的割刀越使越趁手,看着新的一条稻垄也在自己手里愈来愈短,甚是满意。   到是林晏君过来劝了他几回,道他平日里不干农活,一时间干得急了,夜里会身子痛,让他去歇一歇。   只是他看着身形单薄的林晏君利落地挥着手中的割刀,那里肯落下,自然更不愿休息了。   不过,他对于自己赶不上旁人的速度还是寻了几个甚有力度的借口。   第一,他头一回干这农活,自是不如其他人来得熟练。   第二,他右肩有伤,虽说他用得药好,又在山庄时由林晏君精心照拂,小箭伤已掉了痂,但多少对于他使用割刀还是有些影响的。   基于以上两个原由,他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因着林晏君想帮着王老爹他们多收些稻子,未曾留神时辰,待陈权忍不住来提醒时,已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王老爹自是不肯放他们几人饿着肚子回家,说自家老婆子和儿媳妇已准备了粗茶淡饭,若他们不嫌弃定要吃了晚饭再走。   林晏君有些犹豫,到是赵炎昱一副不客气的模样:“嗳呀,王老爹盛情,那咱们几个就不客气,待吃了晚饭再回去。”   赵炎昱说罢,又转头凑到林晏君耳畔嘀咕道:“人家都准备好了,咱们不吃也是浪费,再者也不好让人家觉得我们嫌弃他们的饭菜啊。”   这几句到是大实话,林晏君闻言,侧头看了他一眼,心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善解人意了。   赵炎昱还道是他心里还有所犹豫,又压着声音说了句:“你若吃得不安心,待走时咱们偷偷留些银子给他们好了。”   最终,林晏君也没说他这个法子好不好,不过到是同意了去王老爹家吃饭的事儿。   王老爹的家就在一大片的田地后头,几人趁着天还未黑透,跟着王老爹快步行着。   “王老爹,你们住在城外,不会觉得不方便么?”赵炎昱看着越来越近,然在渐临的夜色中仍瞧不真切的房子,问道。   这其他不谈,就只说若是谁半夜三更突然有个急症什么的,彼时想进城请大夫,城门也关了,若无事关国情之事,怕是守城将士根本不会夜里再开启城门。   王老爹闻言,叹了口气:“没法子啊,城里的地贵,老汉我靠着这几亩田地,根本买不起宅院,不如在田间地头盖几间草屋,也好一家人栖身。”   对于赵炎昱的身份,王老爹只道是林庄主的朋友,也未敢多问,反正看着衣着便知不是寻常之人。   赵炎昱听了频频点头,一旁的林晏君回头想瞧瞧他此时的神情,心怕他一个心善说出要替王老爹在城里买宅子。   到非是他冷血,只是救急不救贫,替王老爹他们在城里买了宅子又如何,难道他们日后便不必种田了。   不过,夜色来得快,他看不清赵炎昱的神情,只依稀觉得他神情有些凝重,万幸未说出自己忧心之言。   须臾,几人到王老爹的家,赵炎昱借着从屋里透出来的昏黄烛火,抬头看了看四周,三间茅草屋子,厨间搭在外头居右,左边瞧着好像是个鸡窝。   “来,几位,赶紧进去吧。”   王老爹引着几人进了屋,小小的堂前摆着一张小方桌,桌上已摆了几碟素菜,正冉冉冒着热气,而他方才瞧见外头的厨间还有两人在忙碌着。   “庄主,请坐。”   几人挤着坐在长凳上,赵炎昱自然是紧挨着林晏君坐的,看着桌上纯素的饭菜,先是眉头皱了皱,而后又松开了。   林晏君在旁一直留意着他的神情,在他皱眉之时,心里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顿饭,赵炎昱怕是吃不香了。   不过,今日的赵炎昱显然是要让林晏君大开眼界,他不止吃得香,而且还吃得很香,一边吃还一边不住的问王老爹是什么菜,用什么做的。   林晏君被他吃苦耐劳的模样吓得不轻,不时的侧头看他,想着不会是忙了一天累傻了吧。   王老爹家的菜虽是素得,所幸这菜都是自家屋前屋后的田里种的,胜在新鲜量多,让赵炎昱吃得很尽兴,末了摸着吃胀的肚子连连打饱咯。   一顿饭吃下来又花了不少时光,王老爹又说这时候城门已关,他们也回不去了,不如在他家里将就一晚。   彼时赵炎昱才明白方才林晏君的犹豫。   对啊,他怎么将这事儿给忘了,这么晚了,自然也进不得城了,回不了城就只能在这里住下,显然这屋子可不够他们住的。   不过,不够住自然有不够住的好处不是么,赵炎昱又细细一想,心里有些小窃喜。   “庄主,您和赵公子住一间,三位就住我和老婆子的那间屋子吧。”王老爹将五人安排到他们一家人睡的两个房间,让心中欣喜的赵炎昱又有些愧疚起来。   “那王老爹你们又住哪里?”   王老爹家的儿媳妇闷声不响的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床新被子,替两人铺好了床榻。   “屋子后头还有两间房,只是平日里拿来放农具了,下午的时候我已经让老婆子收拾出来了,能住人的。”   王老爹似乎怕他们多问,说完话便赶着自家人匆匆绕过屋子去了后头。   赵炎昱挑了挑眉,上前关了房门,转头看到林晏君站于原地看着自己。   “你看我做什么,难不成还不累么?”他说了一句,有些讪讪地挠了挠头,走到了床榻旁,回头问道,“你睡里头,还是外头?”   他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数次想浮上嘴角的笑意,佯装出一副板正的模样看着他。   林晏君回头,见他坐在床榻边,一脸正色地望着自己,不由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看到他皱起的眉头,赵炎昱心里打了个颤,“难不成你还怕跟我同床共枕不成?我又不会吃了你。”   虽说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后,他的确挺想吃了他的,不过,眼下他也不敢啊,若他当真敢对他动手动脚的,怕是他转身就要将自己扔出无妄山庄去吧。   林晏君被他的话逗得一笑,转而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掰着腿脱靴子。   “我是怕你白日里太累,夜里会踹人。”林晏君说着,已脱了鞋子,翻身上了床榻。   赵炎昱侧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若怕被我踹下床,那便睡里侧。”   床内侧抵着墙,他再如何,总不至于将人踹进墙里头去。   床上自然只有一床被子,林晏君有些纠结,只是后来又想了想,他如此纠结做甚,他们也不是未在一张床榻上睡过。   两人脱了外袍睡下,虽累了一天,因身旁睡着林晏君,赵炎昱哪里睡得着,紧闭着眼却仍不停浮现着林晏君的模样,鼻间又满是他的气息,甚是折磨人。   而林晏君也未睡着,只是闭眼假寐,他有些忧心赵炎昱,这床榻自然不如庄里的舒服,他定然睡不好,且又累了一日。   早知如此,他便不该将他带来的。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炳烛夜谈   残烛还未熄灭,谁也不知它能苟延残喘到何时。   赵炎昱僵着身子在硬板床榻上躺了好一会儿,越躺越觉得不舒服,忍不住微微动了动。   “怎么,睡不着了?”   他将将一动,就听到耳旁传来的声音,转头,看到林晏君仰头眯眼躺着。   “嗯,睡不着。”   赵炎昱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此时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服,特别是这手,酸得很。   “我白日里便同你说了,让你多歇歇,你偏生不听,现下觉得累了吧。”林晏君四平八稳地躺着,双唇张张合合地说着话。   赵炎昱反正睡不着,也干脆不装了,侧过身来,看着他的脸,嘴硬地说道:“这么点小活那里会觉得累,不过是换了张床,我睡不习惯罢了。”   这床自然是比不得山庄里的舒适,虽说他今日也的确累了,但因着他就躺在身旁,觉得就这般睡了,实在浪费了这大好时机。   怎么着,也得聊聊天,谈谈心才好。   林晏君感觉到他灼人的目光,转头睁眼看向他,见他侧身望着自己,便又转回了头去。   “看来你白日里还没累着。”林晏君默了默,叹气说道。   赵炎昱笑道:“那是自然。你累了?”   林晏君今日干得活可比他多多了,想来是累了,自己扯着他说话好似也不妥当。   “我习惯了。”林晏君说着,睁了眼望着头顶灰蒙蒙的房顶,“我到是想不到,你干起农活来也挺趁手的。”   赵炎昱闻言,笑了笑:“是啊,我也是头一回晓得自己还挺适合做个农夫的,看来日后我还可以试着去种种菜。”   他王府的院子大的很,种了些连他都叫不上名儿来的花,往往花开一季,想着有些浪费地儿,还不如开辟出来种菜呢。   不错,他回京就让张安去办,待他种出菜来,定让林晏君和皇兄大吃一惊。   他想得天花乱坠,而林晏君望着他一脸沉浸自己美妙幻想之中的模样,微蹙了蹙眉头:“你堂堂一个王爷跑去种菜,也不怕人笑话。”   笑话?赵炎昱勾着唇角哂笑了一声:“如今即便我不种菜,亦是人家眼里的笑话,还怕什么呢。”   他挪了挪身子,寻了个稍稍舒适些的姿势,看着林晏君的侧脸:   “左右都是笑话,我种菜又如何了。”   那怕他当真什么荒唐事都不做,最终,他们也有法子让自己成为父皇眼中不争气的儿子。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委屈了自己,尽管吃喝玩乐逍遥渡日好了。   “旁人看你是个笑话,但你并不是笑话,不是么?”林晏昱笑眯眯地望着他,那一脸的温柔看得赵炎昱的心砰砰直跳。   压制了半天,赵炎昱憨憨一笑,开心道:“嗳呀,果然还是你了解我啊。”   相较于他的兴奋,林晏君在错愕之后,转回了头。   他方才是一时头脑发热才说出了那番话,此时回神,当真有些后悔,忙定了定心神,又寻了另一个话题,亦是一个他心中寻思了许久的问题。   “你当真要守陵一年?”   从赵炎昱初至皇陵到山庄来借宿,至今也快半年了,再看他一副闲散舒适的模样,看来一时半刻是不会回去了。   赵炎昱再次听到他提及这个问题,心道他不会到了眼下还想着如何赶出自己离开吧。   “父皇说是让我守陵一年的,能不能回去自然还需他的旨意。”赵炎昱说着,一边留神看着他的脸色,想着若他开口赶人,自己可得立刻打断才是。   “你若当真在这里住上一年,京里的人事怕是要变上许多吧?你不怕么?”   即便林晏君并非朝廷中人,却也猜想得到,朝局之事瞬息万变,今日不知明日事,他在这里多耗上一天,朝中的人事便多倾向旁人一分。   “怕?我怕那些做什么?”赵炎昱失声笑了笑,“再说了,我怕又有何用?倘若怕能让我远离这些纷争,那叫我怕何人都可以。”   他的母妃毫无权势,故而他们母子说话行事总是谨慎再谨慎,若非是他们不肯放过他们母子,自己又怎会让他们不痛快。   “都说权势害人,却又有那么人前赴后继的。”林晏君喃喃轻语了一句,不由想到了被关在庄中的林晏风,他若不是贪图权势,又怎会落到今朝这般田地。   赵炎昱想,许是因着他是安盛帝之子,有着不大不小的头衔,故而他晓得权势带来的滋味,才这般看得开吧,至少他一点都不想后继。   “权势这东西嘛,如人饮水,喜欢的人喜欢,厌恶的人厌恶。”他说着,不意看到林晏君的眸子一沉,怔怔地看着他。   “那你是欢喜,还是厌恶?你可曾想过,要那至尊之位?”林晏君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低得像是没在他的喉咙口似的。   饶是如何,赵炎昱还是因着这话心中一震,他没想到,林晏君居然这么堂而皇之的问出口,连一丝犹豫都不曾有。   他愣了愣,而后笑了笑:“我年幼之时,看到母妃受到欺凌,便想着有朝一日定要从太子手里夺过皇位,如此才能护我母妃周全。”   林晏君定定地望着他,听着他缓缓地说着。   “后来,母妃去世了,只留下我与皇兄相依为命,我忽然间醒悟过来,自己再也没有必要去夺那个位置,我只想按着母妃的意思,安安稳稳,无病无灾的渡过此生便好。”   说着,他的目光灼灼地对上林晏君的:“我母妃不希望我与皇兄为了那个位置去争,去抢,她只想我们如能寻常百姓一样生活。”   说到此处,赵炎昱忽然笑了:“故而,我如今最大的心愿,到不是做什么王爷,还真想在这田间地头搭几间茅草房子,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呢。”   话到此时,林晏君久久说不出话来。   若说他不曾与为官之人打过交道,那是假的,他前些日子还进京见了个大官呢,这做官的人皆有个通病,一旦有了一官半职,便想着往上爬,手握住更多的权势。   然赵炎昱却反其道而行,竟然道只想做个种田的,难不成他要成为东霖国史上头一个种田的王爷么?   “嗳,你说日后我要是当真不做王爷了,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可得免费送我一块地儿种种庄稼啊。”   赵炎昱似是来了兴致,一脸兴奋的开始幻想起自己种田勾搭林晏君的生活来。   他日后不做王爷了,自然可以天天粘在林晏君身边,而且他会种田,自己日后也种田,岂不是多了许多可说的话题。   这样的生活,赵炎昱越想越来劲儿,恨不得立刻回去同安盛帝说自己不要做王爷了,也不要做他的儿子了。   自然,这些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果然,林晏君比他看得通透多了,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便头闭眼仰身躺着,半晌都未见出声。   赵炎昱瞧着他的侧脸,心里止不住的问着自己,他到底欢喜林晏君哪里了,是觉得他好看么?但京城里无论男女,长得比他好看的人多得去了。   是他性子好么?可从他们相识至今,他可没少从他这里接到白眼,冷嘲热讽之言亦是时常有之。   还或是他有钱?可他如歹是个王爷,怎么着也不可能比他穷到哪里去吧。   赵炎昱想了无数个理由又被自己无数次推倒,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欢喜林晏君,无任何理由,就只是欢喜他。   不由的,似着了魔一般,他缓缓地向着他伸出了一指,轻轻地触上了他的脸颊。   “噗”的一声,烛火熄了,临灭之时,他看到了林晏君倏然睁大的双眼。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悠然见情   此时,赵炎昱可算是清醒了,方才冲动之下伸出去的手,此时在黑夜之中仍贴在林晏君的脸侧。   因着黑暗突然袭来前见到他睁了眼,晓得他还未睡,这手便收也不是,留也不是,将他折腾的一颗心剧烈的跳动着。   蓦地,手被人握住了,而后轻轻用力一带,安稳地落在了两人之间的被子上头。   “好了,累了一天了,睡吧。”   林晏君的声音传来,听不出喜怒,平静地如往常一般。   赵炎昱被吓了一跳,心里有些忐忑,不晓得他会不会因此而恼自己,会不会一回去就将他赶出山庄去。   他胡思乱想着,后来也不晓得到底是何时睡过去的,只依稀记得好像自己做了个梦。   在梦中,林晏君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自己对他的情意,还绝情的要他即刻搬出无妄山庄,他抱着他的大腿苦苦哀求,看得一旁的张安连连摇头。   “醒醒,赵炎昱,你快醒来。”   耳旁,嗡嗡地有人说话,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林晏君近在咫尺的脸,不晓得自己犹在梦中,亦或是现实。   “不早了,该起身了。”林晏君看着他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   赵炎昱的思绪随着他的一声叹息,慢慢回笼,此时才明白林晏君为何这般殷勤的要叫醒自己。   实在是自己的手脚正紧紧地扒着他,以至于他都不晓得该如何从自己的束缚之中脱身吧。   于是,赵炎昱讪讪地收回了手脚,起身坐在床榻上,看着他从自己身边经过,下床穿鞋。   “你这睡相,还当真不是一般的差。”林晏君瞟了他一眼,说着。   这一夜,他睡得可是一点儿都不踏实,赵炎昱的手劲儿有些大,抱着自己的时候他竟扳不开他的手,所幸他没掐自己的脖子。   赵炎昱自然不好意思告诉他是因着自己做了那个奇怪的梦,以为自己抱着他的大腿,才这般紧紧地抱着他。   “我往日的睡相极好,你又不是没同我睡过,不过是因着昨日确实有些累了,所以睡相差了些。”赵炎昱无奈说道。   昨夜他还念叨自己不累,眼下为了寻借口又只能自个儿打脸的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两人不再言语,起身简单的梳洗后,便往回赶。   临行前,赵炎昱到没忘记自个儿说过的话,偷偷在被子里胡乱塞了两张银票,也没留神看是多少面额的。   回了曲城内的宅子,赵炎昱回房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裳,便兴冲冲地去隔壁寻林晏君。   “晏君,咱们出去逛逛吧。”   他径直推门而入,不想林晏君正在穿衣裳,将将拿了件纯白的里衣往身上套,虽说赵炎昱进来的匆忙,而他穿衣裳的动作也极为迅速。   在赵炎昱看来,不过是见他的里衣一晃而过,便挡去了他略比自己白皙些的肌肤。   那一眼太快,却让赵炎昱深深印刻在了脑海之中,忍不住又再三回味了一番,呆呆地站在小厅内。   “你方才说什么?”林晏君穿好了袍子,这才转身看到正在发呆的赵炎昱,问了一声。   赵炎昱回神,看到他披散在肩头的发还滴着水珠,不由皱了皱眉头,目光一巡,去一旁拽了块干净的汗巾过来,将人按坐在桌旁,很是用心地擦起发来。   “我说咱们去城里逛逛吧。”   林晏君从未让人替自己擦拭过头发,平日里也从不让人服侍自己洗漱,故而赵炎昱此时的举动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抬手想从赵炎昱手里夺过汗巾,却被他避开了。   “如今天冷了,你这发不擦干,容易受冷。”他吸拭着发中的水份,说话间又换了块干的擦着,“待会儿咱们吃了早饭,去城里转转吧。”   林晏君晓得自己敌不过他,于是收起杂乱的思绪认真地回着他的话:“这曲城的集市也没什么稀奇的玩竟儿,有什么好逛的。”   “马上便是太后的寿辰了,今年我奉命守灵,也没寻到合适的寿礼,我寻思着想在曲城转转,许是能寻到些民间的小玩意。”   赵炎昱也晓得大抵在曲城是寻不到合适的寿礼的,不过却可以借着这个名头与林晏君出去逛逛。   “你准备寿礼都是如此随意的么?”林晏君一听他打算寻些民间的小玩意儿送给太后做寿礼,不由有些吃惊。   但凡太后这等尊贵身份的,送上去的贺礼不该是稀罕之物么,他在民间又能寻到什么稀奇之物。   也难怪他不受宠了,连在送礼拍马屁的事上头都不肯用心,也怪不得太后和安盛帝不看重他了。   “太后又不缺什么,咱们送礼不过尽份孝心,我们这种平日里就入不了她老人家眼的人,无论送什么都是一样的。”   林晏君静静地坐着,听着他淡漠的说着话,心里同样不好受,他晓得这般不受重视的滋味。   幼年之时,家中兄弟姊妹多,他虽是家中的老三,但双亲心中总是更宠爱大哥与小弟,而他与姊妹一样,只有干活的份儿。   他这一闪神,未发现赵炎昱已放下了手里的汉巾,转而取了他的发梳,慢慢地替他梳理着长发。   “这曲城是定然找到合适的,你若不嫌弃,我庄里到有些往年从别处购得的小玩艺儿,你可去挑一挑。”   赵炎昱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探身越过他的肩头看向他道:“当真?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说着,回身继续替他梳发:“不过,咱们还是去逛逛吧,我这还是头一回来曲城,你怎么得也得带我去走走吧。”   林晏君挑眉,想着他既然三番四次的提及,倘若不如了他的愿,怕是自己得不了清静日子了,于是迟疑着点了点头。   待两人踏出大门时,已近中午时分。   林晏君带着赵炎昱在已没什么小摊贩的街市上逛了逛,就带着他去了曲城唯一的一家酒楼。   曲城虽小,却也算是南北经商需经之路,听说早前这里还要小,当真就是个小小的村落,后来经过十数年异国通商后带来的便利之处,发展至今。   “去西齐国,一般不是会经过甘源城么,怎会经过曲城呢?”赵炎昱坐在一楼临街的桌旁,看着偶尔经过的行商之人,问道。   “曲城与甘源城相邻,却不能与之相比,经过曲城的花费也比经甘源城减少许多,但所花时间却是一样的,故而一些小贩便会打从此城而过。”   林晏君召来店小二,点了几样店中的招牌小菜,又提起将将送上的茶壶,替他斟了一杯。   “原来如此。”赵炎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抬头时看到两个男子一前一后的踏进门来。   店小二迎了上去,似是与他们很熟:“先生,公子,你们来了。”   那两人被引到了大门另一边的桌旁,与赵炎昱他们隔了四五张桌子的距离,也不知嘀咕了什么话,末了看到两人皆冲着店小二笑了笑。   赵炎昱与林晏君呈东西向坐在四方桌旁,而那两人却是呈南北相而坐,故而赵炎昱的视线能越过林晏君的肩头,看清两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两人搁在桌面上的手缓缓向着对方伸去,而后紧紧交握在一起。   那模样,看得他有些呆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最近失眠了,想睡睡不着,一开机码字又打盹,好苦恼啊!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一时冲动   “怎么了?”   林晏君抬头,看到赵炎昱好奇的神情,但目光却似越过了自己远去,不由好奇的问了一句,顺着他的视线回头探看。   他自然看到了那两人光明正大交握在一起的手,了然一笑,回头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赵炎昱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才不会让林晏君觉得自己是个肤浅之人。   “那位穿霜白色衣裳的,是位教书先生,姓许名言,他对面着紫檀色衣袍的,是城中米粮店的俞琏俞老板。”   林晏君看出了他的心思,三言两语言明了两人的身份,然赵炎昱却觉得他未说到重要之事,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彼时,小二送上两碟小菜,又悄无声息地离开,林晏君这才又开了口。   “他们是对恋人,想当初他们之事在曲城这么小小的一个地方可是搅起了大风波,晃眼已四年过去了,他们却还恩爱如初。”   林晏君说着,举筷夹了菜,却只是放在自己的碗中。   “小城果然民风淳善,若是在京城,那些断袖的也只敢偷偷摸摸地行事。”赵炎昱说着,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看来他以后也得找个小城过日子才好。   而对座之人闻言,只是挑了挑眉,轻声道:“你以为他们的结合当真能如此顺隧,且不论是谁起得头,城中百姓又怎会不说些什么呢。”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他:“初时,什么难听的话没说过,可他二人心性坚定,饶是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如何的冷嘲热讽,他们都未曾分开。”   “到了后来,也许人们都明白了他们二人之间坚不可摧的情意,久而久之也就什么都不说了,再到如何,才总算对他们又如往常一般的亲近。”   说着说着,林晏君叹了口气:   “这四年,若非常人的心志,又如何熬得过来,我虽偶尔来此,却也见过他们被人指着鼻子打骂的时候,然他们牵着的手却从未放开过。”   三言两语,自是道不尽他们二人的艰辛过往,可赵炎昱却能想象到他们所历的惊涛骇浪,再次看向两人的眸色中也添了一份敬佩,喃喃低语了一句:   “这一点上,我确不如他们,着实令人钦佩。”   林晏君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你与他们比这个做甚?”   虽说如今实断袖算不得什么稀奇,但大抵都是私底下行事,他身为安盛帝之子,自然不能将之与断袖之人摆于一处比较。   赵炎昱收回目光转而落在他的身上,眸子暗了暗,须臾哂笑了一下。   “你许是不晓得,我这人受不得同女子打交道。”赵炎昱看着他神情一怔,勾着唇角继续说道,“兴许该说,我不喜欢女子,也同他们一样,是个断袖。”   林晏君因他突然的直言有些吓到了,看着他良久,才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你在说笑么?”   对面的人摇了摇头:“你也该瞧出来些,我随行一干人等,寻不出一个婢女。我已是冠者之龄,却至今未娶,甚至连个通房丫头都不曾有,种种一切,不表明着我的不同么?”   他早前想着自己许是因着被幼年之事给吓着了,故而才不近女色,可今日想来,许是他与许言、俞琏一样,才会对女子毫无兴趣。   “可你见着笙儿时并无异样。”林晏君想起他还总爱逗笙儿,那时并未看出他有何异样。   赵炎昱垂下眸子:“但我从不与她过近的接触。”   经他一提醒,林晏君才回过神来。好像的确如此,每回两人皆只是站于一道儿说话,并没有接触,且笙儿见了他也总是一副立刻要落跑的样子。   难道笙儿有那种本事,看得出来赵炎昱不同于与常男子?   想着想着,他继而再想到自己,按理说,一般人突然听到平日与自己较为亲近之人是个断袖的,多少应有些反感。   但他看着赵炎昱却并无厌烦之感,那怕想到曾与他两次同床共枕亦不曾厌恶,反而是看到他略有些落寞的神情时,心里颇为不是滋味。   “欢喜男女还不是欢喜两字,自个儿开心便好,你瞧他们俩个,不惧世人目光,坚持初心,不有了如今的局面么,与常人并无不同。”   沉思片刻,林晏君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   然话是说了,但他也没什么底气,毕竟这种事儿他还是头一回遇上,也不晓得说什么话才不至于伤到他又能慰籍他。   “那你呢?”   赵炎昱眸子微抬,定定地望着他。   “我?”林晏君被他突然而来的问题问得有些懵,怔怔地望着他。   “是啊,如今听我说了这翻话,你心中又是如何看待我的?”赵炎昱凉凉一笑,“世俗的眼光怕是对我这等人没什么好言语,甚至是厌恶,你,可是与他们一样?”   他看到林晏君眼中闪过一抹迟疑,忙又说道:   “不必怕我听了会难过,你直言就好,毕竟,我不愿见你因我而觉得的别扭。倘若你因此不喜我继续借宿山庄,我回去便搬离。”   今日说出这番话虽是一时兴趣,但他绝不后悔,毕竟这种事情,但凡自己欢喜他,迟早有一日是需说出口的,在他看来,此时反到是个好时机。   虽不后悔,但心中免不了忐忑,他怕他会说出厌恶那两个字,介时,怕是再难有转还的余地了。   林晏君的片刻迟疑,在他看来便是一种难熬的折磨,所幸他的神情之中到不见不奈烦的神情。   两人静静无语,只是看着对方。过了许久,林晏君才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厌烦你做甚。留你住于庄内,不是因你权势压人,如今也不会因着你的喜好而赶你,依你之言,我似乎与你同岁,亦未娶妻,难不成我也是不喜女子的?”   说完这番话,连他自个儿都放下了,赵炎昱欢喜男子还是女子又何妨,他还是这个模样,这般行径,并未不同。   再者,依着他的说辞,他在旁人眼里怕也是个断袖吧。   “你是否欢喜女子我不晓得,我只知道你不赶我离开山庄便好,毕竟皇陵的行宫我当真是住不下去。”赵炎昱松了口气,也不再继续说下去,免得说多错多。   林晏君笑了笑,夹起已带了丝凉意的菜送入了嘴中。   赵炎昱瞧了他一眼,默默地举筷,视线抬起时,看到不远处的两人,正亲昵地替对方布菜,不由会心地笑了笑。   有些话他不敢再说,却也知今日自己说出了口,即使林晏君不厌恶自己,有些事终究是不同了,譬如日后他想再寻借口赖在他的床上,怕是不易了。   赵炎昱的心思,终究因此而起了波澜。   之后,两人各怀了心思吃罢午饭,便回了宅子,第二日清早,一行人就回山庄去了。   将将回到山庄,赵炎昱便收到了赵炎祁的回信,信里只说他终于准备回去了,但绝不是因他写去的那封威胁之信。   而与这封信同时到的,还有安盛帝的旨意,道是今年太后的寿诞,因着太皇太后丧期,不再大办了,就让他们这群孙儿都去哄着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难得的,他这个不受宠又被丢在这里的人也被他们记起,来召他回去替太后祝寿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陈年旧事   安盛帝的旨意,赵炎昱自然不敢违抗,但一想到要离开无妄山庄,将有好些时日看不到林晏君,心里免不得又是一阵纠结。   只是后来再想想,左右太后的寿辰便在这几日,他早去早回,尽量不在京城多呆,如此总好些。   于是,他又拖了两日,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这才去林晏君那里搜刮了一个花瓶做贺礼,准备返京。   然一行人早已准备停当,可他还站在门口,摆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快走吧,晚了就赶不上住的地方了。”林晏君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说道,心道自打他同自己直言了喜好之后,整个人反倒放开了,看来是那日自己的话说太快了。   “赶不上便赶不上,一群大男人也没什么好怕的。”赵炎昱说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垂头解下了挂在腰间的玉佩,递了过去。   “这块玉佩你收着,你去京城寻我时只要拿出此物,他们便晓得了。”   林晏君看了一眼他手中之物,一瞧便知价值不菲,心中有些犹豫,然站于对面的人也生怕他会拒绝,径直拉过他的手塞进了他的掌心,连着手一起紧紧握着。   他们前后都站满了人,林晏君觉得他们这般拉拉扯扯的不太妥当,回神抽了抽手,却发现竟抽不动,便抬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而这一眼,看在赵炎昱眼里就变成了嗔怒的意味,一时看得竟有些呆了。   “还不放手?”林晏君又瞪了他一眼,这才招回了他已经开始神游的思绪。   赵炎昱讪讪地笑了笑,这才缓缓地撤回手:“那我走了。”   “快走吧。”林晏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恨不得一脚将他踹下山去。   而这厢,赵炎昱一步三回头的终于走到了马旁,翻身上了马背,扬鞭而去。   因赵炎昱将时间掐得紧,于是路上一行人只能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回了京城。   将将进了城门,他便让张安派人去祁王府看看赵炎神是否回来,而他则是先行回府洗漱。   然待他洗漱完毕,还未来得去问张安祁王之事,宫里便有人来传讯了,安盛帝命他进宫。   “父皇是在城门口放了眼线,还或是在我的府里安插了眼线?”赵炎昱皱了皱眉,“怎么我才一回到府里未多久,他便派人过来了。”   张安回望了他一眼,未说话。   “张安,你将府里的人都排查一遍。”   “是。”张安明白他的意思,应了一声后便跟着他进了房门。   安盛帝之命赵炎昱自是不敢轻视,只能先行进了宫,一进了大殿,便看到赵炎祁竟也站在殿中,心中还暗自庆幸起来。   “儿臣见过父皇。”   “你回来了。”安盛帝笑着,冲着赵炎祁的方向抬了抬手,“你皇兄一回来,朕便派人将你召回来。看看吧,朕就说过你皇兄会没事的,如此你总该放心了吧。”   赵炎昱转头看了身旁的兄长一眼,两人目光流转间已似无声的对话了一番,不过看到赵炎祁的气色不错,他也宽了心。   “此回让父皇和皇弟担心了。”两人对视了片刻,赵炎祁抬手冲着上座的人说了一句。   安盛帝备感安慰的点了点头,冲着赵炎祁说道:   “这小子,若不是朕拦着,跑是要不管不顾的跑去找你了。”说着,转而又看向赵炎昱,“朕晓得你们兄弟二人情深,但你就是不如你皇兄的沉稳,日后遇事要多向他请教。”   赵炎昱素来对安盛帝的训戒之言,都是让其擦着耳畔而过,根本未放在心里,只是口中念叨:“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安盛帝点点头,又想了想道:“不过,也怪不得你,你府里也没个能说说知心话的贴心人,到也是朕疏乎了。”   赵炎昱闻言抬头,微微蹙了蹙眉头望着上座之人,这话听着怎让他隐隐有些不安之感呢。   “你已是弱冠之龄,朕记得你皇兄在这年纪时,已经娶妻了。”安盛帝顿了顿,“你可有中意哪家的姑娘,若是身份不差,朕便亲自替你指婚。”   赵炎昱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暗道自己果然不该回来,这一回来父皇他老人家就挖了这么一个坑给自己跳。   他们这么些个皇子,哪一个娶妻不是他指的婚,但是一些大臣或是大臣的儿子,他都爱插一脚,在赵炎昱看来,安盛帝便是乱点鸳鸯谱的那支笔。   “父皇,儿臣怕是要辜负您的一片好意了。”无奈,赵炎昱想了想,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他总不能真让父皇给他指个女子为妃呢,即便自己可以不搭理她,但莫名多一个不熟的女子在府里,也太碍眼了,时不时的看见,岂不是坏了他的心情。   “你何意?”安盛帝皱起了眉头,脸上已泛起了一抹不悦,他一介帝王,今日竟被自个儿的儿子给拒了,怎不让他恼怒。   “父皇可还记得儿臣年幼之时得过一场重病?”   赵炎昱略一沉思,觉得有些事儿还不如今日挑明了,不过此事他所怀疑之人,自然是不能同安盛帝言明的。   而安盛帝听了他的话,却是沉思了许多,看得底下的两兄弟有些心寒。看来他根本不记得那场近乎要了赵炎昱命的大病。   “嗯,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迟疑了半晌,安盛帝缓缓点了点头,装出一副已经想起来了的模样,“那又如何?”   赵炎昱望着自己的父亲,凉凉一笑:“父皇怕是直到今日都不知我是因何而病的吧?”   他话一出口,大殿内两人的目光都齐齐落在了他的身上,莫说是安盛帝,实则连赵炎祁也不甚清楚当年之事,只隐隐觉得定然是发生了何事,才令其生了大病。   “因何?”   “说来可笑,儿臣虽为皇子,然小小的一个宦官却能将儿子强行带走,逼着儿子看了一场极其精彩又活色生香的春宫图。”   安盛帝惊的从座上站起了身来,一脸呆愣地望着他。   “怕是连父皇都未曾见过那等场景吧,那可真是肉屏风啊,那一群女子肢体交缠,就跟一团蛇似的,看过去满眼都是雪白。”   说着说着,赵炎昱笑了笑:   “他们若再等我长几年,许是我血气方刚,看着这么多高矮胖瘦又不着片缕的女子,当真会控制不住扑上去。只可惜,我还是小了几年,反到让人看清了这宫中的一切冷暖。”   安盛帝的脸色忽紫忽青变幻的极快,看得赵炎昱心中发笑。   “这,这是哪个死奴才干的,啊,都是哪些人,你告诉朕,朕要灭他们九族。”安盛帝怒吼着,气得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   而他的愤怒却丝毫未曾打动赵炎昱的心,只是淡然地看着他,缓缓道:   “多年往事,人事几经变迁,父皇如何还能找到哪些人,再者,父皇以为他们缘何连我一个堂堂皇子都感欺凌?”   赵炎昱目光有些凌厉地望着他,竟让安盛帝有丝心虚。   “父皇的子嗣众多,总是顾不过来,我母妃又是个低微的身份,如我这样的皇子,还不如父皇身边近身服侍的宫女太监,踩低捧高的事儿多的去了,父皇又何必此时来追究呢。”   他想起自己多年来受到的屈辱,这一切的源头不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么?   “你,这是在怪朕?”安盛帝拧着眉头望着他,呆滞地望着他。   然,赵炎昱却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不怪父皇,只是,如今我对女子毫无兴致,父皇还是莫要为难我了,也莫要害了人家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赵炎昱的过往,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懂,我还是写得很隐晦的!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兄弟之情   安盛帝看着赵炎昱,从初初听到这桩惊人之事的震撼,到此时缓缓回过神来,他开始猜测赵炎昱到底说得是真事,亦或是在骗他。   眼下他当真是纠结的紧,忧此事是真的,又防着他骗自己。   “你当真不欢喜女子?”安盛帝皱着眉头又问了一回,犹似不信他这番言论。   想着也是,堂堂帝王之子,却有暗疾,若传扬出去,岂不是丢了皇族的颜面。   “当真。”赵炎昱说着,“所以,此事父皇不必再替儿臣操心了,儿臣这辈子便是一人也能好好过日子的。”   “炎昱,可有御医替你诊治过,许是他们有药用可呢。”赵炎祁紧蹙着眉头望着他。虽说晓得当年定然有事发生,却不想是这种事。   此时他心中不停翻涌着怒火,恨自己那时没有能力,不仅护不得母妃,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护不住,以至于让他遇上了这等可耻之事。   倘若他当真这辈子都不能娶妻,那他岂不是要恼自己一辈子。   “御医用过药又如何,想那时我原本连母妃都不敢接近,时到今日,我仍不敢与女子接触,皇兄以为他们又有何药可用。”   赵炎昱侧头看了赵炎祁一眼,晓得自己此时说出此事当是令他不好受了,不过早说晚说终有这一日的。   “总有法子的,若是御医无用,皇兄替你去民间寻,总能寻到神医的。”赵炎祁仍是不死心,极力劝着他延医用药。   然赵炎只是摇了摇头,噙着浅笑道:“皇兄不必费心了,我也不想再受那份苦了。”   “你,胡闹!”安盛帝突然怒吼了一声,拿起桌案上头的茶盏下意识地想往下方砸去,然在对上赵炎昱淡漠的眸子之时,手又僵住了,讪讪地收了回去。   “不管你说得是真是假,昱王妃的位置不能空悬着,你若没中意的,那朕替你指一个,你若欢喜,便与之相敬如宾的过日子,你若不喜,就将她养在府里头,总之必须娶妻。”   安盛帝的用意,赵炎昱明白,无非为的就是皇族的颜面,怕人对他这个皇子说三道四,找个人做个掩饰罢了,然他又能容易这等事。   “父皇,倘若当真让我娶了妻,不能与之同床共枕,久而久之,自然会发现我的异常,迟早此事会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父皇若当真为了我好,便让我孤老终生吧。”   赵炎昱抬头一揖,哀求着。   他虽不喜女子,但他却欢喜林晏君,他想同林晏君一道儿过日子,自然不能允许他们中让再插上一个女子,故而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安盛帝下这道旨意。   “你,当真是要气死朕了。”安盛帝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赵炎昱的话不假,如此这做昱王妃的人选倒要好好考虑了。   “父皇息怒,若要因着儿臣气坏了龙体,那是儿臣天大的罪孽了。”赵炎昱说着,抬头看了他一眼,“若无他事,儿臣还是先行告退了。”   他说着,便后退了两三步,转身往殿外行去,也不管后头的安盛帝终未能忍住砸来的茶杯就这么碎在他的身后。   出了大殿,他快步迈下了台阶,远离了殿门后,才停步回头看了一眼,而后长松了口气。   此情此景,他哪里还敢再多逗留,谁晓得稍后他父皇会不会又想出别的点子来,他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趁早离开为好,   想罢,他大步流星的往宫门口行去,然才走出一小段路,便听到后头传来的唤声。   “炎昱,炎昱。”   他听出来那是他兄长的声音,便驻步回头,果然看到赵炎祁正不顾形象的飞奔而来,不屑片刻便到了跟前。   “皇兄,这可是皇宫,你大呼小叫的,也不怕被有心之人抓到了把柄,一状告到父皇那里去。”他笑眯眯地望着微有些气急地赵炎祁,轻声道。   而赵炎祁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沉着声道:“炎昱,我早便想说了,我已有好几年未曾听你唤我一声大哥了。”   他的一声大哥,一瞬间让赵炎昱想起许多往事来,那几年快乐的光景。   因他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故而他更爱叫他一声大哥,那时他们都还小,喜欢一起玩闹。   不止他们两兄弟,还有季家的二哥季元齐,邵家的三哥邵白,他们四人依着年纪排了顺序,他最小,其他三人总处处顺着他。   还有季玥,与他同岁,却因着比自己大了一个月,总要他叫她一声玥姐姐。   可惜,后来生了变故,季家和邵家早已不在了,连疼爱他的母妃也走了,只留下了他与大哥二人,从那以后,他们只能缩着尾巴过日子,而他再也不敢肆无忌惮地叫他大哥了。   “私底下,我还是欢喜听你叫我一声大哥。”赵炎祁看他一脸呆滞地模样,想到他定是回想起了往事,不由也沉下了眸子。   赵炎昱回神抬头,看着他略一迟疑,终是叫了他一声:“大哥。”   赵炎祁笑着点了点头,两人这才继续往宫门口行去。   “炎昱,你方才同父皇说得事,是真的吗?他们当年真得对只是孩子的你……做了那种事?”赵炎祁拧着剑眉,那些话他都觉得难以说出口,但他们却对炎昱做了那样的事。   赵炎昱勾着唇角讥笑着。   “我只是看着那些女子相互……做了撩人的勾当,当她们向我围过来的时候,我咬了好几个人,拼了命的逃了出来,回到寝宫看到自己随侍的婢女便吐了。”   “那日之后,我只要看到女子便会吐,御医们不知详情,只道我是受了什么惊吓,开了些安神的药给我,我也好转了些,只是从此我就不喜与女子接近。”   “可恨。”赵炎祁咬牙切齿地说着,“你当真不记得那些人的模样了,若是让我找到他们,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赵炎昱闻言,笑了:“大哥放心吧,那些人在我有那个能力之时,便处理了。”   那些人的脸孔,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自然在他有了一些小小的势力之后,便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   至于是个怎样的处理法,他觉得自己也不必同大哥说了,反正不会是很痛快的法子。   “如今我才发现,我这个大哥当得有多不称职,难怪你这些年都不肯叫我一声大哥。”赵炎祁一脸的挫败懊恼,失落地说着。   “大哥当知并不是因此。”赵炎昱说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不过,我到是有一桩事想问问大哥,大哥可要如实告诉我。”   “何事?”赵炎祁叹了口气,偏头看着他。   “大哥可是另外有了欢喜的女子?”   赵炎祁怔怔地望着他,神情有些茫然:“你为何有此一问?”须臾他便像是想到了,“是你大嫂让你问得吧?”   赵炎昱觉得也不必替他那位皇嫂瞒着了,他们两夫妻都是聪明人,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了,便点了点头。   赵炎祁又长叹了口气,仰头看了看天际:“炎昱,你可还记得季太傅一家?”   赵炎昱点头:“我记得,那时季太傅是大哥的老师,要不然也不会同季二哥那般亲近,只不过时间久远,我那时还小一些,已经不太记得清他们几人的模样了。”   “是啊,晃眼间已经十多年了。”赵炎祁幽幽说着,却让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大哥,你不会是喜欢季太傅的女儿季玥吧?”赵炎昱瞪眼说着,“那时候,你也不过十二岁,季玥才七岁啊。”   再者,季玥早便死了,难道他大哥这一记挂,便记挂了十多年么? 第40章 第四十章、京中林宅   最终,赵炎昱也未得到赵炎祁的答案,他也不晓得自己的猜测到底是对是错。   只是他记得,那时季玥虽小,但与邵三哥已订了婚约,且邵三哥待她好得快要宠上天了。   赵炎祁没同他说什么,他便觉得兴许大哥是觉得这种事不方便告诉他,原本就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他一个局外人也不便插手。   “王爷,回府么?”张安一接到自家王爷,便觉得他心不在焉的,也不知在宫里是遇上什么事了,且连着祁王爷出来的时候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然王爷不主动提及,他自然也不便多问。   “四处走走吧,我也好些日子未逛逛了。”   赵炎昱想着自己拿了林晏君一个花瓶,自己总需买些什么还他,府里到有不少金银玉器,古董字画,但那些都是安盛帝赏的,或是旁人送的,总不如他自己花心思准备。   正好趁着今日得空先看看,明日便是太后的寿诞了,他寻思着后日便向安盛帝请辞继续守陵吧。   只可惜赵炎昱逛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什么好东西,不免失了兴致。   “张安啊,你说京城这么繁华,为什么还这么无趣,远不如在无妄山庄有意思呢。”赵炎昱走着走着,偏头对着已走到身旁的张安说道。   “主子,你今日才回到京城,就开始想念在无妄山庄的日子了?”张安撇着,笑问着。   “是啊,甚是想念呢。”赵炎昱连连点头,随便扫视着一家家敞着大门的店铺。   “我看您哪里想念无妄山庄的生活啊,您这分明是想林庄主了吧。”张安噙着笑说道,满脸都是戏谑的意味。   赵炎昱侧身避过对面而来的行人,毫不避讳地说道:“是啊,我就是想他了,怎样?”   张安目瞪口呆,憨憨地笑了笑,未说话。   “京城的生活当真让人觉得厌烦,我真想找个无人认识我的小地方,与他安安静静地过完这辈子。”   张安当真被赵炎昱的话吓到了,他怎么听着感觉不对啊,他家王爷这话的意思,怎么像是在说一个自己欢喜的人似的。   然这种事他觉得自己还当真不好多问,末了,只能讪笑道:“您想同林庄主一道儿生活,那还得看他愿不愿意呢。”   赵炎昱被张安的话说得一愣,对啊,这事儿他从未想过,光想着自己想与他过怎样的日子,却从未问过他愿不愿意同他一起过日子呢。   完了,他那时定是被自己欢喜他的事儿给高兴傻了吧,怎就忘了问他会不会也欢喜自己这么重要的事呢。   不成不成,等回去了,他定要问上一问。   “咦,主子,您看那人是不是华承毅?”   蓦地,身旁的张安说道,探头抬手指着不远处背对着他们往前走去的人儿。   赵炎昱探头一看:“还真是他。不过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姓华的不是出远门去了吗,难不成他们所谓的远门便是来了京城。   “走,跟上去看看。”   眼瞅着华承毅便要消息在人群中了,赵炎昱说了一句,两人忙跟了上去。   华承毅走得很急,在人流如潮的集市中穿梭中,而赵炎昱他们跟在后头,不远不近的随着,直到见着他敲开了一座宅子的大门。   赵炎昱看了眼大门上的匾额,上头只有林府二字,不由让他猜测这座宅子不会是林晏君安置在京城的府院吧。   有人开了大门,华承毅快步而入,大门随即又关上了。   “张安,你说这不会就是林晏君买在京城的宅子吧?”赵炎昱双眼直勾勾地望着那两个字,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我觉得挺像的。”连着张安亦有同感,倘若不是看到华承毅进去,这林府自然很难让人想到林晏君,但只一个华承毅,容不得他们不这么怀疑。   赵炎昱又看了看那紧闭的大门,一颗心跃跃欲试:“你说,林晏君不会紧随我们的脚步也来了京城吧?”   张安侧头看了他一眼,一脸如看到了傻子的神情:“主子,我觉得这样就是您自己想多了。”   是啊,怎么可能呢,若真是如何,林晏君不可能不与他说吧。   “主子,要不然咱们上前去叫门,先看看这到底是不是林庄主的宅子。”许是不忍看到他有些失落的神情,张安忍不住说道。   赵炎昱想了想,有道理,于是两人走上前去,张安抬手扣动了铜环门扣。   须臾,便有人前来开门,吱呀的一声后,探出了一个头来:“你们是何人?”   “请问,林晏君林庄主在吗?”   那人怔了怔:“你们找庄主?”   只是短短五个字,便让赵炎昱的心一宽,原来还真得是林晏君在京城的宅子啊,这家伙,还当真是狡兔三窟啊。   “他可在?”忍着心中的窃喜,他又追问。   “不在!”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赵炎昱抬头,看到从内而来的华承毅,在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人,显见的是个郎中。   “昱王爷来此做甚?”华承毅皱眉望着他,一脸的厌烦,随即转头送着郎中离开后,这才对着他又冷冷地说了一句:“昱王爷还是请回吧,林庄主不在此地。”   “等等。”眼见着他要进门而去,赵炎昱忙喊了一声留住了他,“我见你请了郎中,想来定是这府中有人病了,若有需要,我可以请御医前来诊治。”   华承毅闻言,转头冷冷一笑:“御医?不必了。”   说罢话,他便抬脚进了大门,吩咐门房关门。   赵炎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门在自己跟前再次关上,无奈的长叹了口气。   “主子,这姓华的一向不识好歹,你又何必拿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呢。”张安看不惯华承毅那德性,咬牙愤愤说道。   赵炎昱不语,只是回身徐徐走到街对面,再次返身看着林府的大门,皱眉沉思了许久,说道:   “你去查一查,看到底是何人病了?”   张安应了一声,又想到了一些事儿,问:“主子,你让我去查是何人病了,不会是担心那个人是林庄主吧?”   赵炎昱点点头,虽说他离开时看着林晏君还好好的,但人事无常,今日不知明日事,谁晓得他会不会得什么急病。   张安侧头看着他,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末了还是未能忍住,小心翼翼地说道:“主子,您不觉得自己对林庄主过份关心了吗?您这样,我都忍不住要想您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赵炎昱霍然回头,看得张安还以为自己果然是想多了,王爷怎么可能欢喜上一个男子呢,虽说他平日里不喜同女子接触,但还不至于去欢喜男人啊。   “你也看出来了?”赵炎昱露出欣喜的模样,追问道,“既然你都看出来了,你说林晏君他有没有看出来啊?”   张安当真被吓傻了,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来:“王爷,您怎么会欢喜上男子呢?”   赵炎昱睨了他一眼,而后又翻了个白眼,凉凉道:“我爹都不愁,你愁个什么。”   “什么,陛下也知道了。”   张安一惊,又想到既然安盛帝都晓得了,那这事儿便是真的,“主子,您日后若真娶……娶,娶了林庄主,他处理王府之事定然比您更顺手,我怕主子您日后在府内的地位难保。”   “计较那么多做甚,你快些去查吧。”赵炎昱摆了摆手,转步往前走去,不愿再与他纠缠。   张安讪讪地摸了摸头,叹了口气,提步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有话想说,但忽然不记得了,不说了!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京城重逢   因着今年没了个太皇太后,以至于太后的寿诞也不能肆操办,于是太后干脆将寿宴安排在了正午,害得一众大臣下了朝又得匆匆回府换衣取贺礼。   赵炎昱本就没去上早朝,便也不急,带着自己从林晏君那里搜刮来的花瓶,慢慢悠悠地晃进了皇宫。   他原本就不是太后欢喜的孙子,而送的贺礼又不是稀奇名贵之物,太后她老人家只是草草扫了一眼,笑了笑便将他打发了。   他大哥比他稍好些,至少还得了“不错”两个字,但左右都比不过其他几位皇子,自然也抢不了太子的风头。   赵炎昱看着大殿内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应酬了片刻之后,便偷偷地离了席。   他想着与其坐在那里同他们虚与委蛇,还不如回府去,指不定昨日让张安查的事有结果了。   然他才将将逛到宫门口,便被匆匆追来的赵炎祁一把拽住了。   “时候儿还早,你,你走得这么快做甚?”赵炎祁笑说着,眸子里已带了些微醺的感觉。   赵炎昱打量了他一眼,看着他的步伐已有些凌乱,不由向他靠近了些,以防着他若要摔了,自己也好及时搀扶一把。   “留在那里无趣死了,还不如回去睡觉。”他昨儿夜里光顾着想林晏君了,睡得晚,即便早上多睡了大半个时辰,但稍稍饮了些酒后,还是有些犯困。   “陪大哥走走吧。”赵炎祁打了个嗝,说道。   赵炎昱点点头,心道即便他不说,眼下他也不可能让他就这么回去,虽说大哥定是也带了随从来,但他还是不放心。   两人出了宫门,果然看到赵炎祁的小厮就候在外头,见着他们二人并肩而来,只能远远地跟着。   赵炎祁不出声,他也不愿意开嘴,只是默默地随他而行,只是在他偶尔踉跄之时扶上一把。   “你那日问我,是否是欢喜季玥,今日答你,不是。”走着走着,赵炎祁突然开口说道。   赵炎昱侧头看了他一眼,未置一词。   实则这话,他后来回去想想也觉得好笑,再如何大哥也不可能欢喜上季玥啊。   “季玥与邵白有婚约,我素来视她如亲妹,幼年之时,我到是想让母妃替我生个妹妹来着,只是再想想我们那时的情形,女娃儿如何受得了。”   赵炎祁说着,溢出了一声悠悠轻叹。   赵炎昱轻点了点头,也明白他这意思,他若是女子,在宫中时,怕是被欺负得更惨。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原来他大哥这般欢喜妹子。   “那时候元齐对邵白那个未来妹夫可是很满意的,说他待自家妹子好,不过想想,我与他当时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那里晓得那么多。”   赵炎昱不吭声,只是听着自家兄长轻声说着,许是那日自己的话,勾起了他多年前的记忆,毕竟大哥比他年长数岁,记得也更多些。   其实,季二哥,邵三哥还有季玥,包括大哥的师傅,也就是季二哥的父亲季太傅,他对他们的记忆已然淡薄了,然却还记着母妃的那句话。   季家和邵家的人,永远都不要再提及,不要再去想,将他们忘了。   他自认为这些年,一直按着母妃的意思,不曾想起他们。可眼下看来,大哥却未曾记得母妃的话。   “你说,人为何要长大呢,为何就不能停留在十几岁的那个年月里,所有人都还在,大家都那般开心,多好。”   赵炎祁似喃喃自语着,兴许是因着吹了风,醉意也更浓了。   “大哥,你醉了,过去的事还是忘了吧。”他沉思了片刻,转而看了赵炎祁一眼,说道。   “忘了?你能忘?不,大概你早便忘了,那时你原本就小,根本没记着多少吧。”赵炎祁说着,勾着唇哂哂一笑,“可是炎昱,大哥我忘不了啊。”   赵炎祁的左脚提起时被右脚一绊,险些往前扑倒,被身边的赵炎昱及时扶住,而他却像个无事的人似的,继续往前走着。   “那是大哥最开心的时光,怎么能忘,从那之后,我便再也寻不回欢乐了。”   随着话音落下的,是一声悠悠轻叹,却如把重锤敲落在赵炎昱的心头。   是啊,好像就是从那时开始,他们的日子也变得艰难了,从那之后,他好似真得没再见过大哥真心实意的笑容,哪怕是他大喜之日。   “大哥,你真的醉了。”赵炎昱叹了口气,只能扯着他的袖子加快了步子。   所幸他大哥的王府就快到了,要不然他还真担心大哥会当街发酒疯,说出什么不该说得话,毕竟盯着他们两兄弟的眼睛太多了。   “醉?我到是当真想醉一场。”赵炎祁笑了笑,也闭了嘴,由着他扯着自己的袖子大步地往前走。   后头跟着的小厮看得担心不已,生怕昱王爷会摔了自家主子。   之后赵炎祁未说话,即便是到了王府门口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同赵炎昱点了点头,便进去了。   赵炎昱原本的睡意,也彻底消散了,于是转身在斜对面的小巷口站了站。   将将站下来,张安便冒了出来。   “主子,回去吗?”   赵炎昱还没说话,到是先叹了口气,而后才缓缓道:“这顿饭还真吃得不舒心。”   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仰头看了看,正打算转身,忽然看到赵炎祁从王府门口冲了出来,径直往一旁而去。   “出什么事了?”张安皱眉看着赵炎祁远去的背影,转而问赵炎昱。   而赵炎昱未说话,只是跟着赵炎祁追了过去。   赵炎祁此时一点都瞧不出来醉酒的模样,大步流星地往前奔,那样子,活像是去救火似的。   赵炎昱一路跟着他,到了一间大宅院前。   “嗯?祁王爷何时在这里也置府邸了?”张安看了看,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可曾有听到过祁王爷在外头置府的消息。   “且就当作是大哥在外的府院,但他买这宅子又有何用。难道,我大哥当真在外头养了什么女人?”赵炎昱喃喃低语,不由又想起了皇嫂说过的那些话。   那时想着还不觉得,想着大哥不是那样的人,而今这宅子却让他迟疑了。   “唉,现如今连兄长也有秘密了,他以前可是什么都不瞒我的。”赵炎昱说着,连连摇头叹息。   张安站于一旁,探头看了看他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难不成祁王爷连床笫之事也告诉你了?”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赵炎昱转头阴侧侧地看着自己,忙改了口:“咳,要不要我派人去查一查?”   赵炎昱有片刻想要点头的冲动,但转而一想,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   这毕竟是大哥的私事,他不好插手太多,至于这府里头住的到底是谁,等到时机成熟,大哥定会告诉自己的。   “走吧。”他转了身,带着张安往回王府的路行去。   要说起来,他大哥挑得这处宅子与他的王府一东一西刚好在城中两个方向,也难怪他们之前不曾发现。   “嗯?张安,我是不是眼花了?你看那人是不是林晏君?”赵炎昱正走得无趣,眼前突然一亮,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问完张安,他又确定了自己看到的正是林晏君无疑。   “是。”张安也不由瞪大了双眼,这林庄主与自家主子也太有缘了吧。   而他这个是字刚刚出了口,就看到赵炎昱已往前追了过去。   张安撇了撇嘴,反正他家主子一遇上林庄主就跟犯了花痴病的姑娘似的,就差扑上去了。   这厢赵炎昱已快步走了上去,抬手拍在身前人的肩头。   林晏君正同陈权并肩行走在道上,不留神突然被人从后头拍了一下肩,即刻停步转头,看到笑得如六月艳阳的赵炎昱。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赵炎昱笑眯眯地看着他,“到是你,都来京城了,怎么也不去我府里转转?”   林晏君还未从见到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又被他追着问这个,一时间只是笑着,也不说话。   他的确是紧随着赵炎昱到了京城的,也想着他若不再去无妄山庄了,那他离京前就去一趟昱王府,也算是应了他曾答应过他的事儿。   许是赵炎昱看出来他不太想回答自己的这个问题,便又转了话锋:“你这是要去何处什么?”   “哦,我瞧着今天天气甚好,就想去城外的寒矣寺吃斋饭。”   “那我跟你一道儿去吧。”一听了林晏君的话,他便急忙说道,生怕他以自己要出门为借口而拒了与自己相谈的时刻。   “我打算明日才回来,你不大方便吧?”林晏君扫了他一眼,笑了笑。   不过几日未见,他却有了一种愰如隔世之感。想赵炎昱初初离开之时,他还高兴于这个烦人的王爷总算是离开了。   此时想想,他习惯了有人不停的在身边转悠,哪怕这几日身处于热闹的京城,他还是觉得有些寂寞。   “这有何不便的,我也同你明日一道儿回来就是了。”赵炎昱说着,还左右张望了一眼。   “你不必上朝么?”林晏君想,他堂堂一个王爷,再如何不被器重,既然已是王爷了,总需上个朝什么的,装装样子吧,哪里晓得他却答得干脆。   “我在不在朝堂之上也无人在意,咱们走吧。”赵炎昱上前一步,拖起他的手就往前走去。   原本他还寻林晏君的马车来着,不过看眼下的样子,怕是他出来时便想步行而去吧,也罢,就当着是秋日外游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留言!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杀机不断   赵炎昱同林晏君离了城,而张安则暂时被他打发回府去了,命他明日一早赶着马车上山去接他们。   同行的陈权便成了这两人唯一的护卫,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看着前头并肩而行的两人。   他家主子一直话不多,此时与话唠般的昱王爷处于一道儿,显得他愈发不爱说话了。   大多时候,都是赵炎昱比手划脚地说着,林晏君则默默听着,时不时转头看他一眼。   一人说一人听,即便是漫漫长路倒也不那么无趣了,大约行了一个多时辰,他们便到了寒矣寺门前。   也不晓得林晏君是已派人前来打点过,还是经常来的缘故,陈权上前扣开了大门,小和尚便领着他们径直入了内。   主持接待了二人,并同他们说近段时日寺后山的枫叶都红了,景色颇为不错,他们若有兴致可去一观。   赵炎昱的兴致全看林晏君,倘若他有兴趣,他自然陪同,不过他们同主持说了些话儿,出来也就不早了。   寺里的饭吃得早,小和尚已准备好了斋饭,他们便径直去吃了晚饭。   吃罢饭,时候儿尚早,赵炎昱自然不舍得各自回房歇息,便问林晏君要不要下盘棋或是聊聊天儿。   “下棋聊天便罢了,我想去后山转转。”林晏君抬头看了看慢慢往西沉去的日头,心里盘算着现下去转一圈应该还来得及。   “现在去?可是天快黑了。”赵炎昱微皱了皱眉,不由也抬头看了看西方的日头。   “我只是先去走走看看,听人说寒矣寺后山有处看日出景致最好,我且先去探探路。”林晏君说着,往寺庙的后门行去。   “还是我陪你一道儿去吧,两个人有照应。”赵炎昱亦步亦趋地跟着,在林晏君的无声默认之下,往后院行去。   “对了,你身子可好?”他忽然想起那日看到华承毅送大夫出门,便问道。   “我?挺好的。”林晏君说着,笑了笑,“咱们分别也不过几日的光景吧?”   赵炎昱讪讪一笑,到也不瞒他,直说道:“还不是我昨天见着华承毅送大夫出来,还以为是你病了呢。”   林晏君笑着摇摇头,什么都未说。   本以为他至少会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过看他的模样,大抵是不会说了。   “倘若需要,我可以请御医出来替你的朋友诊治。”赵炎昱想了想,将那日同华承毅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林晏君点点头,未曾直言拒绝,也未答应。   两人无言,一前一后到了后院。   林晏君打开了后门,入眼便是一片火红的枫树林,即使是赵炎昱这个在京城长大的人,也不由感叹了一声。   他以往竟不晓得城外有这么一处好地方,枉费他自称走遍京都大街小巷。   “我生于京城,长于京城,却不知这里还有这么片枫树林。”赵炎昱惊叹连连,与林晏君往林中走去。   “我也是听旁人提及才晓得,据说在这林子的东南角有一片空地儿,那里有块大青石,坐在那青石上看日出极佳。”林晏君说着,加快步子往前走着。   方才出来的匆忙,竟忘了带火折子,也不晓得这一回,赵炎昱可否带了。   不由的,他侧头看了眼身旁的赵炎昱,见他探首四下张望,想来是在找自己所说的那块大青石吧。   “东南角?那该是那一处,早知如此,我们便该先来探路,而后再回去吃晚饭,现下这天就要黑了,怕是不好找了。”赵炎昱一边四处搜寻,一边说着。   彼时的林晏君又何曾不是这般想的,收住脚步看了看,天就要黑了,的确不好寻了。   “罢了,我们回去吧。”   听了他的话,赵炎昱又有些不甘心了,想着他一心想来看日出,可看眼下的情形怕是要白跑一趟。   虽说现下的季节也未必是看日出最好的时候,但他就是不忍他失望。   “再找找吧,左右咱们应该走的不远,想来应该能寻到回去的路,再寻一会儿,若还寻不到便回去吧。”   赵炎昱想了想,说了一句,契而不舍的继续往前走去。   “找不到便算了,来年天气好些的时候再来吧。”林晏君见着他又同自己较上劲儿了,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   赵炎昱笑了笑,转头正要说话,眼角扫到一团漆黑,即便是在黑下来的天幕中,他还是一眼便看见了。   没来得及多想,他的手已一把扯开了林晏君,另一只手扣住了刺来的长剑剑柄上的手,利落的一个踢腿,便将黑衣人踹趴下了。   此时再看,四周围上来三个人,再加上方才被他踹趴下的那个,一共四个。   四人团团将两人围住,让赵炎昱皱起了眉头。   他们出来时,陈权在寺内帮着他们烧热水,并未跟着出来。现在好了,他们两个人,对方有四个人,这次想脱身有些难了。   “你小心些,找机会就跑。”赵炎昱紧拽着林晏君的手,眸子紧盯着在黑夜中不甚清楚的几个人影,若不是此时月影依稀,就当真要做睁眼瞎了。   “根本跑不了。”林晏君又怎会看不清楚眼前的情形,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根本连跑出去一步的法子都没有。   赵炎昱紧扣着他的手臂不说话,紧盯着几人。   战役不知是何时开始的,林晏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战争圈的,待他回过神来,只看到那四个黑夜人已有一个倒下,其余三人都围着赵炎昱出招。   赵炎昱已许久未动手与人打架了,平日里有张安跟着,他连根手指头都不必动。   不过,今天这四个人都得靠他一个人了。   一个侧身避开利刃,他单手扣住来人的手臂,借力挡开了另一边刺来的长剑,这边还要留意着林晏君的安危,当真觉得心力交瘁。   他晓得拖下去对他们不是桩好事,于是也不曾留手,一有机会便夺了一人的剑,叮的一声挡住了长剑,脚一伸踹开另一个。   看到另有一人往林晏君冲去,他足尖点地飞快的掠过,长剑在那人还未接近林晏君前,便已送进了胸膛。   林晏君正往后退,眼一晃就见向自己冲来的人弯下了腰身,而后缓缓倒在了地上。再抬头,赵炎昱已回身同还剩下的两个黑衣人交战着。   也不知是这拨黑衣人的武艺太烂,还或是自己的功夫又精进了,赵炎昱原本觉得应付起来会很吃力的场面竟未出现。   不过三两下功夫,他便将其余两个人也解决了。   “走。”赵炎昱不敢在原地再逗留,丢下剑拉着林晏君便往前跑。   “等等,你这是往哪里走?”林晏君被他拽着走,想着他们俩个就跟没头苍蝇似的在这片枫树林里乱跑,介时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了。   他想阻止赵炎昱,可他却说,怕还有追兵,跑远一点才保险。   “咱们还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月华清冷,盈盈照着大地,借着月光,林晏君转身双眸环顾。   虽说今日的月色明亮,但站于无边枫树林中,他还是寻不出寒矣寺的方向。   “呃——”赵炎昱看了半晌,摸了摸脑袋,叹息了一声:“这,要不然咱们寻处平整的地方先将就一晚,待天亮了再找回去的路吧。”   只凭着月光,他可不认为他们还能找到回去的路,还不如寻个暖和些的地方就将一晚。   若是运气好,指不定他们还能找到山洞呢。   林晏君略一沉思,而后点了点头,复又往前又走了走。   此时他们二人皆不敢随意乱走,因着不知自己所行方向是对是错,更不晓得这林中是否还藏有什么危险。   “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山洞?”   赵炎昱心里惦记的就是能寻个山洞,而不远处有块地方较之其他都暗沉上许多,他寻思着不会是处山洞吧,忙吆喝林晏君去看。   “看不清,要不过去看看?”林晏君看了看,但瞧不真切,于是提议过去看看。   两人走到近前才发现,那不过是一片藤蔓,刚巧缠住了两棵树,似交织出了一面墙似的。   “不如,咱们就在这里就将一晚吧,刚好也可以挡挡风。”赵炎昱说着,顾自先一屁股坐了下来,发现这地儿还挺平整的。   林晏君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察觉吹在身上的风果然小了许多,便借着月光侧头看了看他。   他的脸在月夜之下虽不是很清晰,但他们离得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侧脸上沾染着的血染,他不由抬手,用袖子替他拭了拭。   赵炎昱正想着事儿,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脸被人轻揉地拂过,不由怔住了,直到片刻之后,脸侧的触感退去,他才缓缓转头。   “嗯,你脸上有血渍。”林晏君见他转过头来,那一瞬间神情微微有些窘迫,所幸月影依稀看不大真切,才转头清了清嗓子说道。   “嗯?哦。”赵炎昱因着他的举动而有些怔神,思绪一颗心噗噗乱跳的情形下,彻底搅成了浆糊。   “方才,多谢你了,只是没想到,原来你有一身的好武艺。”林晏君扯着唇角一笑,心神还有些安定不下来。   他活到现在,所经的险境并不多,但跟着赵炎昱却历了两回,头一次他们二人逃得狼狈,故而他根本未曾想到赵炎昱还是个习武之人。   “为了防身,所以稍稍学了些皮毛。”赵炎昱说着,转头快速的扫了他一眼,“上回,实在是那些人手里有弓箭,我敌不过,才拖累了你。”   林晏君摇摇头:“谈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你还救了我呢。不过,你每次同我出门都遇上刺客,当真未曾怀疑是我做的吗?”   闻言,赵炎昱笑了起来:“你做的?你派人杀自个儿吗?我还没那么傻,那些人都是冲着我来的,不过我的行踪是如何泄漏的,回去的确得好好查查。”   他说着,感觉着身旁的林晏君缩了缩身子,眸子一瞟,便往他的方向微微挪了挪身子。   他只是单纯地想着,夜里冷,他们靠得近些,也好互相取取暖意。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倾心一吻   夜凉如水,那一夜,赵炎昱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的,只觉每当恍惚间感受身边之人的身子微微有些轻颤时,便往他的方向靠一靠。   天微微亮的时候,赵炎昱被林间的鸟鸣声吵醒,朦胧醒来,只觉自己的肩头很重。   侧头一看,林晏君不知何时被自己揽在了怀里,两人相拥着半躺在树下,他这一转头,便看到林晏君靠在自己肩头的脑袋。   他还沉沉睡着,眉目舒展,失了平日里的淡漠,再加之在东方开始微微泛白的晨曦映衬之下,竟让他的脸显出了几分稚气。   还当真难得看到他这模样,赵炎昱忍不住多扫了几眼,静静地躺着,不敢惊动他。   只是他不想惊醒林晏君,但这林间鸟儿的叫唤声着实有些烦人,又不是春暖花开之际,它们叫唤的这么热情做甚?   赵炎昱数次抬头想寻出那几只不识相的鸟,但看了半天连根鸟毛都没看到。   鸟没寻见,到是林晏君醒了。   他睁眼,便看到一袭青衣,微微怔神后才发现自己靠着的地方还会微微起伏,不由抬了抬头,正好对上了赵炎昱垂下来探视的视线。   “你醒了?”赵炎昱吸了口气,林间清冷的空气涌入胸膛,让他跳跃不停的心稍稍平复了些许。   林晏君觉得有些尴尬,一手撑着他的胸膛退开了些,坐起身子,回头看到他伸手按着自己的肩头活动着,不禁双颊泛起了红晕。   “对,对不住啊。”   赵炎昱闻言,抬眼看向他,一眼瞧见了他不自在的神情,抿了抿唇,只觉脑子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冲着自己咆哮。   下一瞬,他忽然伸手搭上他的肩,将他拉了过来,身子前倾,重重地印上了他的唇。   林晏君的唇在他的冲击下有些痛,下意识地启唇,被赵炎昱寻着机会,舌尖就这么顺势探入了他的口中。   赵炎昱一手紧紧地扣着他的后脑,想着自己既然已经冲动之下做了这种事,又怎能不趁机多占些便宜,天晓得自己这一亲下去,他还会不会理睬自己。   呼吸间皆是彼此的气息,渐渐让人迷失了自我,舌如蛟龙在口中游移,相互交缠拉据往来。   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赵炎昱感受到他推拒着自己的手胡乱的抓着自己衣襟,虽有些不舍,却还是松开了手,深吸了口气看着他。   林晏君觉得自己险些被赵炎昱憋死,明明他只是被覆住了唇瓣,不至于令他无法呼吸。   可也不知是怎的,当他的唇舌勾缠住自己时,竟让他忘了呼吸,直到觉得胸膛憋闷的快要炸开时,才不得不极力去推拒他。   “你想憋死我啊。”   林晏君下意识脱口而出,待话出了口,他又愣住了,心中又是恼又是悔。   他说什么不好,本就尴尬的局面,因着他的话越发别扭了。   然赵炎昱却不是这般想的,听了他的话,笑了笑,不由向着他迈了一步,然不想林晏君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亲你了,放心。”赵炎昱笑着说道。   “你!”林晏君气结,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炎昱晓得他此时定然心绪难平,可自己若不说些什么,他若胡思乱想的,想到最后指不定当真不愿意再搭理他了。   “晏君,我曾同你说过,我不欢喜女子。不过原本我以为自己,该是既然不欢喜女子,也不会欢喜上男子的。”   赵炎昱见他一副虎视眈眈望着自己的模样,于是侧过了身,刚好看到东方正开始冒尖的红光,他心中一喜:“快看,日出。”   林晏君原本正等着他将话说下去,突然听到他提及日出,便转身顺着他的指示看去,果然看到太阳从东方慢慢升起。   两人静静地站着,清晨寒冷的山风吹来,拂过面颊,灌过脖颈处,虽冷,但令人精神奕奕。   “那时候我只是没料到自己会遇上你。晏君,我欢喜上你了,怎么办?”   两人并肩站着,赵炎昱的话随着风飘入林晏君的耳中,入投入湖中的石头,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澜。   他的眸光颤了颤,终是什么话都未说。   赵炎昱紧握着双手,静静地等着林晏君的回答,冲动之下说出的话已是覆水难收,他想,大抵日后他是要讨厌自己了。   “庄主,王爷,可算找到你们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身旁的林晏君回过了头去,而赵炎昱仍牢牢地盯着红彤彤的太阳。   它已经快跃出地平线了,之后,便该是光芒万丈了。   “属下找了你们一个晚上,当真要急死了。”身后,陈权气喘吁吁地说着话,“寻过来的路上,我看到了几个黑衣人的尸体,庄你们没遇上吧?”   “遇上了,不过,原来昱王爷会功夫,是他救了我。”   他听到林晏君轻轻说着。   “哦,那属下该去谢过昱王爷。”陈权说着,让站于一旁的赵炎昱不由心中哂笑了一声。   他救林晏君,何需他来道谢,他又是林晏君的谁?   越想越是不悦,林晏君的答案他听不到了,不过这样也好,总好过他当场拒绝自己吧。   天,彻底亮了,也打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走吧。”他转身,看向陈权。   陈权会意,忙指了条路,赵炎昱提步就走,越过林晏君身边时,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无声的领头走在前头。   回了寒矣寺,张安已候着了,听寺里的和尚说自家王爷和林庄主一夜未归,也急着想出去找,正被主持劝着。   彼时看到几人回转,总算松了口气,走上前将赵炎昱上下打量了一番,虽说青袍之上沾了点点殷红,但左右不像是有伤的样子。   “王爷,您没事吧?”张安象征性的问了一句。   赵炎昱的武艺如何,张安还是清楚的,平日里闲来无事时,他也会陪着他练练,不过自打他们去了无妄山庄后,王爷便再也未练过了,说是在山庄里不方便。   不过在张安看来,更像是王爷懒得练。   “没事。”   “若是没事,王爷还是赶紧回去吧,祁王爷找您,说是有要事。”   赵炎昱闻言,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去看身后的林晏君:“同我们一道儿走吧,张安驾了马车来。”   林晏君却摇了摇头:“我还有些事需寻主持,你且先回去吧。”   赵炎昱剑眉蹙了蹙,而后点头,转身欲走,却又回头,看着他一脸的欲语还休。   “我……”他启唇张口,却只憋出了一个字,末了还是摇了摇头,转头随着张安大步离开了。   离开了寒矣寺,马车从平坦的山道一路急疾,未多久便回了王府。   “主子,祁王府说下朝后再来寻你。”张安跟着他往后院走,一边说着,“我先去替你备些早饭吧。”   张安不敢多言,他觉得今日的主子有些奇怪,好似同林庄主闹了别扭似的,难道他们昨晚吵架了,这才彻夜未归?   “嗯。”赵炎昱应了一声,大步流星而行,回房洗漱换了身衣裳,将将吃罢早饭,赵炎祁便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   赵炎祁在他身旁坐下,即刻有人奉上了茶水,而后都退出了厅去。   “大哥找我有何事?”   若无要事,大哥不会大清早的就来寻他。   “我昨儿夜里收到消息,北夜国要与咱们结盟。”   赵炎祁说着,抬手端起了茶盏,侧头扫了他一眼。   “结盟?如果结盟?和亲么?”他看到赵炎祁点头,又问道,“咱们还有适龄的公主么?”   赵炎祁又摇了摇头:“是他们送公主来和亲。”   他说罢,举杯饮了口茶,而后转头看着他。   “大哥一大清早便来寻我,是担心父皇会选我迎娶和公主?”赵炎昱看着他的模样,当即便猜中了他的心思。   “不错,咱们这么多兄弟里,虽说你是年纪最小的,不过其他人即便没有正妃,也该有一两个侧妃,可你连个妾都没有。”   赵炎祁说着,又想起了那日他说的那番话,幽幽轻叹了声。   “虽说你那日同父皇说了那些话,但父皇未必真得会相信,即使是真得信了,正如他所言,为了皇族的颜面,你娶这和亲公主是再好不过了。”   一个和亲公主,眼下为了两国的和平还派得上用场,一待送亲的人走了,这公主过得是怎样的生活还有何人理睬。   “和亲结盟之事属实?”赵炎昱相信赵炎祁的说法,依着父皇的性子他做得出来。   “属实,只怕这和亲的队伍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赵炎祁放下杯子,凉凉地说了一句。   “这么急。”   赵炎祁点点头:“自然,毕竟北夜这些年的日子不好过,特别是今年大旱,本就粮草不足,天气越来越冷了,若漠已河一结冰,他们就该愁得日夜不安了。”   不错,北夜与东霖隔河相望,每到冬季,漠已河一结凉,上头千军万马都可过去。   北夜国确实该急了。   “自然,这也仅是我的猜测罢了,不过你还需自个儿早做打算。倘若你觉得父皇之言有道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赵炎祁说着,缓缓起身,转而又看了他一眼。   “好了,我也没别的什么事了,就先走了,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   说罢话,赵炎祁便往门外走去。   赵炎昱起身,看着他的背影,数次想开口叫住他问问昨日之事,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目送着他出了厅门。   作者有话要说:   近几天太忙了,今日整理了一天的资料,感觉腰都废了,大家慢慢看,我去躺会儿!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忽闻旧事   几日后,北夜国与东霖国和亲联盟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而赵炎昱从赵炎祁口中得了这个消息的第二日,便进宫向安盛帝请辞,道要回去继续替太皇太后守陵。   不过此回,安盛帝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答应他,反倒是教训了他一番,说什么如今他好歹也是个王爷了,该有个做王爷的模样,日后便跟着几位皇兄上朝。   赵炎昱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溜不成反而又被上了个套。   不过,安盛帝是这般说的,但他却没有这般做,仍是该睡懒觉便继续睡。   然这一日,他却被安盛帝特意宣进了宫。   在朝堂之上,证实了结盟之事,且北夜国的送亲使团不日便将进京。   他陷入了沉思,而其他几个皇子却争得头破血流。这一回,为了赵炎昱,赵炎祁不得不加入了与其他几人抢这份差事的行列。   不过最后,还是被太子殿下抢得头筹,但安盛帝特意指派了赵炎昱一同接待,一时间朝堂上的气氛变了。   赵炎昱晓得,事情当真被他大哥猜中了,父皇打得果真是这个主意。   一散了朝,他便往殿外走,但几个眼拙的还要缠着他,口里说着些虚情假意之言,越发扰得他心中不悦。   板着脸,赵炎昱大步走向宫门,对身旁朝臣的示好搭讪未曾理睬,看得赵炎祁不由皱起了眉头。   待出了宫门,赵炎祁便将人拉到了一旁僻静处,压着声音说道:“你便不能克制些么,即便你心中再是如何不悦,也不能让旁人瞧出些什么来。”   “大哥,你说父皇为何要这般做,他明明晓得我,晓得我……”赵炎昱深吸了口气,又道,“你也听到了,他们方才说得那些话,他们竟然恭喜我。”   赵炎昱当真是怒了,今日朝堂上的人泰半都听出来安盛帝的意思了,一个个说着说着便冒出恭喜的字眼,在他听来,那更像是嘲讽之言。   “炎昱,你冷静些,这些事你心里早该有所准备的。”赵炎祁说着,叹了口气,而后摇了摇头,“你若当真不愿娶,便寻个机会同父皇再说一声吧。”   赵炎昱仍是愤愤难平。   他以为自己将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父皇总该顺了他的意思,没想到,他当真如此执着。   “大哥,我不欢喜女子,你知道的。如今我再告诉你,我欢喜的是男人。”赵炎昱说着,抬眼望着他,“大哥,我晓得自己欢喜的是男人,但你呢?”   “我?”赵炎祁只觉莫名其妙,也有些心乱,他先是同自己说欢喜男人,这时又来问他,问他什么呢?   “对,大哥你呢?我可同你直言不讳自己欢喜男人,你呢?你心中另有所属也不肯告诉我。不告诉我也无妨,但你为何不肯告诉皇嫂,非得将人养在外头。”   赵炎昱说到气愤之处,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   “皇嫂同你说过,有欢喜之人尽管娶回府便是,你却非得在外头置宅子养着,这让旁人晓得了,叫皇嫂如何做人?”   “你在胡说些什么?”赵炎祁的神情茫然不知,望着赵炎昱满脸的愤怒更是一头雾水。   “你不必装着不知,我那日都看见了。你在城西余其巷的那间宅子。若不是那日刚巧被我看到,你还打算瞒我们到几时。”   赵炎祁静默地看着他,没料到这般凑巧,被他看到了自己在那宅子进出。只是他想不通的是,这话题是怎么从他身上转到自己身上来的。   他笑了笑,叹息一声,看着他说道:“你随我来。”   说罢,赵炎祁转了身,吩咐自己的小厮先行回府,这才领着赵炎昱往城西行去。   稍行了片刻,赵炎昱也冷静了下来,察觉方才自己的愤怒有多么可笑,明明大哥对自己是一片好意,可却被他无辜迁怒,是他不知好歹了。   两人默然行路,各怀心思,直至又来到了那座宅院门前。   赵炎祁上前扣响了门环,随即便有人来开了大门,两人提步而入。   进了门,赵炎祁问了引路人两句话,便不再出声,只是跟着往后院行去。   左拐右绕,赵炎昱也不晓得自己是行到了何处。   看着一路而来的景致,发现这处宅子的园景与旁的不同,多是树与竹,极少见花,故而此地的景致并非因入了冬而显得有多么萧凉,反而见了不少绿意。   “王爷,请。”引路人将两人带至一间小厅门前,请两人入了内便离开了。   “先坐吧。”赵炎祁冲着他说了一句,而后顾自挑了把椅子坐下了。   赵炎昱看了他一眼,不知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只是忧心他带自己来此处,若是稍后他见到了那个大哥养在外头的女子,他是否要同皇嫂如实相告。   然,还未待他想出个头绪来,门口便出现了一人,冲着坐于一旁的赵炎祁打着招呼。   “你来了。”说话间,来人出瞧见了赵炎昱,初时微微怔了怔神,随即便笑着说道:“你把炎昱带来了,咋一眼瞧,我都快认不出他来了。”   赵炎昱愕然地望着那人,听他的口气,他们像是相熟之人,然他却根本记不起这张脸来。   “你瞧他的模样,看来也不认得你了。”赵炎祁自然看见了他的神情,笑了笑站起身,“祁郢,让人准些吃的,我还未吃早饭呢。”   赵炎昱愣神看着他们二人熟络的模样,虽听大哥唤来人祁郢,但他绝计不认识姓祁的。   但大哥不仅在这里熟的跟自己家似的,且方才话中的意思,是肯定他们三人都应该认识。   “你,到底是何人?”待祁郢吩咐好下人准备早饭,转回身来时,赵炎昱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祁郢扬唇而笑:“你果真不记得我了,小昱昱。”   一声似笑非笑的小昱昱,像把钥匙,打开了沉封的忘记,一段他已经快要忘却的过往。   那时季玥总爱装着比他年纪大的样子,一口一个小昱昱的叫他,后来惹得季二哥趣笑他时就爱这么叫他,着实令他恼了好一阵子。   赵炎昱惊愕,呆滞地望着站于自己跟前的这个男子,想从他的脸上寻找出一丝往昔的痕迹。   “季二哥?”他的五官较之印象之中变化了不少,不过他勾着唇角坏坏笑的模样,还跟幼年捉弄他时一模一样,竟令他不由微微红了眼眶。   “嗳,真怕你不记得我了。”他笑着。   祁郢,不,应该是往日的季二哥季元齐,他竟然还活着。   “季二哥,你不是……”赵炎昱皱着眉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着。   明明季二哥在当年的灭门惨案中已死去,但眼下却也是实实在在站于自己跟前:“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那时候他还小,什么都不晓得,大哥不肯告诉自己,连着母妃对此事也是讳莫如深。他只晓得一夕之间,平日里相伴的季二哥,邵三哥包括季玥都不见了。   还是许久之后,大哥才告诉他,说他们都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季元齐转而看了赵炎祁一眼,继而才看向赵炎昱,缓缓说道:“我不知当年之事你知晓多少,反正我还活着,如今我叫祁郢,是从南方而来的商人。”   赵炎祁走到一旁,拍了拍季元齐的肩,看着赵炎昱:“大哥来告诉你吧。这件事,还需从你邵三哥邵白的父亲,邵大将军说起。”   说着,赵炎祁转步走到一旁坐下,赵炎昱紧跟着他,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抬眼时看到季元齐坐在了他们对面。   “当初,父皇虽被立为太子,但还未登基,邵大将军已手握兵权,权倾朝野。邵将军他忠心一片,且素来与辰王叔交好,父皇忧心邵将军日后会助辰王叔逼宫造反,于是便使了个计策,命人书信一封送往当时将将前往边疆准备迎击北夜国大军的邵大将军。”   “信是辰王叔身边一个亲信所写,信中道太子殿下向陛下下毒嫁祸于辰王叔,一来为尽早登基,二来为除去辰王叔,求邵大将军派人回京搭救。”   “邵大将军并未带兵而回,只带了一队亲信秘密潜回京城,不想才踏入京城便被有所准备的禁军扣下了。”   “此时邵大将军才发觉自己中了计,但为时已晚。邵大将军的罪名自然是与辰王叔勾结谋逆,毒杀陛下。”   “季太傅深知邵大将军为人,只是在初登大宝的父皇跟前求了求情,便因两家有婚约而被连累,亦落得满门被灭的下场。”   说话间,赵炎祁看了对面的季元齐一眼:“元齐是命大,正好在事发前两天送府中一位老仆回乡而躲过了一劫。”   赵炎祁说罢话,幽幽长叹了一声,转而看着赵炎昱,缓声道:“炎昱,是赵家欠了季家和邵家啊。”   赵炎昱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他原本就未能从见到季元齐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听闻了这么一场骇人听闻的过往,惊得他半晌都无法出声。   季元齐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赵炎昱,他的神情又何尝不像赵炎祁与他重逢,听到这番话时的模样。   “这些事儿是真的?大哥你已经查过了吗?父皇他当真做了这样的事?”   静默了半晌,赵炎昱终于寻回了自己的声音,望着他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刚加班回来,更新晚了,抱歉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避之不及   安盛帝在赵炎昱的心中决计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皇帝,但却也万万没想过,他曾做过这种灭绝人性之事。   饶是他再不愿,安盛帝毕竟是他的父皇,而季元齐又是昔日待他极好的兄长,他希望大哥说得一切都是误会。   “炎昱,大哥晓得你在听到这些时,难以接受,大哥初初听闻时,又何曾好受。”赵炎祁侧头望着他,叹了口气,“我们已寻到了当年参与此事之人,所以,这事大抵不会是假的。”   赵炎昱呆呆地坐了片刻,忽然站起了身,大步的往门外走去。   “炎昱,炎昱。”   紧随着他出来的,自然还有赵炎祁和季元齐,而他这反应,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赵炎昱只觉心里乱得很,他甚至很想现下就闯进皇宫去,问问父皇是否如大哥所言,他做了那样歹毒之事,他连护国栋梁都可痛下杀手,难道就不怕自己的皇位无人相护么?   “炎昱,你要去哪里?”   赵炎祁追了上来,并肩与他一道儿走向大门口,嘴里还不停的问着。   他就怕赵炎昱一个冲动,进宫同父皇对质该如何。   “大哥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说予旁人。”赵炎昱深吸了口气,说着,抬脚迈上台阶。此时大门开着,他提步踏出门槛时,看到了站于门外的林晏君。   换着平日,赵炎昱定要问一问他为何会出现在季元齐的府门口。   只是此时他思绪杂乱,无甚心情与他说些旁事,便连招呼都未打,沉着脸径直从他身旁擦肩而去。   赵炎昱想静一静,然最终他连一天安稳的日子都未过上。   安盛帝命他帮太子殿下一同处理接待北夜和亲使团之事,赵炎慎自是不会亲自处理这种事,从众位皇子手里硬是抢过这活计,也不过是因着他太子的身份。   而皇五子赵炎凌与赵炎慎素来是同坐一条船的,这差事自然是由赵炎凌代劳了,最终变成了他与赵炎凌共事。   赵炎凌自持年长,每日都要他前去议事,但无论他提出什么建议,皆不被采纳。   赵炎凌的说辞是自己比他年长,这种有关政务之事他处理的比他多,有经验,气得赵炎昱想骂人。   这一日,当他们二人的意见再次相左,且再次被赵炎凌无视之后,他终于拂袖而去。   在人流如织的长街上行过,赵炎昱只觉更加的心烦意乱,不由又想起那个绮旎又令人伤怀的清晨。   于是,他脚下步子一转,往城外而去。   他若再不寻处僻静地沉一沉心绪,当真要被活活气死外加烦死了。   行过到寒矣寺的一段漫漫长路后,他已然冷静了不少,又寻着主持说了会话,似乎心绪又平静了下来,便信步从后门而出,一头栽进了树林之中。   他未走多远,只是寻了棵有着粗/壮树杆的枫树,便倾身靠坐了下来,半眯着眼打盹。   林中似偶有飞鸟掠过,传来一两声鸟鸣,唯有风声冽冽不曾停歇。   “你坐在此处就不怕受凉么?”   正当赵炎昱察觉到丝丝寒意之时,忽然身旁传来了询问之声,他睁眼,便看到已走至近前的林晏君。   他怔神着,想起那日未得答案的问题,赵炎昱有些怏怏,身形还未动,林晏君已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你怎也会在此?方才主持未曾提及你也在。”   难道,他刚刚才来么。   “我去了王府寻你,张安说你去了凌王爷的府邸。后来,陈权正好瞧见你出了城,我猜你便是来了此处,过来瞧瞧。”   林晏君笑着,转而看了一眼他漠然的脸,想起那日在季府门口撞见他时,难看的脸色。   也不晓得近段时日他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以至于他的脸上都不见了笑意。   “你心情不好?”眼瞅着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林晏君忍不住问他。   而赵炎昱闻言,哂笑了一声:“如今他们个个等着看我的笑话。一个不受宠的王爷,与小国的和亲公主,当真是绝配呢。”   林晏君自然听说了此事,既然已知晓他欢喜着自己,再听着外头的传言,说什么他要娶和亲公主,也能想出来,这事儿是让他为难了。   如此说来,他的不乐还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你并非池中之物,终有朝一日,得以如鹰翱翔九天。”林晏君轻声说着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他向来觉得赵炎昱那窝囊的模样,只是装出来给旁人看的,许是初与他相识之时,自己也被他诓了,而后却越发觉得,他不简单。   “你当真是如此觉得的?”赵炎昱转头看着他,见到他重重地点头,似乎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回去吧,这里风大。”林晏君说罢,站起身垂头看着他。   见赵炎昱起身,便转而往寺院的后门走去。   “晏君。”身后,赵炎昱突然叫了他一声,他只好又回过头去,“我以为,你不会再理睬我了。”   那日的事,赵炎昱觉得许是他不该再提及,只是若没得个明确的回答,他又如何甘心。   林晏君望着他,笑了笑:“怎会。”   他只是说了短短两个字,却让赵炎昱看到了别样的意思。   难道说,林晏君他不反感自己的欢喜,那是不是他们若天长日久的相对,是否有朝一日他也会欢喜上自己。   自然,这个念头赵炎昱只敢放在心里想想,未曾问出口,哪怕只有这短短两个字,也让他欢喜不已。   而赵炎昱的高兴日子并没有过上几天,就随着和亲队伍进京被击破了。   在为和亲公主与送亲使臣接风的宴席上,和亲的若雅公主果然表现出了对赵炎昱的兴致,三番四次的寻借口与他饮酒。   他不晓得是北夜国当真民风开放,还若是有人同她说了什么,只这一顿饭后,就令他对这位公主唯恐避之不及。   此后,公主不是请他饮茶吃饭,便是邀他同游,赵炎昱初时推托,后来装病,以至于若雅寻上了门来,反倒将他这个正主给逼得只能天天躲去了外头。   不过很快赵炎昱发现这般也挺好,若雅公主来寻他,他就避去林晏君那里,两人天天相对,正好增进感情,他求之不得。   这一日,他再次来到林府,正好林晏君要出门去置办些年货,给无妄山庄的人送回去,赵炎昱便陪着他一道儿上了街。   往年,过年对于赵炎昱而言,与并常的日子并无不同,反而更加忙碌,需三五不时的进宫向安盛帝、太皇太后、太后及皇后请安。   而今年因着相识了林晏君,他突然想与他一道守岁,就不知介时他是回山庄过,亦或是留在京城过节。   “就快过年了,你到时要回山庄么?”他觉得与其自己胡思乱想,还不如直接问他。   “今年应该留在京城过年吧,待年后再回山庄去。”林晏君定下一批布匹,淡淡地说了一句就转而吩咐老板去了。   赵炎昱听闻后很开心,今年他就打算跟着林晏君过了。   待两人出了绸缎庄,赵炎昱已饿得肚子直叫唤。   他为了避若雅,大清早连口粥都没顾得上喝就出来了,本打算到了林府同他一道儿吃早饭的,哪想得到连大门口都未踏进去,就陪着他逛了一上午。   “你饿了?咱们去吃午饭吧。”   虽说时辰还稍稍早些,不过林晏君也觉着有些饿了,于是便指了指前头不远处的酒楼,同赵炎昱说道。   吃饭正是赵炎昱求之不得之事,当即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去。   酒楼是赵炎昱以往常去的那间,于是熟门熟路的领着林晏君上了二楼,寻了个雅间坐下了。   赵炎昱点了几个小菜,两人不过闲聊了几句,菜就被送上来了。   “幸亏咱们来得早,要不然再晚些人便多了,这大厨出菜的速度慢得能把人饿死。”赵炎昱替他夹着自己觉得好吃的菜,殷勤的希望他也能喜欢。   不过他们二人的口味相差不多,他相信自己欢喜的,林晏君必然也中意。   “这菜可合你的胃口,若是不喜欢,咱们再点别的。”赵炎昱一边吃着,一边留意着他的神色,想看出他对自己点的菜是否喜欢。   “不错,挺好的。”林晏君只是笑着说了一句。   赵炎昱点点头,隐隐听到楼下传来的人声,想来是生意上门了。   “嗳,这位小姐,您别这样。”小二的声音传来,随后便是一阵繁琐的脚步声,似乎上来了一大群人,吵吵嚷嚷地由远及近。   赵炎昱来这间酒楼好几回,但从未遇上过这等情形,正皱着眉头想叫来小二问问外头出了什么事,不想这雅间的门被人突然推开了。   “昱王爷,你果真在此?”   看到出现到门口的若雅公主时,赵炎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想到他大清早就为了躲她而出门,还是在这里被逮到了。   难道若雅就看不出来自己的意思么?   “若雅公主找本王有事?”他于心中无奈的长叹了口气,搁下了手里的筷子,望着站于门口的人,也没将人请进来的意思。   “你们都退下吧。”   若雅打发了店小二,也让自己随行而来的下人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而她迈步到了近处,目光随意地扫了林晏君一眼,在赵炎昱的手边坐了下来。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妙计驱人   “这几日,我数次去寻昱王爷,王爷不是避而不见,便是诓我生病了,到底是为何?”   若雅望着赵炎昱的眼,见他不说话,便笑了笑。   “王爷莫要告诉我不晓得安盛帝有意将我指给王爷你为妃,这事儿,怕是这里任何一人都晓得。”   赵炎昱闻言,勾着唇角叽笑了一声,心道真是阿弥陀佛了,她总算瞧出来自己避着她是有他意了。   “那是父皇的心思,只要还未说出口,公主还是莫要这般当真才好。再者,本王自认为配不上若雅公主,本王有皇兄无数,公主还是另寻夫婿吧。”   若雅闻言,皱起了秀眉,神色亦有些不悦起来。   虽说她被送来和亲,但在北夜国时亦是父皇捧在手心里的,若非实在忧心东霖国大举来犯,她父皇也不会忍痛将她送来和亲。   她有身为公主的骄傲,哪里容得赵炎昱当着人前的面这般拒绝。   再者,她打听过了,其他的皇子都已娶了王妃,也唯有这位昱王爷的正妃之位还空悬着,且长得也算俊俏,她一眼就欢喜上了。   “安盛帝已答应了,只要我挑的,无论何人都可为我指婚,我若要嫁予你,你父皇定然应允。”   赵炎昱也想起来那日在宴席上,他父皇亲口答应她的话。看来,他的想个法子让她主动断了对自己的念想才是。   皱眉寻思间,他突然扫到了坐于对面正埋首慢条斯理吃饭的林晏君,顿时计上心头。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本王便如实告诉公主吧。本王不喜欢女子,且已有了心上人了。”   对面的林晏君闻言,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在对上他含笑的眸子时,不由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什么,你不喜欢女子?”若雅愕然地望着他,“难道,你欢喜的是男子?你的心上人是何人?是个男子?”   赵炎昱笑了笑,冲着对面的人扬了扬下巴:“我欢喜的人,不就是他喽。”   若雅顺势转头看去,看到一脸秀气的林晏君,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不可能,你定是又在骗我。”   “公主不信?”   “我不信。”若雅定定地望着他,见他起身,走到林晏君的身边。   林晏君仰头看着站于身旁的赵炎昱,瞪眼望着他,示意他不要胡闹,就算他再不欢喜这位和亲公主,也不能此时拿他来做挡箭牌。   而赵炎昱只是冲着他浅浅一笑,而后弯下腰身,一手扣住他的下巴,重重地印上了他的唇。   他撬开林晏君的唇齿,舌尖窜入他的口中,勾缠着他的舌尖吸吮着。   身下之人也不知是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怔住了,还或是如他一般陷入了沉醉之中,亦或是为了帮他而霍出去了,一直未曾推开他。   末了,还是赵炎昱万般不舍地松开他,免得被他埋怨自己要憋死他。   “如何,公主可是信了?”他直起腰身,看着一侧呆呆望着他们二人的若雅,她的眸中满是震惊之色,看来她才是那个被吓得最重之人。   “你,你当真是个断袖的!”若雅嗑嗑绊绊地说着,而后忽然起身,一脸像是看到了骇人之物似的望着他,连连后退了数步,重重地撞在了门扉上。   “公主,公主!”门外传来婢女急切的询问声,若雅像被突然惊醒,慌张地一把拉开了门扉,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赵炎昱看着一群人随之离开,不由勾起了唇角长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若雅应该不会再缠着他了。   “你就不怕他去告诉你父皇?”林晏君的声音,拉回了赵炎昱的心思。   他转回头,看着林晏君笑道:“不怕,她尽管去说好了,你以为这桩事她是头一个知晓的?我早便向父皇坦白了。”   林晏君眼中闪过一抹愕然,他以为赵炎昱方才只是骗那公主的,毕竟堂堂一个王爷,帝王之子是个断袖,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故而,他一直以为他不过是同自己说笑,亲他亦不过是对男子间的好奇之心罢了。   “你当真同陛下说了?”   “嗯,从无妄山庄回来便同他说了。”赵炎昱抿了口酒,抬头看他一脸的震惊,接着说道:   “从我发觉自己欢喜上你后,这事便未曾想骗过任何人,毕竟我不想自己说欢喜你,却还得奉命娶别的女子。”   林晏君怔怔地望着他,思绪乱的竟不晓得自己是否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晏君,我的欢喜是认真,是一生一世只想与你相守的执着,是不允其他女子或是男子再欢喜你的那种独占。”他定定地望着林晏君,一字一句郑重而言。   林晏君想,自己此时是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否则那颗心便不会这般悸动。   难道,他也不欢喜女子,改而欢喜上眼前这个认真到了极致的男人么。   “好了,不说了,免得你又说我逼你。”忽地,赵炎昱叹息了一声,举筷又替他夹起了菜来,“来,吃菜。”   此时的林晏君十分感激他未再说下去,只因他当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他需要回去好好想想。   吃罢了饭,林晏君便执意回府,赵炎昱也未说旁的,只是送他回了府,就回去了,如今若雅公主应该不会再来烦他,他也有空闲将有些事处理一下了。   几日后,他站于祁府门前,犹豫了片刻,叩响了大门。   门房似还记得他,开门见是他,径直将他让进了门来,这才领着他前去通传。   季元齐见着他似乎有些惊讶,随即又释然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呢。”   赵炎昱望着他,轻摇了摇头:“我怎会不来,只是我近来杂事缠身,不曾得闲罢了。而且,那件事,总需给我些时间让我接受,不是么?”   “你相信我们说的话?”季元齐挑眉说着,请他随自己在上座坐下。   “正是因为我信,所以才迟迟不晓得该如何来面对二哥你。”他说着,看了季元齐一眼,又垂下了眸子,“毕竟,是赵家欠了你们。”   季元齐笑了笑:“便是欠,也不是你欠下的,有何不能面对我的,你予我而言,仍是当年的那个小炎昱。”   赵炎昱紧了紧拳头,抿着唇瓣再次抬头:“所以二哥这次回京,是来报仇的吗?”   他心里很纠结,若季元齐来寻父皇报仇,他又该站于哪一方。   站于季元齐一边,那人毕竟是自己的生父,且他也会被冠不孝的罪名。若站于父皇一侧,又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毕竟是父皇的错。   无论他做怎样的决定,都会让自己万分为难。   “其实,当初查到这个结果,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季元齐微仰头,目光远望,穿过洞开的厅门,看向屋子外头:“我这些年不曾回来,也正是因为如此”。   “我于机缘巧合下,救了炎祁,被他发现我还活着,他说我必须回来,无论是当年之事出自何人之手,此事必须调查清楚,季家和邵家的清白不容被玷污。”   季元齐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身侧之人:“所以,我回来了。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赵炎昱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我收到消息,好像季玥还活着,就在京城,所以我回来想找寻一寻她的下落。”   “季玥?她还活着?”赵炎昱险些惊站起身,忙不迭的问着,“当真么?是何人给你的消息?可靠吗?可曾有说她在京城何处?”   季元齐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险些说不上话来,浅笑着摇头:“如今我还什么都未查到,所以也不知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赵炎昱眸子转了转,逼着自己静下心来:“也不晓得她现下长成何种模样了,二哥,季玥有何特征,你说予我听听,我也帮着打听,许是当真能被我们寻到。”   季元齐点点头,正要开口,门外忽然迈步进来一人,他抬头看了一眼,笑道:“你怎么来了?”   赵炎昱转而看向门口,见一个女子正进得门来,莲步而行来到近前,在右侧下首坐了下来。   “我听说那个大名鼎鼎的昱王爷来了,所以特意过来瞧瞧啊。”女子望着赵炎昱上下打量,一边笑盈盈地说着。   “少辛,你还真是……”季元齐说到一半停了话,笑着摇了摇头,转而看向赵炎昱,“炎昱,她叫少辛,是个郎中。”   一听是个郎中,赵炎昱不由对她多了几分好奇。   这年头,女郎中还是挺少见的,宫里的御医都是男的,以至于后宫的妃嫔们看病,不是悬丝诊脉便是隔着纱巾,别扭的很。   “对,我是个郎中,日后昱王爷但凡有个头痛脑热的,尽管来找我。”少辛大大咧咧地说着,一看便知与寻常的大家闺秀不同。   于是,他冲着她点了点头:“我到是不知,自己有何才能衬得上大名鼎鼎这四个字了?”   少辛眼神一扬,大笑了起来,好半晌才止了笑:“昱王爷不晓得自己如今在外风头正健呢,现下何人不晓得断袖的昱王爷呢。”   赵炎昱愣了愣神,稍顷才回过神来:“哦,原来你是说这件事啊,这么说来,那我的确是大名鼎鼎了,嗯,这个我还是称得上的。”   他也不恼,坦然地接受了,毕竟这是事实,就算闹得人尽皆知,他也无所谓。   作者有话要说:   天太冷了,冷得头都痛了,所以一时就忘了时间,更新晚了,各位慢慢看哈!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一晌贪欢   少辛掩唇一笑:“昱王爷要不要让我帮着瞧瞧,许是我能治好你这断袖之病呢。”   然赵炎昱却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这病啊,难治。饶是再好的医术,也赶不走我心里头的那个人,又如何治得好这病,不是么?”   少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话很是赞同:“昱王爷果然与众不同。”   一旁的季元齐看了他一眼,眸色一沉,扯开了话题:“还是说说季玥的事儿吧。”   “哦,对,二哥你说吧。”赵炎昱坐正身子,侧头看着他。   “季玥身上有两处较为明显的特征,一是她右眼之下有颗泪痣,二是右手腕处有一凤眼形的胎记,虽说颜色不深,但还是能一眼看出来。”   赵炎昱记了记,这两处的确算是明显,比之什么耳后啊之类的容易看到。   “好,我记下了,我会让人留意的,一有消息便来知会二哥。”   季元齐点头示谢,一旁的少辛还要说些什么话,却被匆匆而来的管家打断了。   “少爷,昱王爷府上的张安过来寻王爷,道是有急事。”   赵炎昱眉一挑,不由寻思着张安来找自己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让他进来吧。”   张安迈步进来,行了礼后便冲着赵炎昱急忙说道:“王爷,宫里传来消息,召您即刻进宫。”   让他进宫,他想自己知晓是为了何事。   风平浪静了这么多天,父皇也该寻他了。   “二哥,那我先走了。”   随即他起身,冲着季元齐行了一礼,便提步而行,但走了两三步,又侧头看向站于一旁的少辛,“若是姑娘方便,日后可否替我去看个朋友?”   他对于自己口里的这个朋友是谁还不甚清楚,只是他晓是林府内定然有这么一个病人,许是哪日还能请动这位女郎中去瞧瞧。   “自然,只要王爷开口。”少辛大方的答应了。   他道了谢,而后便离了祁府。   安盛帝召他进宫,说得果然是若雅告他状一事。   “给我跪下。”   一踏进殿门,安盛帝便呵斥着让赵炎昱跪下。   他也不含糊,上前就径直跪下了,左右一张望,也没旁人,只有大太监秦海在旁伺候,他父皇果然重面子。   “你可晓得朕为何让你跪下?”安盛帝负手站在他跟前,垂着头瞪着他。   “大抵是若雅公主同父皇说了我欢喜男子这桩事吧?”   他仰着头,望向安盛帝,却不想啪的被赏了一巴掌。   “你心里到是清楚?也不想自己是何身份,怎可同她说那样的话,现下好了,怕是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朕的儿子是个断袖的,你让朕的面子往哪里搁?”   赵炎昱咬着牙关,听着他将话说完,仰头看向安盛帝道:   “儿臣欢喜男子,与父皇的面子又有何干系?倘若父皇觉得儿臣丢了您的脸面,那您就将儿臣贬为庶民,当作没有儿臣这个儿子吧。”   “你……”安盛帝险些被他气得厥过去,伸着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儿臣已向父皇据实以告,我不欢喜女子,父皇缘何还要逼我娶一个女子呢,这不是逼着儿臣去死吗。”   赵炎昱皱着剑眉瞪着他:“儿臣连女子的手都碰不得,这些,父皇都是知晓的啊。”   安盛帝的身子晃了晃,后退了几步,急得一旁的秦海忙上前搀扶着他在龙座上坐了下来,替他拂着背顺着气:“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安盛帝闻言,反而是伸手一把推开了他,挺胸看着跪在下方的人。   “你可晓得,如今太后也晓得了此事,她说你若不肯娶若雅公主以堵众人悠悠之口,便自请去藩地,永远不要回京了。”   赵炎昱瞪大了双眼,跪直了身子,缓缓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安盛帝:   “父皇要将儿臣赶出京去?因着儿臣丢了您的脸面?那儿臣想问父皇,儿臣是为何变成这般的?儿臣是为何,到了如今的地步?”   话到最后,赵炎昱近似怒吼着将话说完,目光盈盈地望着上座已显苍老之态的安盛帝。   两人互视了片刻,赵炎昱闭了闭眼,缓缓俯下身去,向着他磕了个头,而后径直起身,往殿门口走去。   “炎昱!”临到门口的时候,安盛帝的声音传来,他停步,却未回身,“接待送嫁使团之事,你便不必插手了,这些日子,你好好在府里呆着吧。”   赵炎昱怔怔地站了片刻,而后提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的步子迈得极快,到了最后是一路跑着出了宫门,只觉心头压着一股子怒火无处发散,快要将他憋死了。   他漫无地目的往前走着,哪里人少僻静便往何处钻,也不晓得自己到底要去何处,要走到何时,直到他的手臂,突然被人拽住。   “炎昱!”   他蓦地回神,转头便看到了林晏君的脸,须臾才想起,方才是他在唤着自己,这也是他头一回唤自己的名字。   “晏君,我好想去无妄山庄啊。”他说着,冲着林晏君凄然一笑。   林晏君的心像是被只手突然捏住了似的,一阵阵地发痛。   他方才去了昱王府,只因这几日他都未来找自己,他忧心那日他同和亲公主说了那样的话后,安盛帝会惩戒他,所以今日实在忍不住去了昱王府。   然王府的人却说,他许是被召进宫去了。   他在王府门前候了片刻,也未见到人,这才回转。   不想凑巧在半道上遇见了张安,是张安告诉他,赵炎昱从宫里头出来后,整个人像是失了心魂似的,一直在大街小巷里转悠。   他跟了片刻,看出来他当真心情很糟,也不忍他再这么折腾自己,这才出来将人拦下了。   而此时突然听到他说了这样的话,看到他这样冲着自己笑,林晏君觉得自己的心也闷闷地疼了起来。   “要不要去我府里坐坐,我那里有清沂酒。”   说话间,他冲着赵炎昱伸出了手去,下一刻,赵炎昱便乖乖地将手放入了他的掌心,紧紧握着。   两人从小巷里穿过,回了林府。   林晏君命人取了好几坛子的清沂酒,大有一副不醒不归的模样。   他也的确想让赵炎昱好好地大醉一场,那些烦心事,能忘一时便是一时吧。   许是因着今日的心情不好,也许是今日的清沂酒特别的醉人,赵炎昱才喝了两小坛酒,就显出了几分醉意,开始絮絮叨叨地跟林晏君说起了方才发生的事。   林晏君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好,只能陪着他一杯又一杯的饮着,直到两个人将酒喝了精光,还有些不尽兴,赵炎昱还吵囔着让人取酒来。   不过方才下人送酒来时,林晏君便吩咐过了,不管今日发生何事,都不许任何人靠近他的院子。   他担心赵炎昱喝多了酒后说了不该说的话,让下人听了去,一来担心走漏消息,二来也担心自己的下人摊上麻烦。   “好了,没,没酒……了,没了。”林晏君歪歪斜斜地站起身,而后去拉仍坐在桌旁的赵炎昱。   “没……呃,没酒了?”赵炎昱半眯着眼,双手不停地翻着桌上的空酒瓶子,“不可能。”   林晏君将人拽了起来,而后往内室拉去:“走,走了,去……去睡觉。”   “嗯?睡觉?”赵炎昱一听到睡觉两字,即刻停了手,“好,我要睡……睡觉,跟……跟你睡。”   于是,两人互相扶持着,跌跌撞撞地走到床畔。   赵炎昱手脚很快地脱了鞋袜,三两下扒了衣袍,转头眯了眯眼,看到林晏君才将将解了腰带,靠过身去便扒了他的衣袍,身子一歪便将人压倒在了床榻上。   两人身上皆是酒味,赵炎昱在林晏君的劲侧嗅了嗅,而后笑了起来:“你,你身上……好香。”   那股酒香,像是勾人心魂的东西,引着他一路嗅了过去,停留在林晏君的唇边。   他怔怔地看着他犹似还沾着酒液的唇瓣,缓缓亲了上去。   沾了酒香的唇舌似也变成了他最爱的清沂酒,他贪婪地吸吮着,双手在林晏君身上四处游走,勾动了彼此的意情。   一切皆是发自内心的本能,衣衫尽解,两人相拥着,交缠着,各自发出不知是痛苦亦或是欢愉之声。   靡靡之音响彻于房内,亦如这越来越热烈的情意,此起彼伏,不知疲倦。   待赵炎昱醒来之时,他仍半趴在林晏君身上。   掌下的肌肤触感让他的思绪飘浮了片刻,而后那意乱情迷之下的鱼水之欢的场面便再次回到了脑海之中,随即察觉身体某一处有种死灰复燃地迹象。   他忙收了心思,缓缓翻下身来,看了看有些不受自己控制的那处,再转而看了看一脸疲倦仍沉沉睡着的人,勾着唇角心满意足的笑了。   虽说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他不觉后悔。   事到如今,林晏君也没什么退路了,就算自己不逼他,他也无路可选了,到是自己得想想日后他们的去处再是。   此时他倒觉得父皇若是将他踢出京城,随意指到一个藩地去也甚好的。   扯过一旁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替他盖好,此时的赵炎昱了无睡意,于是披衣起身,到了房处,发现此时星月依稀,夜深人静,也不晓得是几更天了。   他走了几步,只觉通体舒畅,便径直出了院子。   夜风很寒,却能让人思绪清明,他觉得自己需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隐隐地,外头传来更夫的打更声,他侧耳听了听,已是寅时了,想来再过些时候,林府的下人也该起来了。   那他要不要去帮林晏君亲手准备早饭呢,毕竟他可是占了人家一个天大的便宜呢。   作者有话要说:   被自己蠢哭了,45章我发的时候点了放入存稿箱,然后还蠢蠢的以为自己发表了,要不是你们昨天说,我还没发现呢,哭——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意外发现   赵炎昱想为林晏君亲自准备早饭,不过他却不知林府的厨房在何处,便借着朦胧的光线,在林府转了起来。   他寻思着,自己将这林府逛上一圈,总能寻到吧。   思及至行,他连转了几圈,晕晕乎乎得也不晓得是逛到了何处。   清晨的林府不见人影,他走了半晌,总算看到了前方隐隐出现了一个人影,忙不迭的走了过去,想问上一问。   “姑娘,请问厨房在何处?”他看到的是个女子的背影,便在离她还远些的地方停下步,开口问道。   不知是否是自己突然出声吓到了她,女子身子一抖,慌张地转过身来,一脸害怕地望着他,并连连后退了数步。   “姑娘,我并无恶意,只是想知道林府的厨房在何处罢了。”赵炎昱看着女子的神情,她像是见了鬼似的,惊骇莫名,难道他有这么吓人么?   “啊——”   然,女子没有回答,而是惊声尖叫来。   “不,姑娘,你别乱叫啊。”赵炎昱上前想伸手去捂她的嘴,然他抬了手,又迟迟伸不过去,只能手足无措地望着她,任由她的叫声响彻林府。   他当真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定然神智有问题,要嘛便是有什么目的,他这什么都还没做,且离得她远远的,她就一副活像自己轻薄了她似的样子。   “玥儿,玥儿。”华承毅突然出现,满脸急色地望着仍不停在尖叫的女子,慢慢地靠近她,伸出双手尝试性搭上她的肩头,却被她躲开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华承毅无法接近女子,转头便将满腔怒火都撒在了他的身上,“你对玥儿做了什么?”   赵炎昱一头雾水,心中满是委屈:“我什么都没做啊,我不过是想问问她厨房在何处,她就开始叫唤了。”   华承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去哄女子:“玥儿,没事了,是我啊,你看看,是我。”   他将话说得轻柔,然女子似乎并未听进去他的话,惊慌地躲避着他伸来的手。   “怎么了?”赵炎昱的身后,传来了林晏君的声音,他转头看到是他,忙走到他的身侧。   “我现在也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我方才遇到了这位姑娘,只是同她问了个路,她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赵炎昱转而又看了不远处的人,此时女子像是被华承毅劝住了,已静了下来,而华承毅正投来不悦的目光瞪视着他。   他迎着他的注视,不由皱了皱眉头,看着他搀扶着女子转身往回走去。   “走吧。”   赵炎昱正出神间,听到身旁的林晏君说了一声,收回视线时,林晏君已顾自往前走去了。   他忙跟了上去,与之并肩而行:“真是吓死我了,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那姑娘的叫声可真是平地惊雷啊,怕是这林府里里外外的人都被惊醒了,可林晏君来得有些晚了。   “你说呢?”林晏君转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而后慢慢地往前挪着步子。   赵炎昱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而后低声笑了起来。   抬头,对上林晏君不悦的目光时,他才收敛了笑意,清了清嗓子道:   “呃,对不住啊,我忘了。”继而又看了看他,问,“你身子可还好?”   林晏君转而又瞪了他一眼,不理睬他了。   赵炎昱晓得自己惹他不悦了,忙扯开话题,便问起了方才那女子的事儿:“方才那个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觉得那人定然不是个正常人,怎么瞧着都不像。   “你说玥儿啊,她是承毅的未婚妻,早前受了些刺激之后,心智行为便与常人不同了。”   林晏君深吸了口气,忍着身子的不适,慢慢地走回了自个儿的屋子,在软榻上半躺了下来,这才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   “玥儿平日里很少见到陌生人,一不小心便会出现如方才的情形。”   那姑娘叫玥儿?他不由浮现了一个莫名的想法,然又想了想,还是摇头否定了。   “如此说来,我那日看到华承毅送大夫出来,那个大夫便是来替玥儿姑娘治病的吧?”   此时再想起来,那个大夫定是来替玥儿诊病的,若非如此,华承毅也不必亲自送大夫出门。   “此回我们进京,也算是为玥儿来寻名医的,只是这大夫也看了好几个,却没人想得出一个好法子来医治。”   赵炎昱点点头,趺坐在一旁的席榻上,燃起了小炉,开始煮水。   他顺道还点燃了炭盆,看着林晏君道:“那不如我进宫请御医来替玥儿瞧瞧吧?”   然林晏君却摇摇头,淡然地看着他说道:“他不会让御医替玥儿治病的。”   赵炎昱闻言皱了皱眉头,本想问为什么,但想了想又做罢。   华承毅这人似乎对宫里的人事有种莫名的敌意,想来确实不会让御医踏进府门半步的。   小炉的火熊熊燃起,赵炎昱拎起了水壶架上去,脑海中又想到了别一件事:   “那日,我在祁府门口遇上你,不会是你去请祁府的那位少辛姑娘来治病吧?”   “你认识少辛姑娘?”林晏君眉一挑,将之上下打量了一眼,忽又明白过来,“也是,你那日正是从祁府出来的,认识也不足为奇。”   “那少辛姑娘可曾来过?”   赵炎昱没想到事情竟有这般凑巧,他曾为了林府未知的病人求得少辛一个承诺,而林晏君也曾去请过少辛。   然林晏君摇了摇头:“少辛姑娘不曾答应,其实原由我也不甚明白。”   少辛为何不答应,依着她的性子可不像是会为难人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我去请少辛姑娘过来一趟吧,便当是我今日吓到玥儿姑娘的补偿。”   说罢,他站起了身,拍了拍袍摆便要出去,却被林晏君一把拽住了。   “吃了早饭再去吧,现下天都还未亮透呢。”   赵炎昱转头看向外头,果然天才朦朦亮,时辰还早着呢,这时候去,指不定人家都还未起身呢。   于是,赵炎昱又坐了下来,勤快的泡起了茶来。   吃过早饭,赵炎昱便去了祁府,也未说多什么,少辛便跟着来了。   “林晏君他曾去请过你,不过你未答应,为何?”半道上,赵炎昱忍不住问她。   “那日祁郢见了你,心情不好,我要陪他。”少辛说得理直气壮,果然是任性的很。   而赵炎昱不由扯了扯唇角,心道原来还是怪他,不过今日将她请来,也算是他将功补过了。   待到了林府,华承毅一听是少辛来替玥儿诊治,虽对赵炎昱有些不悦,却还是让几人进了屋子。   此时,赵炎昱才算看清了玥儿的容貌,奇迹般的看到了她右眼下的那一颗美人痣,不由拧了拧眉头。   按理,玥儿是拒绝旁人接近的,但不知少辛是使了什么法子,只是同她笑了笑,玥儿便似对她没了防备之心,任由她诊脉。   彼时,赵炎昱探头望了望,看到被少辛指尖所覆处有一块肌肤颜色稍深些,但又看不出是什么形状。   他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隔着袖子推了推少辛的手臂,惹得少辛不悦的转头看来:“做什么?”   “呃,我瞧玥儿姑娘手腕上有块地方脏了,少辛你替她擦擦。”   少辛闻声看了看,翻了个白眼:“那是人家的胎记。”   说话间,她冲着赵炎昱眨了眨眼,而一旁的华承毅皱眉望着两人,连同林晏君也不解地看了看他,而后扯着他的袖子将人拉出了房外。   赵炎昱随着他出了门,站到了院子一角。   “你方才是做什么?”林晏君自然瞧出来他的举动有异,直接开口问道。   赵炎昱叹息了一声,又回头看了看房门的方向,缓声道:   “我有个幼年故友,失散多年,如今我也不确定她变成何种模样了,只晓得她右眼下方有颗美人痣,右手腕处有个凤眼形状的胎记。”   林晏君听了这话,又想起他方才怪异的举动,自然联想到了:“你的意思是,玥儿是你的故友?”   赵炎昱点了点头:“嗯,而且我的好友也叫玥儿,所以我……”   正说话间,房门被人打开,华承毅送着少辛迈出门来,站于门口,华承毅冲着少辛深深一礼,而后回身进了屋。   “我送少辛姑娘回去。”赵炎昱冲着林晏君说了一句,便向少辛走了过去。   两人在林晏君的相送之下,出了林府。   “你方才看清了吗?”一离了林府,赵炎昱便迫不及待的问少辛。   “嗯,看清了,的确就是凤眼胎记。”说罢,少辛悠悠叹息了一声,“早知如此,我那日便该过来的。”   赵炎昱却笑了笑:“该遇见的,迟早都会遇见的,而且,方才那个华承毅自称是玥儿的未婚夫婿。”   “你此话何意,难道是说……”少辛对于他们的事全然知晓,赵炎昱只需稍稍提醒,她便能猜到他之所想。   “此事,还是待我印证了再说吧。”然赵炎昱却摇了摇头。   他觉得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幼年昔日的三个玩伴又怎可能在那场灾难中都存活下来,老天爷似乎不像是会这么优待他们的样子。   “那这件事我是否要告诉祁郢?”少辛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她若回去同他说了,只怕他当即便要冲过来了吧。   “至于此事嘛,你看着办便是。”赵炎昱说着,笑了笑。   他也犹豫于此事,干脆将这个问题留给少辛去烦恼了,他还是多想想如何讨林晏君的欢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天冷了,似乎也不爱唠叨了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未曾思量   赵炎昱对林晏君,算是食髓知味,自打那一夜醉后温存,他时不时的便会想起那晚热情如火的林晏君。   比之平日里的林晏君而言,那可当真是截然不同,活像是两个人似的。   然,相对于赵炎昱的坦然,林晏君每每见着他时,总是避着他的眼神。   赵炎昱也没说什么,免得当真将人逼急了,避而不见,介时苦得还是他自己。   故而,他想到的办法,便是细水长流的相伴,得了空便去林晏君身边转悠,以至于王府的人都感觉已好些时日未见到自家主子了。   这一日,赵炎昱吃罢早饭,便打算出门去林府,将将出门,便遇上了连朝服都还未换下的赵炎祁。   “大哥,你怎么来了?”   赵炎祁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怎么,要出门?”   “嗯,有些事儿,需出去一趟。”   赵炎祁闻言,又笑了一声:“是当真有事要办?还或是见人去?”   赵炎昱怔了怔神,讪讪地抬手摸挠了挠脑袋,缓缓道:“大哥又取笑我了,还是说说来寻我有何事吧?”   “那边走边说吧,免得耽误了你的时间。”赵炎祁转了身,待他提了步子,这才随着他慢慢前行。   “你为了让若雅公主死心,虽说用得法子是极端了些,不过到是让父皇收了那个心思,看眼下的情形,父皇会将若雅公主指给赵炎铵。”   赵炎昱讪笑了一声,目光徐徐自两旁的屋舍间的扫过,唇边始终挂着一抹不屑的轻笑。   “这位和亲公主嘛,只要不是指给太子殿下,父皇随意指给哪个儿子不都一样。”   对于其他几位皇子而言,不是太子身份,这日子过得别说有多憋屈,自然,最憋屈的便是他与大哥了。   “不管父皇将她指给何人,总之你是安全了,对于其他人而言,府里多个女子反倒是桩好事。”赵炎祁说话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赵炎昱点点头:“也是,那几位皇兄好色的性子,可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要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将人放到他们身边去。”   一想起自己放在太子殿下及其他几位王爷身边的眼钱,赵炎昱就忍不住想,也不知他的王府里又被安插了多少眼线。   “炎昱,其实有件事,我早便想同你说了。”一旁的赵炎祁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   “大哥想说何事,尽管直说。”赵炎昱转头看了他一眼,无意中看到经过他们身边的女子纷纷侧目,想着如大哥这样的人物,必定有不少姑娘欢喜他吧。   赵炎祁一手负背,而后扬了扬下巴:“你抽身吧,不要再同他们搅和了。”   听到他低沉的话后,赵炎昱的步子一滞,随之又跟了上去:   “大哥何故说起这事儿。我早前便同大哥说过,咱们兄弟二人共同进退,他们不让我们好过,咱们又岂能让他们顺风顺水。”   赵炎昱想了想又道:“再者,现如今又知晓了季二哥他们的事儿,你觉得咱们能在现下这时候抽身么?”   赵炎祁看着他,摇了摇头:“大哥的意思是,你抽身,其他的事由我来做。”   “不可能,我不会放任大哥一人的。”他停步于一条小巷的巷口,转头看着他。   赵炎祁站于他对面,望着他:“若是以往,我也不会与你说这些,只是,如今不同了。”   “有何不同?”   “你那日为让若雅公主断了对你的念想,据说当着她的面亲了一个男子。且不论那人是否便是你欢喜的那人,即便不是他,他们也会将那人找出来。”   “你有了欢喜的人,那么,他便是你的软肋。人一旦有了软肋,便不能再放开手脚了。”   赵炎昱沉默下来,对于赵炎祁的话,他无力反驳,且也确实让他陷入了沉思。   是啊,那日他不管不顾的亲了林晏君,若雅公主是亲眼所见的,就算其他人未看到他亲林晏君,站于门口几人也是见到过人的,事后听若雅提及便会想到。   他欢喜林晏君,那些人若是查到他身上,那岂不是连累了他,如此想想,那日自己当真是冲动了。   不成,他还需让张安安排几个靠得住的人,贴身守护林晏君才是。   “你好好想想吧,这年头,能遇上一个欢喜之人不容易,你既然已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闹得人尽皆知,若最后不能与他相守相伴,连大哥都会替你觉得不值。”   赵炎祁说罢,抬手又拍了拍他的肩,须臾转身顾自离开了。   因着听了赵炎祁的一番话,赵炎昱连着几日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犹豫着自己到底该不该在此时离开。   他的异样,林晏君自然瞧出来了,也问了,可赵炎昱未如实相告。这事儿本就是因他而起,他又怎好让他再来操心。   接下来的日子,看似平静,但最终还是出了桩不大不小之事。   这天大早,赵炎昱正要出门,小海子突然出现在府门口,将他拦了下来,道是安盛帝宣他进宫议事。   看看时辰,早朝早已开始,他到想不明白这回安盛帝又想做什么了。   随着小海子匆匆进了宫,他在太雍殿的偏殿候了片刻,安盛帝便怒气冲冲地进来了。   “儿臣参见父皇。”   他正要跪下行礼,安盛帝匆匆自他身边经过时,挥了挥宽袖:“免了。”   随着安盛帝同来的,还有赵炎祁,赵炎慎,赵炎凌,赵炎晟,赵炎铵及国舅冯岂,再加上他,小小的偏殿满满当当地快站满了人。   “你们俩个没用的东西,还跟过来做什么,给朕滚回去。”安盛帝在上座坐下,抬头看到下方一干人等,突然冲着赵炎慎和赵炎凌发起了火。   两人互视了一眼,而后行了一礼,不甘地慢慢退向殿外。   赵炎慎经过赵炎昱身边时,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赵炎昱被他瞪得一头雾水,他近来安份的很,什么都未做,又哪里碍着他了。   “你们几个,到是说说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两人退出了殿后,安盛帝缓了缓怒火,继而问着下头的几人。   赵炎昱猜想在朝堂之上定是发生了何事,他们都明白了来龙去脉,但他还什么都不知,眼下让他说什么。   他不由偷偷撇头看了赵炎祁一眼,而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父皇,当务之急便是查明真相,如此才能化解纷争。”赵炎铵上前一步,急切地说着,活像是谁先抢了他的先一般。   赵炎昱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对于这位不久之后便要迎娶和亲公主的皇七子,他也不晓得是该恭喜他,还或是同情他。   而站于赵炎祁身旁的,是皇六子赵炎晟,他这位六皇兄为人甚是低调,行事沉稳,饶是赵炎慎他们想尽了办法,也鲜少能抓到他的错处。   “你说得不错,那何人去查?朕让你去,你可愿意?”安盛帝看了他一眼,目光却随即落到了一侧的冯岂身上。   这位老神在在的国舅,乃是安盛帝的舅舅,平日里连安盛帝都要对他礼让三分。   “呃,父皇,儿臣去查,似乎不妥吧。”赵炎铵讪讪一笑,轻声道,“我与若雅公主亲近,还是避嫌的好。”   听了赵炎铵的话,赵炎昱猜到大概是送亲使团发生了何事,且应该还是桩大事,要不然,也不会令安盛帝想到让一个皇子去查。   “你不妥?你去找若雅公主的时候,怎没想到不妥?”安盛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继而看向了另外几人。   一时间,殿内悄无声息,上座的人不出声,下方站着的几人也执意不开口,似乎在两厢拉锯着。   而赵炎昱最为无奈,他连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不知,他真不知自己站于此处该说些什么好。   “父皇,且让儿臣去查探一番吧。”正当局面险入僵局之时,赵炎祁突然往前迈了一步,自行请命。   安盛帝看向他,略一沉思:“好,此事由你去查,不论是何人动的手脚,直到抓住凶手为止。”   “是,儿臣遵旨。”赵炎祁跪下身来,在赵炎昱不解的目光之下,接下了安盛帝的旨意。   “这样吧,让炎晟帮你,你们兄弟两人齐心协力,早日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安盛帝似乎对赵炎祁的能力有所怀疑,又另派了一人协同合作。   两人领了命,便起身站于一旁,而安盛帝大袖一挥:“行了,你们都忙去吧。”   赵炎昱闻言,愣了愣,寻思着安盛帝这句话中的你们包不抱括他自己,若是包括,他这来了又走的,到底为了何事。   “父皇,我也走么?”没法子,赵炎昱在几人返身正要退出殿去时,问了一句。   “你?”正埋首要处理政事的安盛帝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为何会在此?”   赵炎昱扯了扯嗓子,正要说话,一般的秦海已上前,凑到安盛帝的耳畔嘀咕了几句,须臾,安盛帝才像是回过神来。   “哦,朕记起了,便是为了方才之事,不过既然已有你两位皇兄去处理了,你便不必参和了,一道儿回去吧。”   安盛帝说着,挥了挥手,催着一头雾水又白跑了一趟的赵炎昱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说,赵炎昱与林晏君的生活不会涉及太多的朝局之事,接下来,我会让他慢慢的淡淡皇族的生活,让他和林庄主过上真正的种田生活! 第50章 第五十章、兄妹相见   赵炎昱无奈的随着几人离了偏殿,直到出了宫门,同另外两人道了别之后,他才终于有机会相问赵炎祁。   “大哥,今日咱们父皇闹得又是哪一出啊?”   赵炎祁笑了笑,负手迈步往前行着。   “你不晓得么,昨儿夜里送亲使团死了一个人,他们查看了一番后,认定为他杀,闹着说是我们派人杀了他们的人,咬定是我们根本不想与他们和亲。”   赵炎昱挑眉,看了他一眼:“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   赵炎祁很是认真的看了他片刻,直到他被人撞了下肩头侧了侧身,这才收回了目光。   “你老实告诉我,这事儿是否与你有关?”   赵炎昱不晓得他为何会这么问,不过,不可否认,他的确动过这个心思,不过那时是因着若雅公主老缠着他,他才不得不想些馊主意。   “我老实告诉大哥,早前我还真有过这个念头,不过还来不及下手。”赵炎昱说着,冲着他咧嘴一笑。   他现在晓得了事情的大概,也总算能明白安盛帝方才为何这般火大了,这北夜国与东霖的和亲果真是一波三折呢,先是他拒娶若雅公主,而今又出了命案。   难道北夜与东霖天生八字不合,两国不能联姻?   赵炎祁点了点头,心头松了口气。   “不过大哥,你又何必揽下这桩棘手之事,你看赵炎铵多狡猾,那般牵强的理由也说得出口。”   赵炎昱不明白的是,人人都能看出来接了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办得好听不到赞赏之声,办得不好,怕是还要被父皇责罚呢。   “你说我为何要揽下这份差事?”赵炎祁没好气地看着他,“还不是我担心此事是你所为,怕别人查到你头上去。”   他初闻此事时,还以为是赵炎昱做得手脚呢,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如此说来,我当真是罪过了,还劳累了大哥,不过大哥放心吧,饶是他们再怎么查也查不到我身上的。”   赵炎祁抿了抿唇瓣:“还是小心些为好。对了,我上回同你说得事,你可曾考虑好了?”   赵炎昱默然,而后摇了摇头。   这么多天,他没有哪一天不曾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不论是离开或是留下,都是令他难以抉择之事。   “唉——”只看着他的模样,赵炎祁便晓得他心里还没有最终定论,便也不打算再说下去,“好了,我去忙了,你也忙自个儿的事去吧。”   赵炎昱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待赵炎祁的身影彻底融入了人流之中,赵炎昱才转走去向林府。   刚到林府时,林晏君与华承毅也不晓得在说什么事儿,难得的是季玥也坐于一旁,披了件厚厚的毛领披风,坐在暖暖日头底下的花园里晒太阳。   “华先生可是在与林庄主谈论过节所需之物啊?”   他远远走来时,看到两人拿着一张单子指手画脚地说着话,便猜想他们是在讨论着过年时所需物什。   “昱王爷的王府是倒了么?怎么三天两头的往我们这里跑?”   华承毅每回见了他,不与他怼上几句,便觉得日子难过,所幸赵炎昱也习惯了。   “这不是你们这里热闹嘛,我喜欢热闹。”   赵炎昱说着,目光缓缓扫过季玥,她静静地坐着,也不知在看着什么,连眼都不眨一下。   “你要热闹还不简单,振臂一呼,大有人相陪。”华承毅冷笑了一声。   “然我只想与你们一道儿。”说着,他的目光转而看向了林晏君。   林晏君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收了单子放入了袖中。   “说起来,不知华先生是哪里人?”赵炎昱看着林晏君的动作,微眯了眯眼,口中却问着华承毅。   “你问这个做甚?”华承毅皱了皱眉头,脸上慢慢浮上一抹戒备。   赵炎昱浅浅一笑:“没什么,只是想知道华先生的家乡逢年过节有什么风俗,京城过节的那些仪式,我有些腻了,想换个方式。”   华承毅听闻,不笑不语,只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听说华先生与玥儿姑娘订有婚约,不知是否是年幼时便订下的娃娃亲?”   他越是不肯回答,赵炎昱越是追着他问,果然问得华承毅心生不悦,霍然起身:“赵炎昱,你到底想做什么?”   赵炎昱冲着他无辜地挑了挑眉:“不做什么,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相较于华承毅的怒火冲天,赵炎昱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更叫人恼怒,若非季玥在场,怕是他早就拍桌子摔凳子了。   而一直坐到旁侧未曾出声的林晏君见此情形,也不得不出言做起和事佬来:“好了,你们莫要吓着了玥儿。”   一听到玥儿,华承毅才稍稍收敛了怒意,缓缓复又坐了下来。   此时,一个下人匆匆而来,前来通传:“庄主,祁府的少爷又来了?”   闻此言,三人皆怔了怔,林晏君嘀咕了一声:“最近这祁少爷来咱们这儿未免太过频繁了些,来了也不说什么事儿,叫人费解。”   “哼,八成又是你惹来的孽缘,你自个儿打发吧。”华承毅哂笑着,起身去扶季玥,“我和玥儿先回去了。”   “嗳,等等!”见他们二人要走,赵炎昱忙出声阻止,自然又惹怒了华承毅。   “姓赵的,你今日到底意欲何为?”他转头怒目瞪视着。   赵炎昱笑笑,看了林晏君一眼,复又看向华承毅:“你们不是猜这位祁少爷的来意么,实则华先生应该最为清楚。”   “何意?”此言一出,连林晏君也不明白了,“据我所知,承毅与祁郢并不相识。”   赵炎昱望着华承毅摇了摇头:“不,他们认识,且认识多年,很熟。”   眼瞅着华承毅蹙起的眉头,一脸的疑惑,赵炎昱想,看来他还未见过季二哥。他虽想让季家兄妹相认,只是眼下季玥这般模样,还是该先问过华承毅的意思。   “你们只知他叫祁郢,却不知他还有另一个名字。”他的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华承毅,一字一句道,“他的本名,唤季元齐!”   他看到华承毅的眸色一沉,随即心智不清的季玥忽然喊了个痛字,他的视线看去时,见到华承毅狼狈松开的手。   果然,他是邵白,玥儿便是季玥,不会错了。   那一瞬间,赵炎昱竟觉得有些鼻酸,不由梗着喉咙问道:“华先生,你可愿见一见这位季元齐?”   林晏君察觉了两人的怪异,便静静地坐着未曾出声,冲着一旁候着的下人使了个稍安勿燥的眼色,继续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华承毅似陷入了沉思之中,久久无语。   赵炎昱也不出声,默然候着,无论邵白今日愿不愿见季元齐,他晓得,终有一日,他们三人还是会相聚的。   不,不止他们三人,应是他们五人,或许有些事情不一样了,心境也会有所不同,但他们定然还有机会再聚于一堂的。   “请祁少爷进来。”   末了,华承毅终是叹了口气,冲着下人说了一声,而后扶着季玥复又坐了下来,还温柔地替她拉好了披风。   赵炎昱长吁了口气,看到季玥这般模样,他越发觉得愧疚,于是转步背过身去,深吸了几口气缓和心情。   林晏君无声端坐,晓得此时自己不宜出声,甚至想着稍后自己要不要先行离开。   片刻之后,季元齐的身影便出现在赵炎昱的视线之中。初时,许是他没有瞧见这一处有好几人,待越走越近,园中人的模样也越发的清楚。   分别之时,季元齐与邵白的年纪都较他要大上许多,应该对彼此的印象也更深刻一些。   此时两人便视旁若无人的直勾勾地注视着彼此,那模样,到有几分许久未见的情人似的。   赵炎昱也不敢随意出声,如林晏君一般尽量让自己显得渺小到最好他们瞧不见。   “二哥!”   迟疑许久,邵白终于轻唤了一声。   季元齐勾着唇角笑了笑,应了一声:“邵白,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与你相见,真好。”   听罢这番话,邵白终于忍不住,大步上前,两人紧紧抱住了对方。   “二哥,对不住,我没有保护好玥儿。”   邵白闷闷地声音传来,听得赵炎昱不由眼眶微微泛红,忙撇开了头去。   “只要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季元齐拍了拍他的后背,似宽慰着他,又像宽慰着自己。   须臾,两人分开,各自抹了抹眼角。   邵白退开了身,让身后的季玥露了出来。   季元齐怔怔地望着她,久久都不敢靠近。他听少辛提及,晓得现在季玥的情形,故而越发不敢轻举妄动。   末了,还是邵白来到季玥跟前,蹲下身望着她,轻声说道:“玥儿,你大哥来看你了,他还活着,他找到你了。”   然,季玥的神情丝毫未动,连着眼神都未见变化,像是根本没听到邵白的话一样。   季元齐深吸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提步,缓缓走到季玥的跟前,蹲下身,微仰起头看向季玥。   “玥儿,我是大哥啊。”   赵炎昱看到季元齐在说出这话句时,那唇瓣微微颤抖着,一个说起过往都不曾有过悸动之人,此时在面对自己的亲妹时,胆小的如个孩子。   然,季玥却连瞧都未瞧他一眼。   赵炎昱突然揪起了心,他想着,季玥会不会这一辈子,都清醒不过来了。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生死别离   季元齐深吸了口气,而后伸手入怀,从怀中掏出了一物。   他将手轻轻覆于季玥的手上,停顿了半晌,将她的手翻了过来,把刚掏出来的东西放入了她的掌心之中。   许是季玥感觉到自己的手里多了一物,缓缓地垂下视线,怔怔地看着静静躺在手心之中的东西。   赵炎晟放眼望去,看到那不过是个小小的金铃铛。   季玥歪着脑袋,一脸好奇地看着,而后,目光竟慢慢地移了上来,落到了季元齐的脸上。   季家两兄妹就这么怔怔地互视着,旁人也不敢出声惊忧了二人,便静静地站于一旁看着。   季元齐觉得自己像是等了许久,才终于在季玥的眸子中,看到了一丝目光流转。   “玥儿,是大哥啊,你还记得吗?这是你六岁生辰那日,大哥带你上街买的小铃铛。”   季元齐说着,从季玥手中提起了小铃铛,轻轻晃了晃,便听得小铃发出一阵脆响。   “你同大哥说过,只要你一摇动这小铃,大哥一听到铃铛声,就要即刻出现在你面前。”他哽了哽声,“对不起,大哥那时候,没有及时出现在你身边。”   季元齐将铃铛再次放回她的掌心,微颤着身子,埋下首,额头轻抵在她的手背上。   赵炎晟看不得他这般模样,忍不住想走上前去,只是行了两三步,被林晏君伸手拽住了,他转头,看到他冲自己徐徐摇了摇头。   “哥-哥。”   赵炎昱愣了愣,转过头去,一脸震惊地看向季玥。   他方才是听错了,为何好像他听到季玥叫了一声哥哥,虽然不是那么利落,但她好像真得叫了声哥哥。   不止是他,连着其他人都震惊不已看着她,看到她张着嘴,慢悠悠地又叫了一声:“哥哥。”   “玥……玥儿!”   季元齐紧抿着唇瓣,红着眼眶,伸出手轻抚上她的脸颊,似哭如笑地望着她。   “我的玥儿,大哥终于找到你了。”   “哥哥。”季玥瞪着双眼,泪珠缓缓从眼眶落下,那无声落泪的模样,揪紧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邵白撇开了头去,这么多年了,季玥就跟一汪死水般,不哭不笑,甚至认不得人。   他一直想尽了法子,但每个大夫都告诉他,心病还需心药医,她这是自个儿做出来的毛病,心结未解之前,吃再多的药也无用。   他已经不记得季玥能认得人,能完整说出一句话是什么时候了。   季玥从初时的隐隐抽泣,到后来的嚎啕大哭,谁都没去阻止,皆因觉得她若是这般大哭一场,许是这病就不药而癒了。   过了许久,哭声慢慢停歇,渐渐变成了抽噎。   季元齐抬手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好了,玥儿,不哭了,没事了。”   “哥哥,玥儿,怕。”   “不怕不怕,有哥哥在,还有邵白哥哥,我们都会保护你,不再会让你受伤的。”季元齐用手抹着她的泪水,冲着她轻柔笑着。   季玥定定地望着季元齐,看着他的眉眼,像是舍不得挪开目光。   赵炎昱想起季家两兄妹分开之时,季玥同他一般的年纪,他都不认得如今的季元齐,想来季玥见到此时的兄长,也定然会觉得很陌生吧。   他转而看向一旁的林晏君,见他的目光亦落在季玥身上,须臾便见他上前了一步:   “承,承毅,你们带季玥回房再叙旧吧,风大了。”   邵白点点头,而后便与季元齐一道儿扶着季玥回房去了。   赵炎昱本也想跟过去,却被林晏君一把拽住了:“你去凑什么热闹,我有话问你。”   林晏君拽着他往自己的房里行去,赵炎昱虽好奇季元齐他们三人会说些什么,但还是跟着林晏君走了。   再让他好奇的事,也比不过跟林晏君在一道儿,于是他乖乖地跟着他去了他的房间。   林晏君问的,自然是季玥与季元齐的事儿,赵炎昱怕告诉他全部实情后会替他惹来麻烦,便挑着同他说了一些。   只道当初季家出了些变故,以至于家破人亡,季家两兄妹也失散了。   而华承毅原名邵白,与季家是世交,便收留了原就与他有婚约的季玥,而他与他们幼年之时便相识,只可惜分别之时他太过年幼,以至于一时间认不出来。   那日少辛替季玥诊脉时他看到了季玥的胎记,这才肯定了季玥的身份,后来少辛将此事告诉了季元齐,他这才隔三差五的找上门来。   林晏君晓得了事情的大概,便翻脸不认人,随即便将他赶出了林府。   赵炎昱虽无奈,却还是回了府。   然凌晨天还未明之时,林府的人却又十万火急地敲开了昱王府的大门。   来人也没说是什么事,只道是林庄主让他即刻前往林府,有要紧事。   赵炎昱还道是林晏君出了何事,心急火缭的赶到了林府,看到他完整无恙的出现在自己跟前,才长松了一口气,却在看到他惨白的脸色时,又急了。   “到底出了何事,来传讯的人也没说个清楚?”   “季玥死了!”林晏君直勾勾地望着他,目无表情的说着。   “什么?”赵炎昱呆住了。   明明白里日还好好的,甚至还能认出人来了,怎么突然说死就死了,他莫不是说错了。   “你去看看吧。”林晏君说着,转身就走,“我已派人去祁府报信了,想必季元齐也该到了。”   赵炎昱脚步发虚,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季玥死了。   林晏君领着赵炎昱进了季玥的屋子,抬头便看到邵白坐在床榻上,紧紧地抱着季玥,一手还攥着张信笺,目光呆滞地像入了定似的。   赵炎昱转头看了林晏君一眼,而他只是冲着他摇了摇头。   他上前一步,却又停下,他与邵白自打重逢之后,从没好好说过话,眼下这般情形,他当真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   此时,房门口传来一声巨响,他转头,看到季元齐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看到房内的情形时,愣是没敢走上前来。   林晏君扯了赵炎昱一把,他才回神,而后退向门口,在经过季元齐身旁时,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   站于院内,赵炎昱伸手抚了抚脸,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喉头梗着什么似的发硬。   “原来,季玥在当年的流亡途中,受人污辱才会疯魔,这些年,她一直浑浑噩噩的,便是因着这桩事儿。”   林晏君站于赵炎昱的身后,轻声说着。   因他方才初初晓得季玥出事来到她房中,看到了她留予季元齐的书信,看到里头一笔掠过提到的事儿,才晓得了这些过往。   而赵炎昱原本不知,在听得此事时,只觉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阵钝痛。   季玥,她在那般小的年纪,竟遭受了那样的事儿,这一切,他的父皇是始做俑者。   季玥清醒的那一刻,看到自己时,是怎样的心境,定是恨死了他。   兴许,她会走上这条不归路,正是因为看到了他,想到了自己不堪的过往,才会选择如此了结自己悲惨的一生。   他的父皇,造成了季玥的凄苦命运,而他,逼着她走上末路。   赵炎昱抬头,看着天边隐隐传来的光亮,心头却一片阴沉黑暗。   他忽然发生自己的人生是那么的令人厌恶。   提步,他想往前走,却发现自己的双腿竟是那么的沉重,沉重的他觉得像是失去了双腿。   林晏君看着跟前的人突然慢慢往前走去,那背影像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翁。   他猜不到他与季玥有着怎样的曾经,只是觉得,季玥的离开,对赵炎昱而言,定是极为难过的。   他跟了上去,看着他缓步而行,行着行着,突然一个踉跄,狼狈地侧身靠在了道旁的树杆上。   林晏君忙行上前,伸手搭上他的肩头:“炎昱,别难过。兴许,这对季玥而言,亦是种解脱,毕竟一个女子带着那样的过往,如何熬得下去。”   赵炎昱的双手紧握成拳,在听到林晏君的话时,右拳狠狠地击打在树杆上,那狠厉的模样,将林晏君也吓了一跳。   “炎昱,炎昱。”他硬生生地拉住了他的手,看到右手背已破了皮,渗出了血丝,“你这是做什么?”   “晏君。”赵炎昱颓废地站着,须臾,才阴沉沉地叫了他一声。   “我在。”林晏君紧紧握着他的手,生怕他又做出过激之事。   “是我害死了季玥。”赵炎昱带着鼻音,闷声说着。   林晏君的心一揪,握着他的手亦是一紧。   他受不得赵炎昱这般气死沉沉地模样,忍不住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与你无关,不是你。”   赵炎昱缓缓仰起头,在昏沉的晨光之中,眼角缓缓溢出了一行清泪,滴泪于埋首于他怀中的林晏君的发间,悄然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为赵炎昱的离开做准备!!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心之所向   季玥的丧事,是在林府办的。   季元齐原本想将季玥带回祁府,只是邵白不肯,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   彼时,林晏君做了中间人,好说歹说,才让季元齐答应将季玥留下。   邵白这些年一直悉心照料着季玥,对外宣称的也一直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他又如何肯在最后,让季元齐将季玥带走呢。   赵炎昱去灵堂为季玥上香,邵白跪于一旁,不停的往火盆里添着纸钱,也未抬头看他。   到是他身边的季元齐,冲着他回了个礼。   看着跪着的两人,继而转头看了看停于堂中的棺木,赵炎昱再次俯身,重重土冲着季元齐和邵白磕了个头。   头撞击到地面时,发出一声闷响,让一旁站着的林晏君手一紧。却最终未走上前去。   赵炎昱直起身,看向季元齐:“无论当年之事真相如何,我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哪怕他是我的父亲。”   说罢话,赵炎昱霍然起身,便往门外冲去。   林晏君紧随其后出了门,看着他走向大门口,却在半道遇上了一个趁着夜色而来之人。   他认得,那是祁王爷,赵炎昱的兄长赵炎祁。   “炎昱,你要去哪里?”   赵炎祁看着气势汹汹快步而来的赵炎昱,一把拽住了他。   “大哥,你那日同我说的话,我想好了,我不会抽身,也不能抽身,当年之事,我要查个水落石出。”赵炎昱皱着眉头,一口气将话都说了出来。   林晏君站于他身后,虽不知他说得到底是何事,但心底满是担忧,他能猜想到,赵炎昱口中当年的事,定然是极其严重之事,许是还会危及他性命。   “炎昱,你回去歇一歇吧,你看看你此时的模样,到底有多久未曾好好歇息了,等你休息够了,想清楚了,再来同我说。”赵炎祁皱着眉,满脸不悦地说道。   “炎昱,你去我房里歇一歇吧。”林晏君唯恐他们两兄弟又起争执,忙上前扯着赵炎昱的手臂好言相劝。   自打昨日天未明时他来到林府,便未曾躺下歇过。   昨夜到是让他随自己回房歇息,但他只是让自己先睡。   他的确去睡了,待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他还是静静地坐在外间的桌旁,一动不动的兀自出神,连眼都未曾闭过。   整整两日一夜,他未曾好吃,更未曾睡过,此时的脸色难看极了,跟正堂内守灵的邵白与季元齐也相差无几了。   “林庄主,有劳你带他去歇一歇,我先去上柱香。”赵炎祁冲着林晏君说了一声,而后点了点头,径直越过了两人身侧,往正堂行去。   林晏君看了赵炎祁的背影一眼,转而看向身旁站着一动不动如入了定的赵炎昱,末了握住了他的手。   “炎昱,走吧。”   赵炎昱愣愣地任由着他握着自己的手走向后院,脑子里一片混乱,似有两个声音不停的叫嚣着。   一个声音让他不能退让,定要将当年的事情都查个清清楚楚,不能让过往的真相被掩盖。   另一个声音让他为了林晏君多考虑,若他参和进去,许是便不能与林晏君相守了,兴许还会连累到他。   在犹豫间,林晏君已带着他回了房。   “你若睡不着,便喝些清沂酒吧。”   房里的小桌上,摆了两瓶酒,那是林晏君特意命人准备的。他原本打算若今夜他还不入睡,自己就用酒将他灌醉。   赵炎昱也确实喝了,然心里头有事,这酒是越喝越清醒,林晏君又忧心起他这般酗酒会伤了身子,只与抢下了酒瓶子。   然酒瓶子拿到手里摇了摇,发现已然见了底,最后一瓶也被他喝完了。   “去睡会儿吧。”他说着。   可赵炎昱摇了摇头:“我睡不着。”   林晏君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呆坐在桌旁的人儿,思前想后,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有些急了。   末了,他深吸了口气,顶着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俯下腰身重重地印上了他的唇。   赵炎昱有片刻的怔神,故而在林晏君初初以舌相探之时,他竟忘了启唇。   而在林晏君有些尴尬地收回舌时,他突然醒过神来,一把扯过人坐在自己腿上,一手紧扣住了他的后脑勺,不允他退开。   赵炎昱欣喜不已,这还是头一回林晏君肯主动亲他,不管他怀着怎样的目的,他只晓得自己很开心。   唇舌相缠间嬉戏缠绵,林晏君的手安放在他的腰间,紧紧地攥着他的袍子,急促的呼吸夹带的都是清沂酒的醇香。   林晏君觉得自己也醉了,忍不住沉溺于这份温情之中。   渐渐得,亲吻已无法满足赵炎昱,他的手开始扯着他的袍子,而后探入了他的怀中细细抚着,当肌肤相贴的那一瞬间,两人都忍不住身子微微颤抖。   赵炎昱撤回手,而后拦腰将林晏君抱起,大步走进内室,将人放在了床榻上,随即覆了上去。   林晏君觉得自己定然也是醉了,否则他为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要抚摸予他。   而随即,他的手也搭上了赵炎昱的肩头。   在极至的欢愉如海浪漫天袭来时,林晏君昏昏沉沉地想,自己是当真欢喜这个男人的,以至于欢喜到不想再让他去冒险,不想再让他离开自己。   等他醒来,一定要告诉他,自己当真好喜欢他。   然,待林晏君醒来时,赵炎昱已不在床榻上,甚至不在他的房内,让林晏君一时竟有些茫然。   随后,他有些愤愤地冷哼了一声,决定那句话,还是不告诉赵炎昱了。   起身,他活动了活动身子,待不适感退去后,洗漱了一番便去了前院。   果然看到赵炎昱站于正堂门口,怔怔地看着里头的人。   待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转头看到他时,总算会笑了。   “你起来了?”   “嗯。”林晏君应了一声,走到他身边,“吃早饭了吗?不如陪我去吃早饭吧。”   原本都不打算搭理他了,可看到他可怜兮兮地站于那处时,他又忍不住关心他。   他想,赵炎昱定然是还没吃过早饭,眼下只能用这个借口诓着他吃东西了。   果然,赵炎昱在听到他这话后,点了点头,随着他往一旁的偏厅走去。   厅内,早饭早已备好,赵炎昱坐下后,看着各色早点,却并无胃口,只是替对座的人盛了粥,又夹了些小菜,自个儿却并无举筷的意思。   “你怎么不吃?”林晏君抬头见他只是望着自己,不由皱眉问道。   他的本意是为了让他吃些东西,可不是让他来看着自己吃的。   “我吃,你快些吃吧。”赵炎昱不得已,只能夹了块小点心,咬了一口。   林晏君见状,才埋头喝起了粥,忽又记起隔壁的两人,想让人送些吃的过去,但又觉得怕是他们不会吃的。   “季玥也没什么旁的亲人和朋友了,想来邵白他们不日就会让季玥入土为安。”   正心不在焉吃东西的赵炎昱听到他的话,定了定,而后点了点头。   是啊,季玥眼下的身份本就不能明说,再加之昔日与季、邵两家有关系之人已不多。   关系近的,也被牵连着发配边疆了,不亲近的,自然现下也不会出现了。   虽觉得心头无限凄凉,但眼前的事还需办妥才是。   邵白他们挑了一处风水好的坟地,但赵炎昱心里清楚,他们最想将之葬入的,还是邵家的墓园。   这么多年过去了,邵家的墓园早因着无人照看而荒废了,即便当年邵大将军威名赫赫,但人死灯灭,如今再也无人敢去那墓园。   赵炎昱思前想后,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委屈了季玥,于是当即让张安寻了几个靠得住的人,趁着夜色偷偷去了邵家墓园,命他们悄悄地修个墓出来。   不过一夜,邵家的墓园里便多出了一个具空坟,隐于荒草丛中,若不细瞧,一时半刻也不会发觉。   办妥之后,赵炎昱才将此事告诉了邵白与季元齐,二人也未多言,同意了他的提议。   只是,若要将季玥葬入邵家的墓园,自然只能委屈她,在夜半无人之时出殡。   那一晚,赵炎祁也来了,亲自将季玥的灵柩送到了墓园,待下了葬,才往自个儿的王府赶。   临走前,特意将赵炎昱也叫走了。   “大哥有事同我说?”赵炎昱见众人走远后,这才出声问他。   两人走在夜深人静的街上,听着偶尔响起的犬鸣声,慢慢悠悠地往前走着。   “我要说得,还是那日的话,你准备何时离开京城。”赵炎昱借着月色,看了眼身旁的兄弟。   赵炎昱未料到赵炎祁这时候又提起了这事儿,这些天事情不断,他哪里有空去想这事儿。   “炎昱,你欢喜的人,是林晏君吧。”赵炎祁望着他,笑了笑。   对于赵炎祁能猜到这事儿,赵炎昱觉得一点都不奇怪,他本也不打算瞒下去,便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为了他,也该远离京城中的事儿。”   赵炎昱闻言,抿了抿唇:“大哥,有桩事儿,我一直想问你。”   “何事?你问。”   “大哥,你到底对那个位置有无兴致?”   赵炎祁笑着转头,看着方头忽明忽暗的街道,须臾,摇了摇头。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宫宴风波   “若大哥想要,即便再凶险,我也会拼了命的助大哥坐上那个位置,如此,我与晏君才能安然的相守。”   赵炎昱看着他,坚定地说着。   只要他还活着,那么他的那些兄弟便不会安心,那怕是日后太子登基称帝,亦不会放过他。   饶是自己再□□让,他们也难保自己全身而退。   然,赵炎祁却摇了摇头:“炎昱,你我都不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咱们所求的,不过就是想与自个儿欢喜的人相守一生罢了。”   赵炎昱沉默下来,半晌才叹了口气:“是啊,咱们所求如此简单,但做起来却是如此艰难。”   赵炎祁站于岔路口,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这事儿,你早做决断,年后你便向父皇自请藩地吧。”   赵炎昱不语,只是点点头,而后便目送着赵炎祁拐上了另一条道儿离开。   之后的日子,随着离除夕之日越来越近,赵炎昱也越发得闲。   送亲使团的命案,在赵炎祁和赵炎晟的合作之下,不过五、六天后,便查出了事情的真相。   闹了半天,不过是使团内有两人起了争执,失手杀之,怕事情闹大了受罚,想着当时无人在场,便干脆将事儿一股脑的都推在了东霖国身上。   事情查明后,北夜国送亲使团的气焰也终于不再那么嚣张了,连若雅公主也顾不得,便借口要回国过年,匆匆回去了。   这一棘手的问题解决,安盛帝龙颜大悦,看着一群儿子也个个变得顺眼了许多,连带着看到赵炎昱时,也和颜悦色了不少。   而赵炎昱也心情好得很,每日他去寻林晏君谈天说地,晏君对他也热情了许多,他每日与之吃喝玩乐,这日子别说有多自在了。   这一年的除夕,赵炎昱是打算与林晏君一道儿过的,只是,在此之前,他还需先参加宫宴。   进宫前,他特意同林晏君说了,宫宴一结束便回来林府与他守岁,直到得了他的应允后,这才匆匆进了宫。   “炎昱。”   一到永庆殿前,他就听到了赵炎祁的声音,转头便看到他站于一株桂树下冲着自己招手。   “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外面风大,怎么不进去?”赵炎昱走到近前,看着隐于暗处的赵炎祁,笑眯眯地说着。   时候儿已不早了,从树的另一侧不停有人经过,往大殿的方向疾步行去,连打个招呼亦是匆匆忙忙。   “方才咱们的人传来消息,说是要留神席间的酒水,恐妨有异。”   赵炎祁压着声音说着,还不时留意着四周。   赵炎昱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虽说他们不得势,但在宫里还是安插了几个眼线,以备不时之需,偶尔也能传递一些消息出来。   “好,那咱们小心些。”赵炎昱略一沉吟,眼看着文武百官都快进殿了,左右不能再拖下去了,便冲着赵炎祁点了点头,提步往大殿行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了永庆殿,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宫宴也算是这一年里最热闹的一次了,自打太皇太后逝后,这还头一次宫里大肆操办宴席,不止朝臣高兴,连着安盛帝也开心不已。   宫女穿梭于大殿之内,送上菜肴和酒水。   “父皇,儿臣新近得了些好酒,想献给父皇。”   酒至半酣,赵炎慎起身,向着上座的安盛帝献起礼来,说话间,已命人送上了口中所言的好酒。   “太子殿下,也不知微臣等有没有这份荣幸,一品殿下口中的好酒啊。”   一个与赵炎慎相熟的臣子与之开起玩笑来,随之便有人附和。   “自然,哪里少得了在场的诸位啊。”赵炎慎笑着,随即拍了拍手,便有宫娥送上一壶壶的酒,每一桌都放置了一壶。   赵炎昱看了眼放到自己跟前的酒壶,微皱了皱眉头。   他已尽量少喝席间的酒水了,这赵炎慎又特意送上来的酒,令他觉得有些不安。   不由的,他抬头看向对面不远处的赵炎祁,两人一个照面,心里便晓得了对方的心思。   看来这酒,能不喝还是尽量不喝吧。   一旁的宫女想替他倒一杯将将送上的酒,却被他伸手挡下了。   “嗳,九弟,怎么不尝尝皇兄准备的酒啊?”   他这举动,自是未能逃过本就留意着他的赵炎慎,径直踱步走了过来,用自己手里的酒壶替他斟满了酒杯。   “来,九弟,皇兄敬你一杯。”赵炎慎举杯说道。   赵炎昱看了他一眼,不得已,只能端着杯子起身,勾着唇角笑了笑,仰头将酒液都倒进了口中。   酒一入口,还未咽下去,他便察觉出这是什么酒。   他在晏君那里喝了无数回的清沂酒,然这酒的口感却与他喝过的有些不同。   他不敢再将酒咽下去,随即坐下身来,拿起搁在一旁的汗巾,佯装着擦着,悄悄将酒液都吐在了上头。   这汗巾是方才他假装着打翻了酒,宫女送上的,如此一来,他正好将这有问题的酒水神不知鬼不觉的吐出来。。   “来,三弟,皇兄也敬你一杯。”   这头看到赵炎昱喝了酒,赵炎慎转而将目光放在了另一边的赵炎祁身上。   赵炎慎用得法子还是同一个,眼见着赵炎祁不得已端杯起身,赵炎昱霍地站起身,大步走到对面,一把夺过了赵炎祁手里的酒杯。   “太子殿下,三皇兄素来喝不得混酒,这杯就由我代劳吧。”   说罢话,也不顾众人的神情,他将杯中的酒液都倒入口中,而后转身打算回自个儿的席位去。   “等等,九皇弟。”   赵炎慎伸手搭在他的肩头,将他扣住了,笑眯眯地转步走到了他的跟前。   “九皇弟,不知这酒可合你的口味?你若欢喜,明日我命人送些到你府上,如何?”   酒还含在口中,然赵炎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他,他自然不能不答。   他猜想,兴许赵炎慎已发现了自己方才用的小计谋,如此才逼着他说话。   眼下,是明知酒有问题,也不得不咽下去了。   “好啊,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   他说着,笑了笑,转身回了自个儿的位置。   之后,赵炎昱不敢再吃喝,连带着旁人来敬酒,他也只是借口醉了,稍稍的抿上一口,也不喝,如数吐在帕子上。   约摸半个时辰后,安盛帝离了席。   此时的赵炎昱已隐隐察觉到不对,腹中似有两股力量不停的拉扯搅动着,令他皱起了眉头。   趁着众臣还在推杯换盏,他悄然起身,也顾不得赵炎慎是否有在留意自己,借口酒多了,快步离开了大殿。   通往宫门的路,他从未觉得如眼下这般遥远过,脚步从初时的急促,到后来的踉跄,跌跌撞撞间,他也不晓得自己走到了何处。   “炎昱。”紧要关头,赵炎祁及时出现,搀扶住了已身形不稳的他,“怎么样?你忍忍,我这就送你回去。”   赵炎祁半背半扶的将人弄到了宫门口,而后在张安等人的搀扶之下将之送上了马车。   “张安,去我府里。”赵炎祁冲着外头的张安说道,然话音才落,自己的手臂就被拽住了。   他回头,便听到赵炎昱一脸痛苦地说道:“不能去你的府邸,想来他们定是派人看着。”   赵炎祁一听,觉着有道理。   赵炎慎既然对他们二人的酒下了药,想来定是派人守在他们的府邸周边等着消息。   那怕眼下炎昱的确中了毒,也不能让他们察觉。   “张安,去祁府。”   不如将炎昱送去季元齐那里,还有少辛可以替他解毒。   马车疾急,不过片刻功夫便到了祁府门口。   赵炎祁也顾不得身份,径直上前嗵嗵嗵地敲门。   门房开门一见是他,显然有些愣神,忙打开了大门。   后方,张安已扶着赵炎昱下了马车,随之进了门。   赵炎祁径直扶着人往后院而去,而季元齐得了信,快步迎了上来。   “这是怎么了?”   一看到被人搀扶着的赵炎昱,季元齐便皱起了眉头。   “你快去将少辛请来,元昱中毒了。”赵炎祁也不管他,扶着人往他的房里走。   少辛过来的时候,赵炎昱正吐了口血,觉得自己腹中疼楚也好了些许,正闭目养神。   “少辛姑娘,你快替他看看。”赵炎祁看到赵炎昱吐血的时候,急得险些将自己的腿都跺断了。   若不是为了他,炎昱又岂会如此。   少辛上前一看,发现是赵炎昱,而此时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映衬的唇角的那道红丝更加殷红。   “他怎么了?”   “今日我与炎昱参加宫宴,饮了太子送上的酒,未多久他便这样了,定是那酒中被下了毒。”   少辛诊了诊脉,又查看了一番,须臾抬头看向一直站于旁侧的两人。   “确是中了毒。”   “这毒可能解?”赵炎祁急了,上前抬手想去抓少辛手,忽又想起站于一旁的季元齐,只能生生收了手。   “这毒原本只是□□,不过他们下的剂量有些重,我虽有法子替他拔除些毒素,只是此毒对他身子的损伤,我却无能为力。”   赵炎祁闻言,默然无言。   那里晓得,只是一念之差,竟会如此。   他应该早些让炎昱离开的。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蚀骨之毒   “不过,你们放心吧,他如今这样也算是好事。”   眼见着季元齐和赵炎祁的神情都有些凝重,少辛目光一转,安慰道。   “若不是他们用的剂量大了些,这毒一时半刻令人难以察觉,如此毒素慢慢侵袭着身子,许是三五个月后,人便没了。”   “眼下咱们至少晓得他中的是何毒,多少能将他体内的毒素清除一些,虽说对身子有所损伤,但好生将养着,至少能保一二十年无虞。”   “一二十年?”说话间,赵炎祁呆愣地转头看向身后床榻上的人。   赵炎昱闭目歇着,然他们的对话却一字不拉的都听进去了。   “少辛姑娘,便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他听到赵炎祁苦苦哀求着少辛的声音,于是缓缓睁开了眼,略有些吃力的转过了头去。   “大哥。”   他轻唤了一声,不远处的三人都听到了,转身回到榻旁。   “炎昱,你觉得如何?”   然赵炎昱对于他的询问却未答,只是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向后方的少辛,深吸了口气,才缓缓说道:   “少辛姑娘,麻烦你帮我开药方吧。”   少辛看着他的模样,略微迟疑后,才重重点头,转身去开药方了。   待少辛离开,赵炎昱才看向自己的兄长,努力想勾起唇角笑笑,却发现力不从心,只能咧了咧嘴。   “大哥,我还以为,今夜自己必死无疑呢,能多得一二十年的光阴,我已经知足了。”   一二十年,知足不过是欺他,亦欺自己。   他怎么会觉得够呢,如此一来,即便他能和晏君一起生活,也只有一二十年的光景,介时,他走了,晏君又该怎么办。   那时候,他没有妻儿,没有家人,该多可怜。   赵炎祁看着他,默默无语,而身后的季元齐抬起手,落在他的肩头,重重地捏了捏。   他此时能体会赵炎祁的心情,就似季玥离开时的他一样,无助迷茫又后悔。   然赵炎昱毕竟还在,就像少辛说得那般,许是好生将养,不止一二十年也是未定之数。   少辛开了药方,径直在自己的小药房里抓了药,便命下人煎了,亲自送了过来。   彼时,赵炎昱昏昏沉沉地睡着,毒性快速扩散,令他备受煎熬,身体一阵阵地抽痛着。   “昱王爷,喝药吧。”   少辛将将走到床畔,手里的药碗便被赵炎祁接了过去,放至一旁的床头凳上,探身先将赵炎昱扶坐了起来。   “来,炎昱,小心烫。”赵炎祁小心翼翼地药碗送到了他的唇边,叮咛着。   少辛站于一旁,轻声说道:“喝了这药,将体内的毒素逼出来,介时,许是昱王爷会吐些血,我命人熬了参汤,喝一些下去会好过些。”   赵炎昱一口气喝下了药,深深吸气,冲着少辛道了声谢,复又看向赵炎祁,问道:“大哥,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亥时了。”赵炎祁略一想,便答道。   而赵炎昱听到他这话时,心里有些急了。   快亥时了,晏君定还等着他,自己今夜若不去,他定会恼了吧。   再者,今夜这样的日子,他也想与他一道儿渡过。   “大哥,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皇嫂在府里定还等着你呢。”   他想,幸好今夜皇嫂身子不适,未曾一同进宫参加宫宴,要不然,怕是也难逃赵炎慎的毒手。   然若是大哥迟迟未归,皇嫂定然忧心,却又不知去何处打探吧。   “无妨,我派人回去告之你皇嫂一声便好。”   赵炎祁那里肯离开,眼下自己的亲兄弟这般模样,又泰半是因他之故,叫他如何能安心离开。   “大哥该回去了,否则,我怕他们接下来会有其他举动,只有我们出乎打乱他们的预料,才能令他们暂缓行动。”   赵炎慎的人若未见到他与大哥回到各自的府中,定是觉得自己下的药起了作用,许是会紧接着就对他们身边的人下毒手。   他一人左右无妻无人,晏君那里他安排了好些个武艺高强之人,还有邵白在,他暂时不用担心。   但大哥那里却不同了,皇嫂和孩子都在府里,天晓得赵炎慎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   赵炎祁有些犹豫,他说得话十分在理,可眼下他这模样,自己又实在放不下心。   “炎祁,你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在呢,你放心吧。”   在这两兄弟僵持不下之时,季元齐适时出现。   而对于他,赵炎祁是放心的,想着自己留在此处的确派不上什么用场,眼下最有用的,只有少辛一人。   “如此,炎昱就劳烦你们照顾了。”赵炎祁说着,转而看向少辛,“少辛姑娘,拜托你了。”   少辛回了一礼:“祁王爷放心吧。”   赵炎祁回头又看了躺在床上的人一眼,冲着他点点头,这才大步离开了房间。   眼见着赵炎祁离开后,赵炎昱又躺了片刻,觉得胸口仍如方才一般,气血翻涌,似乎这药并未起多少用处,便抬手去掀被子。   “炎昱,你要做什么?”   季元齐原本坐于一旁陪着他,眼见着他的动作,忙站起身按住了他的手。   “季大哥,我得走了。”   时候儿过得越久,他心里越急,一想到林晏君在府里望眼欲穿地等着自己,他便觉静不下心来。   “你现下哪里都不能去。”季元齐以为他想回王府去,硬是不肯松手。   “季大哥,还有人等着我,我不能不走。”赵炎昱抬眼望着他,皱着眉头轻声说着话。   好似他说话的声音一大,胸口的钝痛也越发的明显,以至于他都不敢大声说话。   “无论是何人在等你,我都不能让你走。我答应了你大哥,要看着你的。”   “不成,季大哥,我不再能等下去了,你便让我走……”   “昱王爷,你在做什么?”   正当两人一个想走,一个要拉的折腾着时,少辛端着参汤走了进来,看到两人的模样,立刻皱起了秀眉,快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让他下床了。”   少辛转头看向季元齐,不悦地质问着,将季元齐问得满脸委屈。   “不怪季大哥,少辛姑娘,多谢你的药,但眼下我得走了。”赵炎昱开口解释着,看着季元齐被少辛责怪,他只能抱歉地望着他。   “你要去哪里?”少辛拧着眉头望着他,“去林府么?”   赵炎昱静了下来,他没想到少辛竟然能猜到自己的去向,看来是她瞧出什么来了。   “不说话,那便是了。”少辛挑了挑眉,“不过眼下我劝你还是不去为好。”   “为何?”赵炎昱不解,压着胸口的不适感问道。   “你喝了药未多久,稍后便会口吐鲜血,将毒素吐出来,你是想用这副模样在除夕之夜去吓林庄主?”   赵炎昱闻言怔住了。   看少辛的模样不像是说假,若真那样,他自然不敢去找林晏君了。   “那要多久?”他静下心来,问着。   少辛看着他又是失落又是焦虑的模样,轻叹了口气。   “至少再过半个时辰。”   少辛的话音方落,赵炎昱便忍不住胸口翻涌的血腥之气,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来。   季元齐在少辛的示意之下,忙将人扶回到了床榻上,又取来汗巾替他擦拭。   如早前一样,吐出了一口血后,赵炎昱觉得稍稍好过了些,不过未多久,那股不适的感觉又上来了。   正如少辛所言,他的确吐了不少血,吐到后来他整个人浑身发软,觉着坐都坐不住了,若不是少辛喂他喝了些参汤,他怕自己是要晕过去了。   迷迷糊糊间,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夜越来深沉,少辛陪坐于一旁,再一次替他诊了脉后,总算松了口气。   赵炎昱半阖着眼,看到她的神情,扯了扯唇角轻轻一笑。   “你这模样,好像我的母妃。”   少辛抬头,回过神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可生不出你这般大的儿子。”   “少辛,谢谢你。”赵炎昱轻叹了口气,“自打母妃去世后,再大的病痛,除了大哥,便没有人这般照料过我了。”   少辛的眸子闪了闪,抿着唇瓣,须臾又笑了笑:“你啊,现在去林庄主那里,他定然也会比我还细心的照看你。”   赵炎昱的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我可以离开了?”   少辛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站起身:“便是你人在这里,怕是心早就飞过去了吧。想去就去吧,除了看上去身子弱些,应该不会吐血了。”   她的话才将将说完,赵炎昱已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掀开被子缓缓下床。   而此时季元齐正端着参汤从外头进来,一看到堪堪落地的赵炎昱,便急了:“嗳,你怎么又下床了。”   “放心吧,他应该无碍了。”少辛说话间,从他手里端过了参汤,转手递给了赵炎昱,“喝了再走。”   只要能让他走,此时让赵炎昱喝什么都成,他接过碗,三五口就喝了下去。   “之后的药,我会抓好后命人送到你府上,你记着叫人煎给你喝。”少辛接过空碗时,这般叮嘱着。   赵炎昱点点头,正要道谢,少辛却已转过了身去,看到愣于一旁的季元齐,瞪了他一眼:   “你还不让人备马车送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发现了没,我前段时间开了个预收坑,其实那个是我很想填的坑,因为上一个文《本君缺个男君后》,我写神仙还没写过瘾,等这个文完结后我就写那个,好不好?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除旧迎新   祁府的马车将赵炎昱送到林府门口时,已近子时。   当他敲开大门,门房看到时他又是惊讶又是欣喜,随即让开了身,将他请进了门。   “庄主早前还候着王爷呢,这时候,许是已睡下了。”   赵炎昱闻言,匆匆往林晏君的院子赶去。   将将到院门口时,他便看到了自他房内透出来的盈盈烛光,他站于院门口,连连深深吸气。   这一番急步而行,让他原本就有些虚软的身子越发的疲累,然他不想让林晏君察觉有异而担心,便轻拍了拍自己的双颊。   须臾,他缓过劲儿来,方才提步往前行去。   到了他的房门口,他轻叩了房门。   “谁啊?”   “晏君,是我。”   房里头的人沉默了片刻,而后便传来了脚步声,房门随即被打开。   赵炎昱干巴巴地笑了笑:“晏君,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林晏君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我可没等你。”   说罢话,他转身便往房里头走,赵炎昱自认让他等了一晚上了,也不敢多说什么,进了门反手关上了房门。   房内的桌上,摆着几碟小菜和干果,还有一壶酒,碗筷搁了两副,看来是他为他们二人准备的。   若是换着寻常,赵炎昱定然毫不客气的喝酒了,要晓得林晏君府里的私藏,那可是有许多他身为皇子都不曾喝到过的。   而近来他也越显大方,时常请他喝珍品,以至于将他的嘴都有些养叼了。   “你吃晚饭了么?”赵炎昱怔怔地站于他的身方,小心翼翼地问着。   “吃过了,若是等着你来,我还不得饿死。”   赵炎昱吸了口气,趁着他背对着自己未见着时,抬手抹了抹额头微微渗出的汗珠。   “你别恼了,这回是我错了,宫里人多,我一时走不脱身,让你等了我许久。”赵炎昱上前一步,凑近他说着。   林晏君察觉到他的靠近,却未曾闻到酒味,只闻到了一抹奇怪的气息,只能皱了皱眉,又深吸了口气。   不是女子的脂胭气味,不知为何,他竟松了口气。   察觉到自己的异样,林晏君略有些尴尬,于是顾自坐了下来。   赵炎昱见状,忙在他身旁坐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侧脸。   “既然都准备好了,咱们可不能浪费,今夜时候儿还长着呢。”   离子时过去,还有大半个时辰,他虽有些精神不济,却还是强打起精神来,提壶替林晏君斟酒。   他也替自己浅浅地斟了一杯,虽说此时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但他忧心自己一杯酒下去,要是又吐出一口血来,定是会将晏君吓着的。   “今日宫宴可还安然?”林晏君未打量他,只是端起酒杯,似不痛不痒地问了一句。   赵炎昱闻言,神情一滞。   他不觉得林晏君会晓得今日宫宴上发生之事,他自然也不会告诉他,便笑了笑,微垂下了头。   “一切安好,今日我父皇高兴,连带着待我与大哥也和善的很,到叫我有些不适应了。”   赵炎昱避重就轻,手轻转着酒杯,悠悠说道。   “说起来,我本来还替你准备了压岁包,只是来的匆忙,忘了带了。”   “我又不是孩子,要什么压岁包。”林晏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彼时就着烛光才看到他的脸色苍白的很,就跟病了似的。   “你的脸色怎这么难看?”   赵炎昱的心一紧,目光游离的不敢对上他的眸子。   “是吗?很难看么?定是酒多了,方才还觉得有些头痛呢。”说着,他推开了酒杯,“你让笙儿替我泡杯茶来可好?”   林晏君看着他点了点头,而后起身到了门口,唤来笙儿命她去泡茶。   “既然你酒多了,那就别喝了,咱们喝喝茶说说话也好。”   待回来时,他伸手端掉了赵炎昱跟前的酒杯,笙儿送来茶水,他顺道连自己的也给撤了。   “你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啊,能让脸白成这个样子,跟鬼似的。”将茶杯放于他跟前,林晏君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越看他越觉得生气,气他不晓得珍惜自己的身子,饶是再需要应酬,也不该拿自个儿的身子开玩笑。   “与平日里比,也算不得多,只是应付朝中的那帮人,难免要多花些心力,故而一半是醉,一半是累的。”   赵炎昱不知为何今夜的林晏君这般难应付,只是再一细想,他这不也是关心自己嘛。   正如少辛所言,他眼下若说自己病了,晏君定也会细心的照料自己吧。   “想什么呢?”林晏君见他兀自出神的模样,下意识便觉得今夜的赵炎昱定是隐瞒了什么。   只是很显然他不愿告诉自己,虽说心中亦有些失落,但林晏君还是选择没问下去。   而赵炎昱经过前半夜的折腾,精力不济,此时脑子一片混沌,意识也迷迷糊糊的。   他觉得自己若再在桌旁坐下去,怕是撑不下去,便慢慢悠悠地起身,走向了内室。   “你去哪儿?”   林晏君看着他,问道。   “今夜应酬那些人,有些累了,且让我先靠一会。”   林晏君紧跟了进去,看他已顾自倾身靠坐在了床畔,于是走了过去,在床尾处坐了下来。   “也幸亏你平日里不必上朝,要不然你得累成什么样。”   赵炎昱听着他取笑自己的话,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是啊,我天生就是个懒散之人,那种生活可不适合我。”   他靠着床头,半眯着眼,勾着唇角浅浅而笑:“我只盼着有朝一日,能过上无人束缚的生活,每日种种菜,下下田,自给自足多好。”   林晏君笑了起来:“你又在胡说什么,那样的日子岂是你过得惯的。”   “且不论下田种地的辛苦,便是一年四季该种什么你怕是都不知吧,你啊,最多就适合养养花,种种草。”   “闲来无事赏赏景,品品酒,让你品茶都是种浪费。”   林晏君说着,却见他眯着眼半晌都没反应,不由凑上前去细细打量。   半晌,他才喃喃低语了一句:“说是要陪我守岁,结果这说话间就睡着了,唉——”   林晏君叹了口气,起身上前脱下了他的靴子,将他扶着躺了下来,正犹豫着是否要帮他脱下外袍时,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他衣襟处的一点殷红。   他不由凑上前去细看,才发现衣襟之下还有一大块的血迹,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是血迹绝不会错,因着凑近他还可闻到血腥之气,定是未多久之前沾染上的。   联想到赵炎昱苍白的脸色,想到他这般快的睡去定有端倪,难道,他受伤了。   他定然是怕自己忧心,才执意瞒着自己。   一想到此,他便伸手去摸赵炎昱的脉门。   脉像虚浅迟缓,显然不如他平日里的强劲有力,只从脉像人看赵炎昱此时的身子定然极虚,但在自己跟前还能表现的如此坦然,定是已服过药了吧。   他不是大夫,只能看出个大概,再加上自己的猜测,也拼凑不全今夜宫中发生了何事。   林晏君起身,替他盖好被子,而后走向房门口,去寻陈权。   待赵炎昱醒来时,已是新年亦始,日头已上三竿,而林晏君便坐在床尾处,怔怔地看着他。   他有片刻的迷茫,只因林晏君的目光太过复杂,然他还未来得及看清,他便挪开了视线。   “我还想着新年头一日,不知你打算睡到何时呢。”   赵炎昱闻言,想坐起身来,但发现自己双臂虚软,一时间竟使不上力,只能暗暗地躺着聚力,不敢妄动,免得被林晏君发觉有异。   “怎么,还不打算起身呐。”林晏君斜眼睨着他,说道。   赵炎昱笑了笑,冲着他伸出了手去:“睡太久了,起不来身,快过来拉我一把。”   林晏君看着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静立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伸手握住他抬着的手,使力想将之拉起,却不想赵炎昱沉得跟块大石似的,怎么都拽不起来,反而被他拖着一头扑在了他的身上。   “看来,你也想陪着我再睡一会儿。”   赵炎昱抱着他不撒手,气得林晏君直拿眼瞪他,却也不敢大力的挣扎。   “快松手,仔细让人看见。”   林晏君轻拍了拍他的胸口,示意他赶紧松手。   他早便出去过了,此时房门洞开着,虽说眼下他们二人在内室,但也需防着有人冲进来。   赵炎昱听话的松了手,经此一闹,他觉得稍稍有些力气了,便慢慢地撑坐了起来。   身上的衣裳有些凌乱,他抬手想去拉整,却被林晏君拉住了手。   “我让张安回去替你取衣裳了,应该快回来了。”   赵炎昱点点头,正想开口,忽然听到张安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林晏君离身,走向外室,随即便见张安带着衣裳走了进来,而外头传来林晏君的声音:   “将备好的早饭送过来。”   张安将衣裳送到床畔放下,弯腰时快速的压着声音同赵炎昱说一句话。   “林庄主似发现了什么,昨夜问我主子在宫里出了何事,我只道是饮多了酒,未发生旁事。”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离京在即   听了张安的话,赵炎昱有片刻的出神。   彼时,林晏君已进了内室,张安识趣地退了出去。   “我已让人备了早饭,快把衣裳换了吧。”   说话间,林晏君已倾身取了他的衣掌握在手中,见他起身,随手将衣裳搭在了手弯中,往他的跟前又迈了一步。   赵炎昱呆愣地站着,看着林晏君以极其自然的模样,帮着自己退下了外袍。   他当真觉得受宠若惊。   他认识林晏君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但他待自己一直是彬彬有礼,即便他们有过肌肤之亲,却也从未如眼下这般亲近过。   待回过神来时,林晏君已抖开了袍子,踮着脚尖将之披上了他的肩头。   赵炎昱忙接过,他那里舍得让林晏君做这种服侍人的事儿。   “晏君,你今日,有些怪。”   末了,他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口。   然话一出口,他忽然想到了。   依着林晏君缜密的心思,即便昨夜张安未同他说什么,他定也是猜到了什么,故而才对自己这般体贴吧。   不过,他应该不晓得自己中毒之事吧。   换好衣裳,外间的偏厅已备好的早饭,此时赵炎昱方觉得饥肠辘辘,从昨夜开始他便未曾好好吃过东西,又经了一番折腾,此时饿得都快迈不动步子了。   坐在桌旁,他提筷便吃了起来,那胃口大开的模样,让林晏君略松了口气。   “庄主,祁王爷来了。”   两人正相对而坐吃着早饭之时,忽听得笙儿前来通传。   “我大哥怎么来了?”赵炎昱说着,他担心大哥会在林晏君跟前露出马脚,便寻思着如何避开他。   正想开口让笙儿同大哥说一声,他出门去见他,却不想一旁的林晏君同笙儿说了一句:“请祁王爷过来此处。”   笙儿转身离去,赵炎昱微皱了皱,搁下筷子,看向对面的人。   “我同大哥出去说便是了,想来他也没什么要事。”   “正月头一日,你便要我将人拒之于门外?”林晏君饮了口茶,说道。   得,人没劝住,反被他一句话给塞得哑口无言,赵炎昱也没辄了。   他想他大哥不至于这般冲动不会看眼色吧。   不过片刻的功夫,便看到赵炎祁大步匆匆而来,赵炎昱从门口望去,看到他的模样,他便晓得他大哥为何一大清早就来林府了。   想来大哥定是先去了季二哥的府上,得知他昨夜便来了林府,故而才寻到此处来的。   “林庄主。”   “祁王爷。”   两人客气了半晌,方才入座。   赵炎祁的目光久久停留于赵炎昱身上,久得他都开始担心只从大哥的眼中,林晏君便会有所察觉。   ”大哥,你来此处是否有事?“   赵炎祁总算收了视线,却不是对着他,而是冲着林晏君一笑,说道:“一大清早便过来,叨扰林庄主了。”   林晏君含笑着摇摇头,并未答话。   “我今日来,便是想提醒你一番。”赵炎祁此时才转过头来,看向赵炎昱,“如今已至新年,不知你打算何时离京?”   赵炎昱的眸子闪了闪,心思亦起了波澜。   若说早前还有些犹豫,眼下,他到觉得自己若留在京城,反而容易成为大哥他们的拖累了。   左右他再如何将养,也不过一二十年的光景,他还不如远离京城,好好珍惜与林晏君相处的时光。   “此次,我想好了,不过怕是父皇一时不会恩准。不过,大哥放心,我自有打算,我会尽快离开。”赵炎昱看着他,笑了笑,转而看向林晏君。   此时的林晏君还不知他们兄弟二人到底在说什么,只是听到赵炎祁问他何时离京,他便寻思着,难道是当真出了何事,以至于赵炎昱需离京避风头?   “也好,你自个儿上心些,大哥也不说什么了,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自己在做什么应该心里有素。”赵炎祁说着,转而看向林晏君。   “林庄主,炎昱在你处多有叨扰了。”   林晏君笑了笑:“不碍事的。”   “炎昱幼年之时,母妃去世,这几年我又一直忙于战事,鲜少有时间管教,以至于他在京城的名声不大好。”   林晏君挑了挑眉,却也未说话,只是陪着笑,一时间闹不明白赵炎祁到底想表达何意。   “在旁人眼中,炎昱是个不学无术的皇子,只是,林庄主与他相处了这些日子,定然也知晓了,他不是坊井所说的那种人。”   林晏君点点头,隐约觉得他这些话是刻意提起,不由皱了皱眉头。   “祁王爷到底想说何事,不妨直言。”   一旁的赵炎昱看了看赵炎祁,复又看看林晏君,今日的大哥还真有些古怪,好端端地同林晏君说这些做什么,存心埋汰他不成?   “好。”赵炎祁笑了笑,目光落在林晏君的身上,“炎昱的心意,林庄主定然明白,我这兄弟也是个极认死理的,认定了一人便不会再改。”   林晏君听着,不由转而看了眼赵炎昱,他听着怎么像是赵炎祁知道了他与赵炎昱的事儿,莫不是来命自己与赵炎昱离得远些。   但也不对啊,若当真是如此,他不该当着赵炎昱说起此事啊。   “待炎昱日后离了京城,还请林庄主帮我看着他,照顾着他些。他虽说是个皇族子弟,但这些年来,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大哥!”赵炎昱叫了他一声。   他算是明白了,大哥这是因着自己中毒之事,眼下是要将自己托付给林晏君。   然他可是立志要照顾林晏君的人,又怎么能反过来让他照顾自己呢。   “祁王爷放心吧,我会的。”   眼下,林晏君才松了口气,原来,祁王爷不是来拆散他与炎昱的。   等等,眼下他与炎昱也不算在一起吧,这拆散二字似乎用得也不妥。   “炎昱,你也早些进宫向父皇禀明吧。”赵炎祁说话间,已站起了身,而后冲着林晏君行了一礼,便先行离开了。   待赵炎祁走了,林晏君怔怔地看着赵炎昱,久久未语,看得赵炎昱心里直发毛。   “你这般看着我做甚?”   “你大哥的话可曾都听进去了?”林晏君挑了挑眉,问道。   “听进去了,听进去了。”赵炎昱连连点头,心想着大哥这一招着实高明,现下连带着林晏君也跟着他逼自己。   林晏君的心里却五味杂陈,心里也想着他远离京中那些纷杂,他三番五次被人行刺,不正是与京中的这些人事有关么?   但他又担心他离开京城后,便与自己疏远了,连着再见一面,都成了难事。   这种纠结的情绪一直笼罩着他,令他无限惆怅。   而赵炎昱经此一事,也算是想开了,未免自己拖累大哥他们的计划,他想自己最好还是离开。   第二日,赵炎昱便进了宫。   “炎昱,新年第二日,怎就想起来向父皇来请安了?”   安盛帝将将起身,因着朝休,安盛帝也难得的起晚了,吃罢了早饭正准备去批阅前些日子积压下来的奏折,便听到通传。   “儿臣昨日便打算来向父皇请安了,只是想到许是其他皇兄会进宫来,所以便未来。”   “好,炎昱长大了,也懂事了。”安盛帝坐于上座,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笑说道。   “儿臣一直很懂事啊。”炎昱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父皇,儿臣今日进宫,还有桩事想请父皇恩准。”   “你啊,朕便猜到你无事不会进宫来的。”安盛帝睨了他一眼,靠在椅背上望着他,“说吧,到底为了何事?”   赵炎昱看了他一眼,拱手一揖。   “父皇,昨日夜里,儿臣做了个梦,梦里母妃同儿臣说冷,我寻思着,是不是母妃的坟茔出了什么岔子,故而想去看看,一尽做儿子的孝道。”   赵炎昱想了许久,他觉得眼下自己向安盛帝直言想离京,许是一时间安盛帝不会答应。   他还不如借口回母妃的故地修坟,即刻能走,去个一年半载不回来也无妨。   “当真?”安盛帝眉头一蹙。   虽说他对赵炎昱的母妃并无多少情谊,只是毕竟是为自己生下了两个儿子的女人,昔日他允准他们将母妃送回故土安葬,眼下也不能置之不理。   且不论事是真是假,总需让炎昱这个做儿子的去看一看。   “好吧,那你便去吧,早去早回。”   安盛帝缓缓叹了口气,他寻思着这几日他便出发,许是元宵佳节前还能赶回来。   而赵炎昱得了恩准,一丝想多呆的意思都没有,随即便离了皇宫。   他想明日就走,今日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自然,还有一些事儿需处理,他得趁着今日都办妥喽。   从宫里出来,他直奔祁府。   季元齐正好从外头回来,见着他时,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笑了笑。   “你今日看着气色还好。”   “那便要多谢少辛姑娘的药了。”他笑着,四下一打量,“怎未见着少辛姑娘,她不在?”   “哦,她出去买药材去了,稍后便回。”季元齐说着,替他倒了杯茶。   赵炎昱点了点头,端着茶杯说道:“季二哥,我今日来是有桩事要拜托予你。”   “何事,你说吧。”   “明日我便要离京,归期未定,京里的事,我想请季二哥能帮衬着我大哥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赵炎昱要正式离京了哦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自在逍遥   “何意?”季元齐挑了挑眉。   赵炎昱讪讪一笑,叹息道:“早前,大哥一直让我离京,我曾犹豫过,此回中毒之事,将大哥吓得不轻,他也不许我再继续在京中呆下去。”   “我想了想,自己似乎也帮不上大哥什么忙,还不如远离京城,让他安心办事,令他无后顾之忧。”   “许是,离开后,我还能在别的事儿上,对他有所助益。”   他想过待自己离京后的生活,且先去母亲的故地呆上些日子,而后再去找林晏君,跟着他学做生意。   如此,他们不仅可以相伴相守,也有了二人都知晓的事儿,更能聊得来。   “也好,少辛也说过,你需静养,如此方才确保身子无虞。”   赵炎昱点了点头,眼下,他更是要听少辛的话,他活得越久,才能更陪得林晏君更久。   “你放心吧,你大哥那里,我会帮他,你不必惦记。”季元齐说着,“虽说你离京之事越少人知晓越好,但至少有了定居之处告诉我们一声可好。”   “嗯。”赵炎昱点了点头。   “你何时走?”季元齐饮了口茶,转头看了看门外,问道。   “我想明日就走,毕竟大哥早便催我离开了。”赵炎昱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了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好,待少辛回来,我便叫她给你开几张药方送过去,你带上,按时吃药,好好保重身体。”   “待京城的纷争平息之后,我们便去找你。”   赵炎昱点头应下,而后起身告辞,他还需去告之大哥一声,自己将离开的事儿。   赵炎祁闻言,又是高兴,又是忧伤。   高兴是他离开后,远离了危险的中心,自己也少些牵挂,更能放开手脚 。   忧的是,他也不知两兄弟这一分别之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老天若能善待他们兄弟,自能相见,但若不能,怕是此生也没什么机会再见了。   “明日,我便不去送你了,我怕人多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   赵炎祁临送他到门口时,轻声说了一句,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进了府门。   赵炎昱想,他大哥终究是舍不得自己走吧,不过眼下他到是非走不可了。   从祁王府出来后,他便去了林府寻林晏君。   林晏君正与邵白说话,见着他时,两人停了下来,而后邵白与林晏君打了声招呼便离开,还是未理睬他。   “我看邵三哥这辈子都不打算搭理我了,唉……”赵炎昱望着邵白远去的背影,叹息了一声。   “我也不知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不过邵白这人吧,嘴硬心软,你们是旧相识,即便他面上对你不冷不热,心里定然不会如此的。”   林晏君看他皱着眉头的样子,轻声宽慰着。   “罢了,反正我也要离京了。”赵炎昱轻摇了摇头,忽又看着他道,“对了,晏君,你何时回无妄山庄?”   “回无妄山庄?”林晏君不妨他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想了想,“还未定下归期,再过段时日吧。”   赵炎昱抿了抿嘴,看着他:“你还早些回山庄吧,我明日也要离开京城,去我母妃的故乡了。”   林晏君未料到他行动如此迅速,昨日才说起要离京,明日便要启程了,他还想着最少也得三五日之后吧。   “嗯,那你先走一步吧。”   林晏君轻声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抬手将挂于自己腰侧的一块小令牌解了下来。   想起昔日赵炎昱赠了自己一块玉佩,眼下他即将远行,也不知到底要去往何处,他便也想着送他些什么。   思前想后,也唯有无妄山庄的令牌最合适。   “这块令牌你收下,无妄山庄名下也有些酒楼与铺子,稍后我让陈权将名录抄给你,你若遇上难解之事,可令山庄中人帮忙 。”   赵炎昱接过他递来的令牌左右翻看了好一会儿,才紧握于手中,嘴角噙着一抹笑,望着他说道:   “晏君,反正你不急着回山庄,不如随我一道同往吧。我同你说,我母妃的故乡是个风景如画的江南小镇,四季分明,景色怡人的很。”   “这……”他突然而起的提议,令林晏君也有些心动了。   眼下他的确没什么要紧事,山庄里的人将事儿都办得很稳妥,他也没什么好操心的。   而这些年,他最多也就来京城逛逛,已许久未出远门了。与赵炎昱一同前往,应该是桩很有趣儿的事吧。   而更重要的是,他也想知道赵炎昱他到底有无受伤,若真是受了伤,他也不放心他一人远行。   “好吧。”林晏君犹豫了片刻说道,转眼看到他还握在手里的令牌时,冲着他伸出了手去,“既然我与你一同前去了,这令牌你也可以还给我了。”   赵炎昱见他冲着自己要令牌,忙不迭的塞进了怀里。   “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去的道理,既然送给了我,自然便是我的了。”   赵炎昱嬉皮笑脸地说着,而后站起了身:“好了,我打算明日便出发,不知你可否来得及安排?”   林晏君想了想,便点头应下了:“好,咱们明日出发。”   赵炎昱有了林晏君相陪同行,顿时觉得自己此行越发的有意思,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他回到府里便忙让人收拾着必需品,而少辛也着人送了药方过来,还很是细心的写明何时用哪个方子。   第二日,赵炎昱便带了张安以及几个近身侍卫,悄然前往南城门,待与林晏君汇合之后,一行人便出发了。   赵炎昱母妃的故乡是南方的一个小城,名叫宣城,若不是他母妃当年千里迢迢到京城姑母家探亲,许是也不会有后来之事了。   他母在姑母家暂停下未多久,宫中开始大肆收征民家女子入宫为婢。   他母妃姑母家本有一个女儿,但却舍不得将亲生女儿送进宫去受苦,便将毫不知情的母妃骗进了宫中。   于是,才有了后来安盛帝的一时宠幸,他母亲一生的悲苦,也累及了赵炎祁和赵炎昱两兄弟。   马车慢行,一直行了约六日,才终于赶到了宣城。   因着有林晏君在,赵炎昱的吃住有了着落,他觉得一路行来很是快活。   到了宣城,他径直跟着林晏君去了无妄山庄在此处开的客栈入住,后来他才知晓,这小城小的也就他们这一家客栈。   “炎昱,你这回来都第三日了,是不是该去看看你母妃的坟茔了?”   在来的半道上,林晏君便听赵炎昱说了他离京的借口,也亏得他想得出来这种说辞,更奇怪的是安盛帝居然信了。   彼时打着回来替母妃修坟的赵炎昱正坐在客栈二楼沿街的小包间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下方的人群,听到林晏君的话,转头看向他。   “嗯?那不过是我诓父皇的,母妃的坟茔我们派专人看守着,没事儿。”   赵炎昱说着了,歪了歪脑袋,林晏君的话到也算是提醒了自己。   “不过,我确实需挑个日子去看看,不如明天,你随我一道儿去吧。”   他欢喜的人,自然是要带去给母妃瞧瞧,也免得她老人家在九泉之下还担心自己这个儿子。   “你去替你母妃扫墓,我去做甚?不去。”林晏君摇摇头,他觉得自己同去不甚妥当,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的。   “你自是得去,我想带你去让我母妃瞧瞧。”他望着林晏君笑眯眯地说着,眼看着他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红。   林晏君久久无语,神情亦有些局促,到是让赵炎昱意味深长的笑了。   “晏君,你莫不是在害羞?”   “你……胡说什么呢。”林晏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侧过身来顾自喝着茶,不搭理他。   赵炎昱笑道:“你若不是害羞,为何不肯随我同往?便是知己好友,陪同着去见一见也是应该的啊”   “罢了罢了,我陪你去还不成么?”林晏君无奈地说着,生怕自己不答应他,他还会说出更多没脸没燥的话来。   “如此便说定了,我让张安去准备东西。”   赵炎昱起身下了楼,依在客栈门口等着张安回来。   这几日赶路,他也没什么机会抓药煎来喝,好不容易住下了,他便让张安有了机会便出去抓药。   未多久,他便看到张安拎了几副药大步向着客栈行来,在看到站于门口的他时,打了声招呼。   “主子,药我抓回来了,按着少辛——”   “嘘!”   赵炎昱忙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左右一张望,还好,林晏君未下来,掌柜站在柜台后算帐,而店小二倚在不远处的窗边打盹。   应该无人留神听到张安的话。   “这药你待会儿去后院偷偷地煎了,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是你的,总之不知让人知道这药是我的,明白吗?”   张安闻言,迟疑地点了点头,须臾便明白了主子的用意。   他无非就是想瞒着林庄主,只是林庄主那么聪明的人,便是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啊。   “哦,对了,你去买些香烛元宝,明日我要同晏君一道儿去祭拜母妃。”   张安挑了挑眉,还真想不到,林庄主愿意陪他家主子祭拜,看来,林庄主和主子当真是拆不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这个文完结后,大家想看什么类型的文,我最近有点迷茫,不知道写什么好,大家给点建议吧,留言告诉我哦,意见好有红包哦!   还有明天外出一整天,回来应该会很晚了,可能来不及更新,干脆明天就请假一天,大家明天就不要等喽!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墓园之谈   翌日,赵炎昱与林晏君早早起了身,去往赵炎昱母妃的墓园。   因着墓园在城外,两人是坐了马车去的,行了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停在山脚下,上不去了。   张安和陈权跟在身后,赵炎昱与林晏君并肩走在前头。   昔日为了安葬母妃,赵炎昱两兄弟命人修了山道,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直到墓园。   “这山山势高耸,林深叶茂,的确风景不错啊。”   林晏君一边慢慢登山,一边赏着山道两侧的风景,青叶之间偶尔夹杂着一些黄叶,两色相映到也好看。   “是啊,当初我与大哥也是觉得此处风景不错,母妃应会欢喜,才最终将墓园定在此处。”   赵炎昱深吸了口气,林晏君看着还未有丝毫的累意,反到是他,已有些累了。   太子下得药当真是厉害,一下子将他的身子搞得跟个七老八十的老翁一般。   “你母妃为何会葬在远离京城之地,即便此处是你母妃的故土,也不是应该葬在皇家园陵之中么?”林晏君撇头看了他一眼。   按理,宫中的嫔妃死了是要葬入皇陵的,占一块小小的地方。一辈子的勾心斗角,步步谨慎,到最后不过也是同普通人一样,埋在土里。   “我母妃原本只是个小宫女,得了父皇一时的宠幸,才成了个小小的妃子。”赵炎昱微仰着头,长叹了口气。   “成为帝王的一个小妃子,比做宫女的生活好不到哪里去,虽说母妃生了大哥与我两个人,但并未因此而得到父皇的宠爱。”   “后来,母妃郁郁而终,我与大哥想,母妃定然是不想连死后都困在那个地方,于是,我和大哥向父皇恳求,请他同意我们将母妃送回到故地安葬。”   “其实我也不甚明白父皇是怎么想的,只是我与大哥求了他整整两日,他终于答应,不过还是在皇陵里造了一个空坟。”   林晏君闻言,点了点头,目光游移之时看到赵炎昱苍白的脸色,以及额头上轻覆的一层汗珠。   “你累了?要不要歇一歇?”   “啊!”赵炎昱怔了怔神,忙摇了摇头,“不累,怎么会累呢,咱们慢慢走,累不着的。”   赵炎昱到觉得并不是自己要面子,而是林晏君实在太聪明了,他要是不装着些,顺着他的话说自己累了,要歇一歇,怕是他要起疑的。   林晏君的眸子暗了暗,转回头继续往前走,只是迈步越发的慢了,以至于赵炎昱也只能慢慢地走。   这一慢再慢的结果,便是等他们到了墓园之时,已快近正午了。   张安已派人先行一步通知了守墓人,待他们赶到之时,水果糕点等祭品早已摆放齐正,他们一到,便烛起了香烛。   赵炎昱拉着林晏君到了近前,跪在墓前,转头看了一眼林晏君,笑着说道:   “母妃,儿子带了欢喜的人过来见你了,以后,儿子就不会是孤零零一个人过日子了。”   林晏君闻言,偷偷抬手撞了撞他:“你同你母妃胡说什么呢?”   “我这怎么会是胡说呢,我母妃她以前一直不放心我一人,现在好了,日后有你相伴,她肯定高兴,这种事儿自然要告诉她啊。”   赵炎昱一本正经的模样,到让林晏君说不出话来反驳,只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墓碑上刻着的字。   “母妃,我打算此次离京便不再回去了,虽说有些对不住大哥,但儿子想自私一回,您别怪儿子啊。”赵炎昱往跟前的火盆里丢了些元宝。   林晏君陪他跪在一旁,听着他絮絮叨叨地念着,只是偶尔转头看看他。   直到一柱香的功夫后,赵炎昱总算念叨够了,站起了身来,看他还跪着,便冲着他伸出了手去。   “即便是你再想孝顺我娘,也不必跪这么久,我母妃不是个爱计较的人。”赵炎昱贱兮兮地说着,看着林晏君忍不住又连瞪了他几眼。   “我发现你现下越发的爱胡说八道了。”   赵炎昱笑了笑,领着他往一旁慢慢悠悠地走去。   “以往在京城时,要顾及的太多,哪敢多说些什么,如今离了京城,也没了什么顾忌。”说着,他转头看了林晏君一眼,“如今天大地大,我自由了”   林晏君怔怔地看着他的笑脸,半晌才局促地转开了视线。   “那你日后有何打算?”   赵炎昱歪头抬手隔开险些擦到脸的树枝,轻声说着:“我离开之时也未多想,只想着别给大哥他们惹麻烦便好。”   “不过我后来又想,我应该跟着你学做商人,赚些银子贴补大哥他们。他们办事可万万缺不得银子。”赵炎昱说着,转头看了他一眼。   “对了,说起这事儿,晏君,你可得教我做生意啊。”   林晏君往前迈的步子一滞,站定,转头看向他:“炎昱,我不得不说,在我看来,你实则不太适合做个商人。”   赵炎昱撇了撇嘴,他又何尝不知呢,自己这些年除了做一个皇子,其他什么事儿都做不来。   若他远离了京城,自己的那份俸禄自然是拿不到了。   原本他还可以用那点银子去周转打点,可以后,他怕是什么都帮不到大哥了。   “那不如,你借我一些银子。”   林晏君笑问道:“你还要银子做什么?”   眼下,他吃自己的,住自己的,好似也没什么地方需要花银子吧。   再者,依着他的身份,定不至于身无分文,他向自己借银子定是大手笔,以他现下的生活也不必用到大笔的银子吧。   “我用银子做什么啊?”赵炎昱笑了笑,凑近他说道,“大笔银子自然是用来造反啊。”   他的话,将林晏君吓了一跳,忙转头查看四周是否有人在近处。所幸跟着他们的人都跟得比较远,应是未曾听到。   “你又胡说什么,小心有人听了告你的状,介时你连自个儿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林晏君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去。   赵炎昱却只是笑笑,继续反剪着双手,慢慢地往前踱着步子。   “你同我说实话,你要银子到底拿来做什么?”   两人静静走了片刻,林晏君问他。   造反一说自然是当他开玩笑,但他又担心赵炎昱当真拿钱有用处。   赵炎昱深吸了口气,而后微仰着头,压着声音说道:“你也知我与大哥在京城的日子并不好过,如今我父皇虽未有禅位的意思,但太子已跃跃欲试。”   “这些年,他频频对众兄弟出手,而且他对皇位已显出几分急不可待的模样,只怕要不了多久,父皇就会退位。”   “太子若登基称帝,做得头一桩事儿定是将我们这些个兄弟铲除干净,事到如今,我们不得不应对。”   赵炎昱吸深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自嘲一笑:“再加之季二哥和邵三哥家的事儿,哦,对了,那桩事儿你还不知晓,说起来又是一桩陈年往事。”   林晏君笑了笑:“实则,早前你同我说起承毅的事时,我便晓得了,毕竟,当年邵大将军之事,闹得天下皆知,只需从邵白的名字稍稍一查,便能查出来。”   赵炎昱了然,徐徐点头。   也是,邵家和季家那桩事动静大的邻国都知,若非如此,边境也不会乱了这么多年。   林晏君这般聪颖之人,的确很快便会联想到了。   “为了季家和邵家当年之事,也更为了自己保命,我们不能让太子殿下继位,也不能让当年的真相继续被掩盖下去。”   林晏君静静听他说罢,轻缓地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还当真是要造反了。   “而今,我远离京城,什么事儿都帮不上大哥他们,我原本想着跟你学做生意,若能赚些银子也能拿给大哥他们用。”   “而今听你了这番话,我也觉得自己许是赚不到银子,许是还要赔不少下去,故而还不如与你借来得干脆些。”   林晏君抿了抿唇,须臾才点头说道:“好吧,这银子我给你,但是,你需答应我,你不得再插手那些事。”   赵炎昱笑道:“那是自然,你放心,我既然离开了京城,自然不会再去凑那份热闹,我大哥他们也不会准我插手的。我啊,就帮他们筹银子好了。”   “不过,我借了你这笔银子,要什么时候还得上便不得而知了。”   林晏君挑了挑眉,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反正有你这个人押在我这里,我也不怕你跑了。”   说罢,他往前大迈了几步,丢下赵炎昱怔怔地站在原地,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林晏君这句话,莫名的让他心头莫名激动起来。   “喂,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林晏君走出许久之后,才发现他还傻傻地站着,于是忍不住催促他。   赵炎昱回神,忙追了上去,站于他的身旁,看他抬手指着不远处的草房子问道:   “那里怎么有几间草屋,难道这山上还住着人,那岂不是有人会看到你母妃的坟茔?”   不必多看,赵炎昱也晓得林晏君说得那间草屋,笑了起来。   “那几间草屋还是那时我与大哥来此处安葬母妃时命人盖下的,这么多年了,一直由守坟人打扫照看,平日是无人居住的。”   林晏君应了一声,探头看了半晌,赵炎昱问他要不要过去看看,但他却摇了摇头,返身往回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晚了,不知道大家等了吗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王爷有恙   两人需原路回去,自然便要打从赵炎昱母妃的坟前经过。   赵炎昱正正经经的给他母妃磕了个头,那模样看得林晏君心思一动,也忍不住跟着他磕了个头,以至于在回的路上,赵炎昱频频侧头看他。   “你看什么?”   即便是他一直专心地看着下山的路,但也受不了他时不时投向自己的目光。   “炎昱,你方才向我母妃磕头了。”赵炎昱看着他笑眯眯地说着。   “是啊。”林晏君点点头,他自然知晓自己给他母妃磕头了,又不是有人绑着他硬让他磕的。   “晏君,我当真很开心。”赵炎昱说着,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将林晏君冷不丁吓了一跳。   林晏君被他莫名其妙的话弄得越发莫名其妙,微微侧头看向他身后远远跟着的众人,悄悄地挣了挣被他拉着的手。   “你开心便开心,做什么抓我的手。”林晏君瞪了他一眼,忙撇开了视线。   赵炎昱笑着,站定了步子,侧过身来看着他:“晏君,我对你的情意一直未曾当面与你明说过,如今,我不想再与你这般清不楚的处着了。”   因被他拉着手,林晏君不得不停下步来,而后方跟着的人也看出来自家的主子有事相商,也停下步子,留神着四周的情形,努力将目光投向别处。   林晏君抬头静静地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只是再想想,这样也好,他们从未点破,却已做了情人间可做之事,若他还想诓自己不欢喜赵炎昱,便是连鬼都不信了。   “晏君,我幼年之时,受女子之害,以至于后来害怕与女子接触,也许这是我欢喜男子的原因之一,然这么多年,我未曾欢喜过其他男子,唯独只有你。”   “我唯独想拥有你,想独占你,甚至不欢喜你同旁的男人亲近。晏君,你莫要怪我脾气不好,我只是,只是怕自己稍有疏忽,你便成了旁人的。”   林晏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久久未置一词。   “晏君,我知道自己之前对你做得那些事,许是会让你觉得难受,我也曾担心你不愿再搭理我。”赵炎昱说着说着又停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晏君,今日我想问一问你,日后你可否愿意让我欢喜你,继续爱你?你是否也可以爱我?”   林晏君定定地望着他半晌都未出声,看得赵炎昱不由攥紧了拳头,随着时候儿越长,他心头的希望也越发渺茫。   正当他以为林晏君会拒绝自己之时,他忽然感觉到林晏君重重地回握了一下自己的手,令他已经开始下沉的心又扬了起来,忙不迭的说道:   “晏君,你不必今日急得回答我,只要你记着,我还在等你的答案。”赵炎昱说着。   就算是最后林晏君要拒绝他,他也不想在今日听到,只因他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   说罢话,他冲着林晏君笑了笑,而后便松开了抓着他的手,继续往山下走去。   赵炎昱将事情挑明之后,两人都未见提起过,赵炎昱是个呆不住的人,宣城虽小,但左右还有些习俗与京城的不一样。   而他们这一拖两拖的,很快便到了元宵佳节,掌柜的告诉他们,城里会有热闹的灯会。   连饭都未吃,赵炎昱便拖着林晏君离了客栈。   “这还早着呢 ,咱们吃了晚饭再去也来得及啊。”林晏君被拖着往前走,穿行在已经开始有些拥挤的人流之中。   赵炎昱走在前头,一手拉着他,一手在前拨开人群。撞了自己到无所谓,撞了林晏君可是万万不成。   “吃什么晚饭啊,今日元宵佳节,街上多得是吃食,再说了,咱们还得吃元宵呢,我听掌柜的说了,这里的元宵做得很好,咸甜都有。”   他兴冲冲地说着,那模样看得林晏君也不忍心泼他冷水了,只能随着他慢慢往前行去。   只可惜,赵炎昱走着走着,却觉得气急起来,顿时便想起自己定是身子还未好透的缘故,只能四处张望着,想寻一处可以坐下歇脚的小吃摊。   然今夜看来很多人都抱着与他一样的念头,以至于小吃摊的生意火爆的有些过火。   “咳咳。”许是因着被人挤了一下的缘故,赵炎昱忍不住咳了起来,这一咳便有些止不住了,只能站于原地微弯着腰身咳着。   “炎昱,你怎么了?”林晏君见状凑上前去问道,而赵炎昱哪里说得出话来,只能一手轻捂着胸口,一边冲着他摆手。   林晏君见他那难受的模样,不由皱紧了眉头,却又无能为力,只好伸手轻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   好半晌,炎昱缓过劲儿来止了咳意,却也因此,额头覆上了薄薄的一层汗意。   “怎么样,可有觉得好些了?”林晏君转到他跟前,借着沿街两旁高悬的灯笼,看到了他苍白的脸色,眉头皱得越发深了   “好些了,刚才同人挤着挤着,倒吸了口冷气,便岔了气,无妨的。”赵炎昱抬手抹了抹额头,看着他没心没肺的笑。   只是林晏君的脸色却并未比他看上去好上多少。   “好了,我无事了,咱们去寻元宵吃吧。”赵炎昱说罢,继续拉着他的手想往前走去。   林晏君却不肯让他再在前头替自己开道了,借口说自己比他对宣城还熟些,非得由他带路。   赵炎昱说不过他,只能让他走在前头,只是他却紧跟着他,伸出双手时不时的替他挡开无意中靠过来的人。   不过走了多久,赵炎昱便会咳上几声,那模样可不像是他自己说得那般简单。   “炎昱,我发现你近来身子不大好?”   赵炎昱冷不妨他突然说到这个,一时张了口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哦,许是之前在京城时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眼下突然松懈下来了,这积压下的不适感都涌上来了,我得空的时候让大夫给我开几剂药调理调理便好了。”   赵炎昱也觉得自己寻得借口有些牵强,不过眼下他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说辞了。   而林晏君只是笑了笑,也未再说下去,带着他寻了一个沿街临湖的小食摊,而后点了两份元宵,一甜一咸,还可换着口味吃。   吃罢元宵,他们还去猜了灯谜,得了一盏林晏君欢喜的灯笼。   这一夜,两人玩得很是开心,然待到了第二日,赵炎昱却下不来床了。   他想着,定是昨儿夜里出了汗,又被风一吹,受了凉了。   林晏君久久未见到赵炎昱如期来寻自己,便难得的去了他的房间寻人,正好遇上从里头出来的张安。   “张安,你家王爷起了吗?”   “哦,是林庄主啊,我家主子得了风寒,我正要去请大夫呢。”   张安寻思着,主子得风寒之事不必瞒着,毕竟想瞒也瞒不住,还不如如实相告呢。   “受了风寒?那你赶紧去请大夫吧,我进去瞧瞧。”   林晏君越过张安的身侧,进了房内,果然看到赵炎昱躺在榻上沉沉睡着,脸色难看得吓人。   他走到近处,看到他额头又是一层薄薄的汗珠,便随手抽过了搭在一旁的汗巾,细心地替他擦拭。   当汗巾落于额头时,赵炎昱便醒了,睁眼看到林晏君,他自然是十分开心。   “你也真是的,不过是昨儿夜里逛得晚了些,怎就病倒了?”   林晏君是当真担心起他的身子来,近段时日的赵炎昱就像是泥塑似的,身子弱的很,稍稍吹吹风,就病倒了。   “昨儿玩得开心时,出了些汗,后来又被风一吹,才受了寒吧。”   赵炎昱说着说着,忍不住喉咙口的骚痒,咳了两声,片刻之后才接着说道:“我吃几帖药就好了,无事的。”   此时,赵炎昱更想让林晏君离开,他只怕待会儿大夫来了,会看出什么端倪,介时说漏了嘴,被林晏君知晓了,他怕是要担心了。   “对了,我还没吃早饭呢,你能不能让厨房替我熬碗粥,自然,若是你亲手熬的,便更好了。”赵炎昱笑说道,然说着说着又咳了起来。   林晏君无奈,替他轻拍了拍胸口,又掖了掖被角,直到看他停下了咳意,他这才直起腰身:“好吧,我去替你熬粥,你先躺着吧。”   赵炎昱目送着他离开房门,不过片刻的功夫,便看到张安带着大夫进来了,一翻望闻问切后,大夫才捋了捋下颔处的白须,缓声说道:   “这位公子,请问前些日子是否是大病过一场,或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而大病了一场?”   赵炎昱闻言,看了大夫一眼,心想着他说得还当真是含蓄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不错,我是中了毒。”   他大大方方的承认,大夫再说起话来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公子,你的身子因着毒性有所亏损,想来你是清楚的。”   赵炎昱再次点点头。   “依着老夫看,你此次受得风寒,归根究底还是与此有关,老夫劝公子,你还是寻取僻静之所,好好调养身子,以免小病大病不断。”   大夫的话,与少辛的意思差不多,赵炎昱也没什么要多问的,只让其开了药方,便请张安将人送走了。   毕竟,林晏君可是随时都可能替他送早饭过来的。 第60章 第六十章、山中生活   林晏君端着替赵炎昱熬的粥回来时,大夫早已走了。   他环视了四周,未发现人影,问了一句:“大夫走了?”   “嗯,也没什么大碍,开了方子就走了。”赵炎昱此时靠坐在床头,笑眯眯地望着他手里的东西,“嗳呀,我还当真有些饿了。”   林晏君干脆将掌盘放在了被子上,看着他心急地取了勺子去盛。   “小心烫,你慢些。”   赵炎昱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小口小口地喝着。   他寻思着该听大夫的句话,寻个僻静之处,安心地静养一段时日,免得老是动不动的就气急咳嗽生病,林晏君迟早因此起疑而派人去查探。   安静之所到有个现成的,只是眼前如何才能将林晏君不起疑心地应付过去却是个难题。   闷声过了片刻功夫,赵炎昱放下勺子,抬头看向林晏君。   “晏君,这宣城我也玩得差不多了,我打算去山里住几日,陪陪我母妃。”他说得很是认真,林晏君亦看得他很是认真。   “怎么突然想去山里住了?”   他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本就很奇怪,林晏君不由联想到他这几日的反常,忽地想到令他做出这决定难道与大夫说了什么话有关。   “我是打着替母妃修坟的借口才来得此处,如今久久不归,我怕父皇哪一日突然记起我这个儿子来,继而派人来查探。”   赵炎昱说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林晏君,对于他的注视不躲不避。   “我至少得装装样子,即便日后我离了此处,也至少需让父皇查到我在此的确停留过,前些日子我在城中闲逛亦是为此。”   “而今,我需替日后的行事做准备,故而住于山上是最好的法子,让父皇的人查到我曾在山上住过,如此即便我之后失踪,父皇也只会以为我是出了意外。”   林晏君静静地听他说罢话,亦静心想了想。   诚然,如他所言,离开京城后,也并非是如他所说不回去便能断得干净的,如何真正脱身才是最为要紧之事。   他未曾多想,但赵炎昱却不得不考虑。   兴许,他去山中居住的真正原因并非如此,但眼下这个理由却也说得过去。   “好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山上住,我让陈权替你准备东西。”静默了半晌,林晏君问道。   赵炎昱抬手端开了掌盘,林晏君接过,转而放在了一旁:“我想明日便进山,住上一段时日,我便离开,介时再派人来通知你。”   林晏君不说话,只是点点头,而后便端着东西出门去寻陈权了。   赵炎昱似还想与他说些话,只是想了半天,还是未唤住离去的人儿。   第二日,赵炎昱便乘着马车出了城,张安早已将林晏君准备好的东西都送上了山,赵炎昱空着双手上山,走了未多久便气喘吁吁了。   “主子,也幸亏林庄主没跟着来,要不然一眼就看出来主子你不正常了。”张安紧跟在他身后,生怕他不一小心会栽倒在地。   赵炎昱粗喘了口气,愤愤不平地瞪了他一眼:“你才不正常呢,要是再多说句废话,我就把你踹下去。”   张安虚虚地扶着他,笑了笑:“主子,你现下踹得动我?”   赵炎昱深吸了口气,忽然发现自己现下还当真踹不动他,便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他:“闭嘴,你信不信我让你娶杜老头的女儿。”   张安闻言,即刻闭了嘴。   没法子,主子话里杜老头的女儿是一个十足十的大胖妞,胖到那种头垂不下去,勉强垂下去了也看不到自己鞋尖的模样,可想而知是多么的圆润。   他想了想,为了自己下半生的幸福,还是不逞口舌之快了。   赵炎昱走走停停的花了快半日的功夫,才终于到了山间小屋,进屋就瞧见饭桌上已放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谁做的?”他围着饭桌转了一圈,顺道还闻了闻菜香。   “我寻了个老妈子,就住在下边不远处,做好一日三餐后我再送上来,保证不让主子饿着。”   赵炎昱点点头,拖开凳子坐下,又招呼张安一道儿坐下吃饭。   张安一边陪着他吃饭,一边将安排一一与他说清楚。   “主子,咱们就住在下方不远处,你若有何事,拉动那边的绳子,属下即刻就赶来。”   赵炎昱边吃饭边连连点头,还顺站他的指示扫了一眼他所说的绳子。只要记住这个便成了,张安办事,他放心。   即便真有人来刺杀他,怕是也杀不到他这里吧。   吃罢饭,赵炎昱小憩了片刻,屋前屋后又转了一圈,发现昔日他与大哥亲手做得渔杆居然还在,只是年月长久,渔线变脆了,稍稍用力一拉便断了。   然赵炎昱却来了兴致,翻箱倒柜的寻了东西,又花了些功夫亲手制了柄渔杆,随即按着记忆中的方向摸了过去。   他记得那时候他满山的转悠,无意中发现了一汪石潭,山溪清澈,草丛之中又有鱼儿游玩,回去与大哥说了后,大哥才帮他制了渔杆。   那些日子,他有大半的时光是泡在潭边的。   那时候,母妃刚逝,他处处躲着宦官宫婢,只想一个人呆着舔试内心的伤口。   再次来到石潭边,感觉水面略小了一些,细瞧之后才发现,原是山石又大了些许。   他看了看,发现溪水虽不如之前清澈,但还能看到鱼儿的影子,便挑了块平整的大石,穿了鱼饵抛杆入湖,坐了下来。   正月里的天气还冷得很,所幸他出门之时有先见之明,带了壶酒来,觉得冷时便饮上一两口驱驱寒意。   已有好些年没钓鱼了,他发觉自己的技术退步了。   小时候他在潭边坐上一整天,大大小小的鱼可以钓上许多,而现在,他整整坐了快一个时辰了,只见鱼儿咬钓,愣是没钓上来的。   结果,他坐了快两个时辰,实在耐不住性子,起身回了屋,将渔杆都丢到了一旁。   山中的日子感觉白天很短,天很快就黑了,吃了饭也没什么旁事可做,他只翻了几页书便歇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赵炎昱是被鸟儿给唤醒的。   彼时张安还未替他送来早饭,他站于林中深深吸气,透着凉意的空气涌入胸口,冷得他一个激灵,而后剧烈的咳了起来。   好半晌,他才止了咳意,揉了揉微微有些发疼的胸口,他只敢小口小口的呼吸。   晨光投射下来,照在他身上,令人觉得暖阳阳的。   赵炎昱伸了个懒腰,看到屋前一片空地,心中不由冒出了一个念头。   此时,张安正好送早饭上来,他见了,招手叫他过来。   “主子,怎么了?”   张安不晓得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还道是他睡了一夜后,察觉有何处不妥的。   “你稍后进城去弄些花种来,哦,对了,菜籽也好。”   张安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他正瞧着一片空地,正想开口同他说这时候天还冷,怕是种什么都不会发芽,然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未说,点头应下了。   “是,我稍后便去。”   于是,张安马不停蹄的去买了种子,还一并买了些农具回来。   自此,赵炎昱开始了种花钓鱼的日子。   他一有了事儿做,越发觉得这日子似流水而过。   初时还能记得自己进山几日了,待到了后来,他越发觉得这样的生活有滋有味的,也就渐渐地记不起过去了几日。   直到,林晏君上山来探望他。   他出现的时候,赵炎昱正弯着腰身查看种子发芽的情形。   都种下去好几日了,他也照着张安打听来的秘决,在上头盖了层厚厚的树叶保暖,可惜还是未瞧见有发芽的。   看来果然还是天气太冷的缘故。   “炎昱。”   赵炎昱闻声回头,看到林晏君时很是意外与惊喜。   “晏君,你怎么记得来看我了。”   他离开了花圃,一边走向林晏君一边掸了掸衣袍。   “你这一离开就是半月,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不放心,过来瞧瞧。”   林晏君说着,目光定定地在他的脸上停留了许久,发现他现下的气色比前些时候好了很多,看来他在这山中的生活很好。   而他却因得不到他的消息每日都惦记着,现在看来,他是多担心了。   “我若有什么事,张安肯定去找你了,未来寻你,自然是无事。”赵炎昱笑着,拉起他的手将人往屋里拖。   小小的屋子里燃着一个火盆,上头还搁了个水壶,正冒着热气。   赵炎昱拉着他挨着火盆坐下,忙又沏起茶来。   “我方才上山来时,在半道遇上了张安,他说你这段时日每日种花钓鱼,日子过得很是逍遥。”林晏君接过他递来的茶水放在一旁,伸手在火盆边烤着。   “是啊,山中的日子清贫,也没什么消遣之事,所幸不远处还有汪石潭,里头有不少鱼,只可惜我钓到的不多。”   虽说现下不至于像他来的头一日那样空手而回,只是这石潭中的鱼就跟成精了似的,总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吃掉他的鱼饵而不上钩。   自然也有几回咬钩的,但与他花在钓鱼上头的时间相比,那上钩的鱼便显少的可怜了。   “我本想种些花和蔬菜的,可惜天冷,尤其是这山中更冷,种子都不发芽,看来还得等到天再暖些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年终总结,工作报告,写得我头都大了,码字的灵感都没了怎么办办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真情相告   赵炎昱兴致勃勃地与林晏君说着他在山中的生活,而林晏君含笑倾听,未见有丝毫不耐烦的神色。   末了,说到兴头上的赵炎昱突然握住了他正在烤火的手,林晏君不解地看着他。   “晏君,不如你也来山里住上几日吧,你会发现远离喧闹之后,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自在了。”赵炎昱紧握着他的手,一脸期待地望着。   那模样,像个孩子似的,让林晏君一点都不怀疑自己若拒绝了他,他会当场哭出来。   一想到那情景,他便忍不住发笑,目光徐徐转向门外,看到小小房门外目所能及处的一片青绿。   这样的生活应该是很舒适吧。   “好啊,我就陪你在此处住上几日。”   他看了片刻,勾了唇笑,浅浅说道。   赵炎昱听到此话的那一刻,开心的差点跳起来,却又硬生生地被他忍下了。   “好,那不如你今日便留下吧,缺什么就让陈权或张安他们去取便是了。”   听到他得寸进尺之言,林晏君也不拒绝,只是顺着他的意思点头答应,让赵炎昱从初时的开心,到后来有些恍然到不敢相信。   事事都顺他之意,他反而有种像是在做梦的感觉,细细想来,今日的林晏君还真有些奇怪呢。   不过,既然他答应自己留下来了,他还有什么可多想的,要不然还真犯贱了。   林晏君这厢才点头应下,赵炎昱便唤来张安,让他同陈权一道儿下山去取林晏君的东西。   林晏君很细心的列了张单子,让他们将该取之物都带了上来,当日便收拾停当住下了。   因着有林晏君相陪,赵炎昱晚饭时还多吃了碗饭。   然也因着有林晏君在,赵炎昱未让张安将他的药再送上来,他想自己都在山中静养了半个月了,断几日药应该也无妨。   两人吃罢饭,就着烛火坐在榻边看书。   林晏君也是将东西都搬上来才发现这屋里只有一张床榻,如此一来,他夜里便需同赵炎昱同床共枕了。   “你怎未让张安住在此处?”林晏君看着书时,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他原本以为赵炎昱再不喜旁人亲近,但张安应会陪他住在此地,不想原来这半个月都只有他一人住在这里。   “让他住在这里做甚,一天到晚的唠叨个不停,我与他瞧着,他更像个主子。”赵炎昱从书中抬起头来,看着他笑了笑。   “可若张安不在此处,倘若有人再来行刺怎么办?”林晏君皱了皱眉,将这个很是简洁的屋子又打量了一遍。   下午他将这屋子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觉得赵炎昱这个王爷还当真随意,堂堂皇子竟然在这等简陋之处也住得下去,着实令他佩服。   可即便如此,他也该想想自己的身份,身旁又怎可没有一个护卫,那怕他有些功夫,但也不能毫无防备啊。   “晏君,你这是在担心我啊!”赵炎昱笑着说道,而后往他的身旁挪了挪,两人一同靠着墙坐着。   “我在同你说正经的。”林晏君转头白了他一眼,说着。   赵炎昱合上书册,转头望着他说道:   “你放心,张安他们虽未与我住在一道,不过就住在下方不远处的四周,日夜有人把守,吃住都在一处不会离开,若真有人要杀我,也需过了他们那一关。”   “对了,你今日上山来会遇到张安,也正是如此。”   林晏君点了点头,稍稍松了口气。   原来这下方的四周都有他们的布兵,如此,的确可以放心了。   “原来如此。”   赵炎昱又往他那一侧凑了凑:“晏君?”   “嗯?”林晏君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转头看向他。   “那一日的问题,今日你可否给我一个答案?”赵炎昱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迟疑了片刻问道。   他幽深的目光在烛火之下似夜空中的点点星光,牢牢地吸引着林晏君的目光。   他知道赵炎昱说得是哪个问题,这个问题他也一直不停的想起,虽早已有了答案,他却一直寻不到机会告诉他。   这一拖再拖,又是大半个月的时光,他原本都已经不想再提及了,以为赵炎昱也忘了呢。   可此时他突然又说到此事,林晏君觉得,今日他若再不告诉他自己的答案,怕是他们也没什么所谓的明日了。   “你直说吧,不管你的答案为何,我都无二话。”赵炎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当真是要被林晏君逼疯了。   不过是愿意或是不愿意,却一直让林晏君这般的为难,令自己如此的不安,早知如此,那时他便不问了,用强的又如何,大不了他死赖在他身边好了。   跟着他,守着他,不许他同旁的男子接近,不许他与自己保持距离,如此,也不会似眼下这样,两个人都很难过。   “炎昱,你说吧。”赵炎昱说罢,紧抿着唇瓣看着他。   眼下,只求林晏君赶紧给自己一个痛快吧。   “炎昱,我以前也不曾欢喜过任何一个女子,更不曾欢喜过其他男人,故而实则我也不晓得自己对你的这种感觉,到底是不是欢喜?”   林晏君沉默了许久,终于深吸了口气,开口说着。   “只是,我会忧心你的安危,想能时时见到你,时时与你相伴左右,所以,久久得不到你的消息,我便寻上山来,你想我留下陪你,我又何尝不是因着自己也想时时刻刻见到你,才答应的。”   赵炎昱的眸子亮了起来,听着他的这番话,不正是表明他林晏君也欢喜着自己么。   “晏君,你是欢喜我的,亦如我欢喜你一般。”   赵炎昱笑着,抛下手中的书握住了他的手。   “晏君,我们想要拥有彼此,不想分开,便如世间的男女一般,这也是情爱。”赵炎昱说着,忽又觉得只拉着他的手,根本无法平抚自己眼下的欣喜。   他等了这么久,苦熬了这么多天,本以为林晏君许是不会欢喜自己的,还曾想过他不恼自己对他做得那些事儿,是因着他大度。   眼下再想想,他就是个傻子,再大度的人,哪有被占了这么个天大的便宜还不恼的。   林晏君不气自己,还能继续与他相处下去,不正是说明,他也欢喜自己么。   想着想着,赵炎昱松了他的手,改而一把将人抱住了。   “晏君,谢谢你,如此,我再也不会觉得寂寞了。日后,我会对你好,一直都爱你的。”   赵炎昱兴奋的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双手紧紧地抱着人,久久不肯松开。   林晏君也被他的情形所染,勾着唇角浅浅而笑,抬手回抱着他。   “炎昱,我欢喜你。”   他的这句话,像是一簇火苗,被嗵得丢到了柴堆里,顿时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赵炎昱松开手,寻到他的启瓣重重地印了上去,舌尖灵活地撬了他的牙关,勾着他的舌尖吸吮着。   双手轻抚着他的身躯,两人都未曾留意衣裳是何时褪下的。   赵炎昱徐徐倾身,将林晏君压倒在床榻上,就着烛火看到他的黑发铺散在床铺上。   “晏君,现如今我给不了你其他的,只能给你极致的欢愉。”   赵炎昱说罢,便俯下身再次封住了他的唇舌,大掌游移间带起一波又一波情潮,令林晏君忍不住溢出一声声轻吟。   山中孤立的小屋,屋外头是山风冽冽,而屋内却是春/情满满,云雨之间,林晏君被一浪强过一浪的欢愉击打得似片随波逐流的浮萍。   他慌忙无措,只能紧紧地攀附着赵炎昱,接受着他不停的给予,直到被彻底的淹没。   赵炎昱得了林晏君的回应,心情愉悦的忍不住疼爱了林晏君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后精疲力竭,才昏昏沉沉地抱着林晏君,心满意足的睡去。   然到了后半夜,他也不知是未喝药的缘故,还是因着欢爱的缘故,他又咳了起来。   也幸好林晏君当真是被自己折腾的累极了,似一直沉沉地睡着,未曾被他惊忧到,只是他却被自己折腾了大半宿。   末了,他实在没法子了,只能拉动绳子叫来张安,半夜三更的又让人去熬药,待喝了药再歇下时,已近天明了。   林晏君累着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还未醒,如此也正好趁了赵炎昱的心意,陪着也一直睡到很晚才起身。   当林晏君睁眼看到躺于自己身旁的赵炎昱,还未来得及尴尬,就看到了他异常苍白的脸色,眉头一锁。   “你这脸色怎么这般脸看?”   问完话,林晏君的脸色突然变了,忽地发白,又忽然发红。   赵炎昱一想,觉得他定是想歪了,只是自己又不能说出来是因着自己未喝药,以至于昨夜未得好眠,脸色才变得难看的。   不过,他转而又想了想,有了说辞:“昨夜你说欢喜我,我兴奋的一宿未睡,故而这脸色难看了些。”   赵炎昱着实佩服自己,他当真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如此,林晏君也说不得什么。   果然,林晏君只是看了他片刻,便收回了目光,起身穿衣。   “晏君,今日日头好,我带你去钓鱼吧。”   赵炎昱拉开房门,看到外头的暖阳,转头看着林晏君浅浅而笑。   林晏君正揉着腰,一对上他的目光,脸稍稍红了红,而后徐徐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忙到差点忘了更新,顺道我是来请假的,四、五、六三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我做会务服务,会忙到有些点晚,估计也没时间码字了,就请三天假。   周日继续更新。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回转山庄   山中的日子很是简单,赵炎昱带着林晏君每日钓钓鱼,种种花,自然发芽的还是很少,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两颗,也挺不过几日。   在张安看来,主子和林庄主已提前进入了年老之人的生活。   直到进了山,林晏君才晓得,原来山里头的日子过得还真是晕晕乎乎的,两三日后,他便记不清自己到底在这里住了这几日了。   在他们都记不清是第几日的某天,山间的小草屋外突然出现了一个他们熟悉的身影。   “承,承毅。”   林晏君在看到邵白的那一刻,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叫了他用过的那个化名。   邵白笑了笑:“你若不怪我瞒了你这么多年,便叫我邵白吧。”   林晏君点点头,却未叫出口,到是邵白笑着,将目光转而投向了站于一旁的赵炎昱。   “你大哥有事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赵炎昱点头,正等着他接着说下去,却见他已提步走向了一旁,只能看了林晏君一眼,跟了过去。   两人缓步离了木屋,在右侧的林子里站定。   “你大哥让我提醒你,让你在宫里的那些人不要再有所动作,免得让他们察觉。”   赵炎昱点头。   他在宫里的确还有些人留着,离走之时他曾交待过,若有任何消息即刻派人传人昱王府,府里的管事会视情形告之大哥。   可眼下大哥让邵白来传达这个意思,怕是那些人的动静过大了吧。   “好,我即刻便传消息回去,让他们停手。”   “太子已发现你离京之事,正大肆在京中传播消息,且说你已遇袭受伤,想来不日便会派人来查探。”   邵白说着,又看了他一眼:“你大哥的意思,恐怕杀手也会随之而来,你需尽快离开此地。”   赵炎昱自离开后,便未收到过京城的消息,不知原来京中已出现了这样的流言。   “既然如此,我即刻便离开此地,免得当真与太子的人撞个正着。”赵炎昱想了想,说着。   太子的用意其实很简单,在京中大肆传扬他不在京中,且已受伤的消息,这已是在为他刺杀自己做铺垫了。   他在此停留的时间的确够久了,是该离开了。   “好了,你大哥让我带的话我都带到了,我也该走了。”   邵白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便走。   赵炎昱抬了手,正想叫住他问问京中大哥他们的情况,却发现他早已走出了很远的路了,只能转身望着他,静静地站着。   而邵白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向了林晏君,站于他的跟前,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晏君,有桩事,我要同你说一声,免得你日后埋怨我。”   林晏君看着他,点了点头:“你说吧。”   邵白看了一眼不远处还伫立着的赵炎昱,轻叹了口气,才看向林晏君。   “你可有发觉,赵炎昱近来身子很差?”   闻言,林晏君便皱起了眉头,忙点了点头。   他的确察觉有异,既然邵白这般问了,那定是赵炎昱真得出了什么岔子。   “那日除夕宫宴,他中了太子下的毒,少辛姑娘帮他看诊后,发现他的身子被毒素所伤,说是日后好生将养,许是能保一二十年安然。”   林晏君定定地望着他,像是他说得不是赵炎昱一般。   诚然赵炎昱这些日子的确很反常,时常咳嗽,脸色也差得很,可他一直以为如他说得那样,根本未曾多想,也不想让自己多想。   “一二十年?”   一二十年也是眨眼即过,对于互晓情意的两人而言,即便是相守百年,也不会觉得腻烦。   “是,所以,我思前想后许久,觉得这桩事还需告诉你,免得你们蹉跎了光阴。”邵白说着,又看了远处的赵炎昱一眼。   抬手,他拍了拍林晏君的肩头,而后伸手入怀掏了掏,摸出了一张纸递了过去。   “这张药方是少辛姑娘开给赵炎昱的,说是日后这个药方连喝三个月。我本该交给他的,不过想来交给你的更好,毕竟他更愿意听你的话。”   林晏君木然的接过,怔怔地望了半晌,才抬头看向邵白。   “我该走了,你们保重吧。”邵白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肩,看到赵炎昱忽然提步走向,便转身向着山下走去了。   不远处的赵炎昱看着邵白与林晏君站于一处说话,也不晓得是说到了什么,林晏君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脸看。   他强忍着才未走去,然在看到邵白递了张纸给林晏君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彼时林晏君察觉赵炎昱过来,忙将药方收了起来。   “邵白同你说了什么,吓得你脸色变得这么难看?”赵炎昱佯装着随意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同我说起庄里的事儿。”   赵炎昱挑眉:“无妄山庄出急事了,你可需即刻回去?”   林晏君摇摇头。   赵炎昱还道他是要陪着自己才不肯回去,便说道:   “若有要紧事,你还是回去吧,我也该离开此地了。”赵炎昱说着,长叹了口气。   “太子他们已晓得我离京之事,且已有了我受伤的谣言,此地我不能再久留,时候收拾收拾东西离开了。”   “待我寻到了下一个落脚处,我便派人通知你,如何?”赵炎昱做着自认为最为合适的安排,询问着他。   林晏君听他之言,便猜到他与邵白在那边说得便是此事。   他要离开宣城,自己又怎放得下心,特别是在知晓他中毒之事后,他更加不可能离开他。   “既然如此,不如你随我回无妄山庄吧。”林晏君觉得回无妄山庄是最好的选择,如此也可好好的替他调理身子。   “回无妄山庄?”赵炎昱侧头思衬着。   “是啊,回无妄山庄,一来离京城近,有什么消息传递也快。二来,咱们山庄的人嘴巴紧,从他们口里撬不出什么话来,定不会泄漏你的行路。至于第三嘛,你不是还要同我借银子么?”   经林晏君一提,赵炎昱才想起错银子之事。   是啊,他答应借银子给自己,是得回去寻个机会将银子送到大哥手里。   “如何?”林晏君再次询问。   不得不承认,林晏君这个提议很不错,至少无妄山庄离京城不远,京中动向知晓的也快些。   “好,那我便随你回无妄山庄去。”   赵炎昱说罢,冲着他笑了起来。   两人随即让人收拾了东西,便往无妄山庄赶。   赵炎昱对无妄山庄熟悉的程度不亚于自己的王府,这一回再临山庄,他死活硬是挤进了林晏君的院子。   即便林晏君隔壁的房间很小,他也不在意,执意要与他同住一院。   只是最后,那间小房间只被拿来放他的东西,而他则赖在了林晏君的房间里。   笙儿头一回看到赵炎昱衣衫不整的从内室出来时,吓得摔了一只茶杯。   从那之后,赵炎昱感觉笙儿再也不敢抬头看自己了,笑得他拿这事儿与林晏君说了好半天。   这一日,赵炎昱起来时,林晏君已在书房里处理庄务,不在房中了。   赵炎昱吃了早饭去书房寻他,见他埋头专心致致的写着什么,也没出声打忧,只是挑了册书坐于一旁看着。   而林晏君在他进来之时便已察觉,过了片刻才抬头,见他端坐一旁看书的认真样,就起身走到了书房门口,唤来笙儿嘀咕了一声。   回房时,抬眼便见他正冲着自己笑。   “做什么这般望着我?”林晏君问着,嘴角含着一抹浅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眼下这样的生活才叫真得逍遥自在。”赵炎昱说着,看着门口的方向傻傻地笑。   “瞧你的样子,哪里像个王爷。”林晏君见他一副地主家傻儿子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日后,我可就不是王爷了。”赵炎昱说着,冲着他眨了眨眼,“炎昱,日后你可要养我啊。”   林晏君笑了笑,未作声,只是回到桌案后坐定。   此时,笙儿端着掌盘进来,抬眼看到坐于桌旁的赵炎昱,默默端着东西走了进来,而后将之放在了桌上,取出搁在里头的药碗,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赵炎昱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视线内的药碗,转而看向笙儿:“什么意思?”   一旁的林晏君闻言抬头,说道:“你近来身子不大好,我让大夫抓了副补身子的药,你喝上一段日子试试看。”   赵炎昱看了看林晏君,再转而看了看药碗,咽了咽口水,认命的点了点头,端起碗一鼓作气喝了下去。   笙儿收了空碗转身就走,那落跑的模样,显得赵炎昱很骇人的样子。   “笙儿这模样,我长久在此住下去,她还不得吓破胆呐。”   林晏君笑了笑:“我原来怕笙儿吓着你,眼下是该考虑考虑,笙儿这丫头日子该怎么办?”   赵炎昱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了一个法子:“你看我家张安一直还未娶,不如将笙儿嫁给他吧。”   林晏君睨了他一眼:“便是要将笙儿嫁出去,我也得将她嫁给陈权,怎么也轮不到张安啊。”   “你不知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么,哪有庄里人嫁庄里人的,嫁给张安好。”   林晏君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而后笑了起来:“咱们在这里争论这个作甚,改日让两人站于笙儿跟前,任其自己选好了。”   赵炎昱点点头,稍坐了片刻,起身走到书房门口,看着外头的艳阳,转而看向林晏君。   “你不是说你在庄里头辟了片园子嘛,得空带我去瞧瞧吧。”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忘记更新了,最近的记忆更差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旧人逝去   后来,林晏君带赵炎昱去了他在山庄内开辟的菜园子。   只是乍暖还寒之际,地里只有几株葱苗。   林晏君在赵炎昱讪笑的眸子中,一本正经地说到因着去年正值种菜之时,他居于庄中,以至于自己也无暇打理菜园子。   赵炎昱却来了兴致,第二日便寻了庄里的老人学种菜。   待他学了之后,才发现种菜当真是桩大学问。   原来不止是天气冷暖的缘故,什么时候种什么菜最适宜,那都是有规矩的,也难怪他在山上时撒了那么多种子下去,愣是没养成的。   连种子都挑错了,还种个什么啊。   赵炎昱在无妄山庄开始了他正式的种菜生涯,虽时常闹笑话,但林晏君也不说什么,只是日日陪着他将大半的时光耗在园子里。   几个月后,赵炎昱种起菜来已是有模有样,他亲自种出来的菜,也端上了饭桌。   而当他在山庄中过着自在无忧的生活之时,京城中却是风云变幻,波涛汹涌。   待他晓得之时,已是春暖花开的孟夏之际。   邵白回来山庄,带来了京中之事。   “太子连着犯了几处大错,被安盛帝罚闭宫思过了,而朝中已有废太子之声。”   赵炎昱端着茶杯正要饮的手一滞,抬眼看了看坐于对面的邵白,而后笑了笑:“废太子?只要太子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安盛帝是不会废了他的。”   邵白点点头:“祁大哥也是此意,故而眼下我们正在设计让太子行大逆不道之事。”   “不过,太子本就怀着大逆的心思,只需稍稍挑拨就会出错,想来不必等太久的。”赵炎昱想了想,又说道。   “嗯,还有当年之事,我们已查出些眉目了,不过咱们都觉得眼下不是公开真相之时,待扳倒太子之后再做打算。”   赵炎昱喝了一口茶,琢磨了须臾,忍不住问道:“当年之事,到底有何隐情?”   邵白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静静坐于一旁的林晏君:   “此事,你眼下不必多问,日后便事情查明,自然会告诉你。如今,你安心在山庄住着,若是闲来无事,便与晏君学学生意之道。这是你大哥的原话。”   赵炎昱失声而笑:“大哥当真晓得我的心思。也罢,我什么都不问了,只是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们定要告诉我。”   虽说他欢喜在山庄与晏君一起渡日,但心中也觉愧对大哥他们。   “嗯,如今万事皆在我们掌握之中,你放心吧。对了,安盛帝对你之事,对外宣称你病重,闭府养病,想来还是对你留有一丝仁慈之意的。”邵白说着。   赵炎昱笑了笑:“他定是因为寻不到我,才这般说的,他也是无计可施了。”   邵白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而后转头看向门外,“许是下回来,便是尘埃落定之时。”   邵白的话,如一把重锤砸在心头,赵炎昱有些恍惚,心想着难道自己只是离开了数月的功夫,大哥他们便大刀阔斧的进行的如此顺利。   不会有诈么?   只是再想想,有大哥、季二哥和邵三哥在,依着他们的心思,应该不会踩到什么陷井。   赵炎昱继续与林晏君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他的药在连喝了三个月后终于停了,身子也的确如林晏君所言,好了许多,他觉得与往昔也没什么差别了。   他开始跟着林晏君学做生意,虽说很多东西他之前从未接触过,只是待林晏君与他说明之后,也慢慢上手了。   林晏君觉得他该收回之前的那些话,赵炎昱还是块做商人的料,只不过是需要像他这样的师傅教罢了。   两个月后,赵炎昱在林晏君的相助下,赚到了头一笔银子,但却没有第一时间拿来还林晏君,而是悄悄地送到了祁王府。   又过了四个月,秋风已起,无妄山庄的菜园子大丰收,赵炎昱指挥着张安他们大采收,一边吩咐着晚上厨房要加菜,让全山庄的人都能吃到他赵炎昱种的菜。   而这一夜,庄里来了两人,是邵白与季元齐。   赵炎昱看了看二人的身后,并未发现自家大哥的身影。   “炎祁留在京中不能暂离,便只有我们二人过来了。”季元齐一瞧见他的动作,便晓得了他的心思。   而赵炎昱想到数月前邵白临走之前说得那句话,心道难不成京中大局已定,不由转头看向邵白。   邵白一对上他的目光,许是猜到了他的心思,正要开口,林晏君却先发了话。   “快请坐吧,二位定是还未吃晚饭,与我们一道吧。”   四人围坐于桌旁,吃菜饮酒,直到酒过三巡,季元齐二人才道出来意。   “五天前,太子被废了。”   赵炎昱夹菜的手一滞,随即回过神来,收手搁筷,恍神了片刻,似喃喃自语了一句:“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季元齐与邵白互视了一眼,看向他,连着林晏君也一并转头望着他。   他们都无法感受到赵炎昱在听到这句话时的心境,毕竟与太子这么多年的交手,曾让他厌烦不已,亦吃不了少的暗亏。   而今,终于将他从那个位置上拖下来了,日后再也不必小心谨慎的防备着了。   “我竟有一种不敢相信的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赵炎昱自嘲一笑,而后看着他们。   “太子一废,这何人承继太子之位,便够让我父皇头痛的了。”赵炎昱笑着。   他父皇那么多儿子,眼下能安然活着的,不是无甚作为,便是凭自个儿的本事。   他这么一算,父皇的这些儿子,勉强算得上欢喜得都太过无用,能做太子的又不得他的欢心。   这新太子的人选不好定啊。   “炎祁反正也不想做皇帝,与其让安盛帝挑一个他欢喜却无能的人做太子,还不如逼着他选皇六子为太子。”   皇六子?他的六皇兄?   赵炎昱对这位皇兄没什么多大的印象,一来平日二人并无多大交集,二来这位皇六子为人低调的很,不过他曾听大哥提过,赵炎晟是个睿智之人。   “大哥决定怎么做?”赵炎昱皱了皱眉,问道。   他不知大哥会如何行事,总不可能跑到父皇跟前说,让父皇立皇六子为太子吧,父皇不宰了他才怪呢。   “你大哥决定将当年之事公布于众。”   赵炎昱看着他们二人,心中无限悲凉。   旧事重提,即便是最终邵、季二家的冤屈得以洗涮又如何,两家皆只剩下一人,死于那年的冤魂无数,又去寻何人讨说法。   “炎昱,当年事发之时,你还年幼,不知其中原由,而今你也别多想了,既已远离皇族权势,但不要再管那些。”   季元齐看了他一眼,似察觉到他心中的落寞伤感,说道。   “这些又岂是说放便能放得掉的。”赵炎昱自嘲一笑,端杯仰头饮尽了杯中之酒。   当年之事,涉及他的父亲,他的好友,无论是哪一方的过错,都会令其伤感。   而今,他却不得不庆幸自己早早离开了京城,不必面对那一刻的到来。   季元齐与邵白只吃了顿晚饭便快马加鞭的又赶回去了,似乎他们此来不过就是告之他这些,让他有些心理准备。   “炎昱,你说一切都会顺利吗?”他看着两人的身影隐入夜幕之中,轻声问着身旁之人。   “你放心吧,一切都会顺遂如意的。”林晏君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   “庄主!”   彼时陈权从内匆匆赶来,冲到两人跟前,压着声音道:“那个人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咬舌自尽的,将将去送饭菜才发现的。”   初时,赵炎昱还听不明白这主仆二人说得是何人死了,在听到送饭菜三个字时,他大概猜到了是谁。   林晏君随着陈权急行,赵炎昱跟在两人身后,不消片刻便到了那个密室前。   “里头空气不好,我进去便好,你在外头等我。”林晏君临到洞口时,忽然想起身后之人,转而说了一句。   “男子汉大丈夫,还怕空气不好?他在里头那么多年才死,我怕什么。”赵炎昱说了一句,径直越过他的身侧,带头走了进去。   密室一如既往的潮湿污浊,林晏风此时软着身子被半吊着,脸上已没了生气,嘴角凝固的那一抹血色,显得异常扎眼。   “咬牙自尽?他不是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了,为何早不自尽晚不自尽,偏偏这个时候死了?”   赵炎昱查看了一遍,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声。   而林晏君只是怔怔地站于一旁,似对林晏风之死无动于衷。   “是我,席间让笙儿带了个消息给他。”   赵炎昱愕然侧头看向他,心思几经周转,似也明白过来了。   “这些年我一直查不到与他有来往的京城中人,方才邵白他们提起太子之事,我也不过试试罢了,便让笙儿将太子被废之事透露给了他。”   林晏君说着,长叹了口气,看着林晏风:   “眼下看来,他那时便与太子一派有所交集,这么多年一直忍辱负重而活,怕是觉得终有一日,太子会来救他吧。”   林晏君笑了笑,目光凉凉地看了看那个已死之人:“还真是傻啊。”   赵炎昱起身走到他身旁,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拉起他的手将人拖向密室之外。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情深意长   林晏风死后,被秘密葬入了林家墓园,毕竟早在老庄主临死之前,林晏风在外人眼中,已是个死人了。   随着林晏风之死,林晏君一连消沉了好几日。   原本赵炎昱还挂心大哥他们在京中行事,如此一来,他只能全心扑在了林晏君身上,整日想得最多的便是如何逗他开心。   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如林晏风这般通敌卖国之徒,对他有何可惜的。   这一拖再拖的,赵炎昱也忘了京中的事儿,更未曾去留意过去了多少日子。   这一日,二人坐于书房内,林晏君处理庄中事务,赵炎昱坐于一旁看书,然他的心思却不在书上头。   林晏君早便发现他在出神。   他都抬头看了他好几回了,也没见他有回神的意思,一本书摊在那里却一页都没动过。   “炎昱,你怎么了?”   平日里总是他围着自己转悠,叽叽呱呱的说个不停,今日到是奇怪了,他这样闷声不响的已经坐了有大半个时辰了吧。   赵炎昱被林晏君的话惊醒,放下了手里的书,有些踌躇的望着他。   “怎么了,有何事你直说便是。”林晏君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头一个想到的便是他想回京城去,不由吊起了心来。   赵炎昱张了口又闭上,一脸为难的模样,看得林晏君越发提心吊胆。   末了,林晏君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来到他的身旁坐下,转头看着他。   “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   赵炎昱望着他,伸手拉着他:“晏君,你可曾想过咱们也该成亲了?”   他这一句话出口,林晏君怔住了。   成亲?他还真未想过,他们两个大男人,站于堂中拜堂,外人看了不会觉得奇怪么?   “看来,你还当真未曾想过。”赵炎昱叹息了一声,“你我知晓彼此的情义,但总不能就这么没名没份的处着吧,左右庄里的人咱们总得同他们挑明了。”   林晏君侧头想了想:“咱们虽未说什么,但是,他们大概也都知道的,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这不是多此一举。”赵炎昱摇头,“你我既然敢直面彼此的欢喜,就不该惧怕世人的眼光,天下之大,也有许多与我们一般的人,总需有人来开那个头不是么?”   是啊,天下之大,又岂会只有他们二人刚好是断袖的,不然京城里也不会有那么多兔儿爷了。   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拜堂成亲真得好吗?   “晏君,这一次你便听我的吧?这辈子,咱们俩若不成亲,怕是也没机会拜堂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少了这份经过,不是么?”   林晏君迟疑着,半晌才望着他轻缓地点了点头。   也罢,就听他这一回吧。   “那,等大哥他们事了,我便通知他们。”   赵炎昱的脸上总算有了笑容,正想起身去寻张安他们下山采买东西,不想张安很是凑巧的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主子,祁王爷他们来了。”   一句话,令房中的两人顿时欣喜起来,既然赵炎祁都过来了,是否说明京城中的事情已经了结。   “大哥他们现下在何处,快带我们过去。”   赵炎昱拉着林晏君随着张安去了前院,迈步进厅之时,赵炎祁他们正端着茶杯一边饮茶一边说着话。   “大哥。”赵炎昱叫了一声,满脸笑意的走了进去。   厅中坐着赵炎祁、季元齐、少辛以及邵白四人,见他们二人进来,起身迎了上去。   “炎昱,大半年不见,你好似胖了些了。”赵炎祁将之上下一打量,笑眯眯地说着。   赵炎昱转而看了身侧的林晏君一眼,才说道:“山庄风水好,养人。对了,大哥,我如今学会种菜了,待儿让厨房烧些好菜,你们可要好好尝尝。”   “对对对,我可是尝过炎昱种得那些菜的,不错,新鲜。”季元齐在旁起着哄,倒叫赵炎昱有些不好意思了。   “大哥,你们快坐。”   众人各自坐下,赵炎昱迫不及待的问起事来:“大哥,京中之事都解决了?”   赵炎祁含笑望着他,而后点了点头。   “那,当年之事,父皇认了?”   赵炎祁却摇了摇头,将赵炎昱看迷糊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赵炎昱皱着眉头问着,心想着大哥这真是要急死他了。   “当年之事,其实与父皇无关,实则那些手脚都是太后所为,为得便是替父皇铲除邵大将军一族,毕竟那时候的邵大将军威望太高。”   “太后觉得邵大将军与彼时未继承皇位的父皇不亲近,且还有推翻之意,与国舅冯岂联手,设下计谋,以至大将军信以为真,赶回来时落了个谋逆的罪名。”   赵炎昱无法描述此时自己的心情,他虽与父皇不甚亲近,但太后犯错总好过他父皇犯错,毕竟他与太后更不亲近。   不由的,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季元齐和邵白,也不知他们又是何心情。   “已成之事,不必多想。”许是季元齐察觉了他的心思,冲着他笑了笑,说道。   赵炎昱看着他,浅淡一笑。   “如今,父皇已立了赵炎晟为太子,至年底便会退位,介时朝中便是一番新气象了。”赵炎祁看向他,“我同六弟说好了,便当你已病逝,日后再无昱王爷此人了。”   赵炎昱闻言,点点头:“如此也好,我才能真正的自由。”   “待他登基之后便会召告天下,炎昱,你不会怪大哥自作主张吧?”   “怎会,我还求之不得呢。不过大哥你呢,你日后又做何打算?”   他已知晓大哥无意于皇位,只想与自己欢喜之人相守白头,只是他至今都不知大哥到底欢喜的是何人,这往后是个什么打算,他自然也猜不到了。   “我答应六弟,日后帮他阵守边关,至于你大嫂他们,则会留在京中。”赵炎祁说着,亦笑着。   可赵炎昱却笑不出来,他听出来这话中的意思,大哥替赵炎晟在外杀敌卖命,而大嫂和孩子做为人质留在京中,如此赵炎晟便不会怕大哥有不轨之心。   如此一来,这与他们当初所临之境又有何区别。   “大哥,你怎会答应这种条件,大嫂他们怎么能留在京中,这……”   赵炎祁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抿着唇笑了笑:“炎昱,如此是最好的安排,我也放心,他也安心。你放心吧,邵白会留在京中保护他们母子。”   “可是……”   “炎昱,你就放心吧,京里有邵白在,再说了,你离京城也近,有什么事你也能帮上一二。”季元齐插进话来,“至于你大哥嘛,有我在,你更不必担心。”   赵炎昱张口欲言,在看到三人齐刷刷投来的目光时,只能轻叹了口气:“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赵炎祁笑了笑:“那你就别说了。”   “不成,有一桩事,我必须说。”赵炎昱说着,转而看了林晏君一眼,这才接着说道,“大哥,我想同晏君成亲。”   话一出口,众人有片刻的怔神,须臾才都回过神来,皆笑了。   “好啊,没想到我们临走之前还能喝顿喜酒,这是好事,好事。”赵炎祁说着,视线在二人之间扫过。   “恭喜恭喜。”   几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贺喜之言,林晏君才松了口气。   方才赵炎昱说出此事时,他当真有些紧张,怕赵炎祁反对,眼下看着他们如此开明,他也就放心了。   “对了对了,我也有桩事儿想说。”少辛笑眯眯地看向赵炎昱,那眼神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止了笑意,忙冲着少辛又是眨眼又是悄悄摇头。   “你这样子做甚,林庄主早都知道了,你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吗?”   赵炎昱闻言,转过头去,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晏君,见他脸上已失了笑意,半晌才开口。   “早前我便觉得你有问题,不过最后,还是邵白告诉我你中毒之事。”   林晏君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不过赵炎昱觉得他应该未恼自己瞒着他这事儿。   “好吧,我今日要说的,便是按此方再喝十天的药,昱王爷就真得痊愈了。”少辛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一张药方,递向赵炎昱。   “少辛姑娘何意?痊愈是指……”   林晏君定定地望着少辛,心思起伏,不晓得自己心中所想是否便是少辛话中之意。   “其实,我说的那个一二十年是骗人的,不过是季大哥和祁王爷说起过,想让昱王爷离京之事,然昱王爷却一直不肯离开。”   “我见他们为此烦恼,而那日正好得了个时会,我便干脆撒了个谎,果然昱王爷几日后就离京了。看来,我这法子还是挺有效的,祁王爷还一直同我道谢呢。”   少辛说着,冲着一旁的赵炎祁挑了挑眉。   “大哥,这事儿你也知道?”赵炎昱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骗,一听到自家大哥也晓得此事,有些恼了。   赵炎祁笑着:“这事儿我也是你走后才晓得的,若不是少辛姑娘这神来一笔,怕是你也不会走得这么干脆。”   林晏君愕然地看着众人,而后又看向邵白:   “邵白,你那时送药方与我提起此事时,难道已知道实情?”   邵白有些尴尬地转开了头去,似面对林晏君的质问有些难以架招。   “好了,此事还是我来说吧,也是难为他了。”少辛抢着说道,顺道还扫了邵白一眼,“昱王爷临走前我送去的三个药方是用来拔毒的,只是见效有些慢罢了。”   “这也是为何,昱王爷时常会有体弱多病的模样出现的原因,后来我让邵白送去的方子,是补身为主,拔毒为附,现下这张,便是补身固元的。”   “之所以中间停了这么长的时间,也不过是让昱王爷的身子自个儿调养一番,不至于又被药给伤了身。只要这十日的药下去,保证那毒对他已然无害。”   赵炎昱闻言,亦不知是该高兴还是生气,纠结了一番后,他觉得自己还是该高兴,毕竟如此他与林晏君能相守的日子便长了。   “好了好了,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我呢,不能久留,最多三五日,你们若要赶在我们离开之前成亲,就赶紧动起来吧。”   赵炎祁笑说着,站起了身来,抬手轻拍了拍赵炎昱的肩,而后又看向一旁的林晏君:   “林主庄,不如给我们准备几间厢房,我们一路赶来需歇一歇,这成亲之事嘛,你们赶紧置办置办。”   闻言,林晏君忙唤人去收拾厢房,他原本也想跟着去安排的,却被赵炎昱拉住了。   “大哥他们又不是外人,你让他们自己去好了,咱们还是商量商量成亲的事吧。”   林晏君看着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也不知是不好意思了,还是有些恼了,瞪了他一眼道:“是你要成亲,你自个儿安排去。”   他说罢话便要走,却被赵炎昱很不要脸的一把抱住了。   “你做什么,放手。”林晏君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又不痛不痒地拿手肘撞了撞他。   “好了,咱们成亲后,我凡事都听你。”赵炎昱只能陪笑说着讨好的话,听得林晏君忍俊不禁。   “你当真这般听话?”林晏君扭过身来,看着他说道。   赵炎昱双手搭在他的肩头,望着他笑眯眯地看了半响,往他前又凑了凑:“是啊,只要你给我些甜头,我事事都听你的。”   林晏君愣神,还未想出来他所谓的甜头是什么,就被他封住了口。   新年伊始,新皇登基,召告天下,原昱王爷赵炎昱病逝,葬入皇陵。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承认完结的有些急,只是写到这里,我也实在不知道该给他们安排一个怎样的结局,可能最近工作太忙也让我有些分身乏术,就让我完结了这个坑,下一个坑好好补偿大家吧。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